扶希颜在天色彻底暗下前,赶回了邵景元的洞府。
踏入门前的识别禁制时,她步履轻盈,眉梢眼角漾着掩不住的欣悦,腮边泛开柔丽红晕,与下午离开剑场时那副苍白疲倦的模样全然不同。
霜羽鹤正伏蹲在灵泉边梳理羽翼,听到来人脚步声,歪头“嘎”了一声,似在疑惑她的满脸春情。
扶希颜并未怪它强行将自己带去剑场的行径,反而心情极好地走近,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通体温润的玉色小球,俯身轻放到它的爪边:“给你玩。”
这是扶家其中一条矿脉开采出的蕴灵玉髓,单是随手把玩便能温养灵台,若吞食炼化了,更是受益无穷。
除却修士,灵禽吃了也能锻羽凝神,助其开智。
扶希颜平日舍不得动用这玉髓,可此刻心绪欢欣,竟破天荒地拿来逗弄顽皮的灵鹤了。
霜羽鹤迟疑地抬爪拨了拨那拳头大的玉球,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竟不似之前的闹腾作怪,而是安静地将球推入一丛灵草深处。
那是它藏食物的秘密之地。
洞府管事崔甫笑眯眯地候立在一旁,等扶希颜与灵鹤的互动将近告一段落,才福身道:“少主有令,嘱我在小姐归来时呈上一物。请您过目。”
扶希颜顿了下,并未又多欣喜几分,只柔声应道:“有劳。”
得了应允,崔甫往后招手,仆从立刻上前,恭敬地托起一个足有男子臂展长的乌木匣子,展示般朝她打开。
果然不出扶希颜所料。
幸亏她不抱太大期待。
只因匣启之后,云锦软垫上静静躺着一把玄黑色的长弓。
弓身以陨铁为骨,弦丝隐隐泛着森然寒光,旁侧配着一支黑羽箭,箭尖冷芒逼人,一望便知是杀伐利器。
这套高阶灵器的价值,怕是要以万计的上品灵石。
崔甫见她未有动容,仍尽责介绍:“此弓名‘云连’,一弓仅配一箭,专破金丹以上的灵力护盾。便是炼虚境修为,若防御稍疏,也难挡其锋。少主说,乐修不擅斗法,也该多几件防身之物。”
扶希颜知道最后那句大多是管事为了场面好看而修饰了邵景元的原话,便垂眸不语,用指尖轻触弓身。
冰凉入骨。
呵她是乐修,性喜静雅温润之物,而这玄黑重弓肃杀刚硬,与她的喜好相去甚远。
这三年里,每当邵景元在床笫间折腾她过了头,便会做主补偿一件灵器,不多,却件件珍稀贵重。
可没有一件,是真正送进她心坎里的。
他明明知道她渴求被珍视,被偏爱,却只给予体面的重礼。
像是,只要再添上一件,就足以抵清她那颗救命丹药乃至这些年陪伴的价值,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请出门去。
扶希颜心底涩意翻涌,又被与长姐通讯后生出的期盼强行压下。
若邵景元正暗中扶持她的家族,这点礼物不对味,与深藏的看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他至少还想着给她配备防身之物。
总归是心意,她该谢他。
扶希颜合上匣盖,笑意轻柔:“崔管事,麻烦你将弓送去乐房挂起来吧。”
崔甫应了声“是”,带着仆从退下。
扶希颜望着他们的背影,踌躇片刻,终究没跟上去盯着布置的过程。
那乐室本是她磨了许久,邵景元才点头让人在卧房院落辟出的附属小间。
经她亲手装点后,内里垂挂云锦珠帘,沉水香馥馥,说不尽的幽娴贞静,最是适合安置她的本命琴器——颐初。
谁知这些年,邵景元送来的冷锐武器积累起来也不少了。
为表欢喜与顺从,她只得默许那些灵器逐一侵占乐房空间,她的颐初反倒只能委屈地缩在角落。
若扶希颜想在洞府内修炼,还得抱着琴回到能彻底隔绝音韵的寝房,在邵景元的眼皮子底下弹奏。
并非她所愿的展示,在邵景元眼中便成了取悦。
因此十回里有八回,会以被他打断,拎到床上操弄作为结尾。
扶希颜也试过拨弦拨得慢一点,或吟猱得不那么入情,想着是不是邵景元听得困倦了就不会动欲。
可往往一曲未终,他的手臂已经揽在她腰间。
她甚至记不清自己能把整首《太上忘情》弹完是哪一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