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博弈

黎陌尘终于回到了公司上班。

外人看来,他一切如常,按时上下班,准点参加会议,文件照签,指示照批,堪称模范高管。

但只有真正靠近过他的人才知道,他不过是行尸走肉般地在“运转”而已。

开会时,他的眼神时常飘忽,像是在盯着某张不存在的影子。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人问,也没人敢问。

他在等,却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回来。

而另一边,七七则坠入了更深的地狱。

她一回到顾家,便被像垃圾一样丢在门口。

两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向她靠近,正是她之前的调教师——原本凶狠冷酷、杀伐果断的角色,此刻膝盖尽废,终身瘫痪。

他们看她的眼神满是仇恨与愤怒,像是在看仇人。

其中一人冷声道:“家主吩咐了,让你——跪着爬回主厅。 ”

七七没有反驳,也没有逃避。

只是缓缓屈膝,手掌撑地,一寸一寸地跪着挪行在宽敞的长廊上。

每一下膝盖的落地都在撕裂她刚愈的伤口,血从纱布下渗出来,一路染红地砖。

等她终于跪在顾旧面前时,膝盖已经血肉模糊。

顾旧眼神冷如冰霜,语气毫无温度:“擅自脱逃,重伤家主,违令抗命,打伤门人——条条都是死罪。 念你主动回归,先领一百鞭,以作惩戒。 ”

他顿了顿,继续说:“即日起必须尽快治好家主。 在此之前,关进地牢,不得离开一步。 ”

她连反应都没给一个,便被拖了起来,带去老爷子的房间。

床上的顾老爷子早已气若游丝,面容枯槁,显然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很久,命吊着,却生不如死。

七七只是伸手探了下脉,随即就收回了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旧急了,冲上来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怒声低吼:“你倒是救啊! ”

七七被卡得呼吸困难,脸色却没变,只淡淡笑了笑。

“我留他一命已经是仁慈了。”

啪——

一记耳光落下,顾旧怒不可遏,却又忍住了,没再下手。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现在是唯一的救命工具,打坏就没法使唤了。

他闭眼,低声道:“带下去,领罚。”

接下来的日子,她被关进了顾家地牢——那个从前用来囚禁“不听话”的人的地方。

昏暗潮湿的牢房,铁链横贯交错,将她小小的身体牢牢钉在角落。

两道粗重的铁链穿过她锁骨两侧的骨孔,从房顶拐角垂下,迫使她只能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坐着,无法动弹。

伤口未愈,被铁环不断磨破,血迹斑斑。

整个人如同破碎的布偶,空洞而沉默。

顾旧这日独自走了进来,屏退左右。找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他四下看了看,说道:“你废了他们的腿,他们不会放过你。可明明秦一戎那边有保护,你还是要回来。为什么?”

七七缓缓睁眼,声音虚弱却坚定:“奴只属于主人一人。”

顾旧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笑得危险:“你这是在挑衅我?”

她淡淡道:“不是。是因为我必须回来。在那里,我连吃饭、喝水、上厕所都不能顺利完成。更别说其他……所以,我一能走,就叫你来接我了。你不会真以为是秦一戎主动通知你的吧?”

顾旧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好,好一个‘好奴’。”

他稍作停顿,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救老爷子?”

七七低头:“是他一手造成了今天这局面,我不愿再插手他的因果。”

“那如果我非要你救呢?”

“那你便尽管试。如今我不过是一块破布,又被关得如此严密,怕是连自残都没有力气。你想怎么拿捏,随意。”

顾旧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何必呢?我们像从前那样好好生活不好吗?”

七七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好好生活’是指我一个人养活你整个顾家?你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

顾旧没恼,只是换了个话题:“所以这一切的变数,是不是黎陌尘那小子?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七七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这副模样,还有可能爱上任何人吗?我只是救了他一次……便不能不救第二次。”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脸上却一片空白。

顾旧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又掩饰得很快。

“所以你决定离开了,是不是?”

七七直视他,语气平静:“是的。”

顾旧咬牙,冷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离开。”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却迅疾,仿佛唯有快点离开,才能不被她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睛洞穿。

牢房又一次归于寂静。唯有她身上的锁链,随着她微微一动,发出细微的铿锵声。

又过了两天。

她依旧每天被带去顾老爷子的房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顾旧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却也无可奈何。

之后她便被重新押回牢房。

那一百鞭之后,似乎没人再动她一指,但每天穿过锁骨的锁链被来回拉动、调整位置,旧伤未愈便再度撕裂,痛得她彻夜难眠,几乎神志恍惚。

这天,牢门再次被打开,顾旧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手里死死攥着两张纸。

他身后还拖着一个瘫软的身影,像丢垃圾一样把那人扔到了七七面前。

那人瘦弱无力,脸色惨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七七抬头一看,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那人——是顾旧名义上的妻子,卢婉之。

她整张脸都写着惊恐与屈辱,一副风雨飘摇、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顾旧像是压抑了几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举着那两张纸厉声怒吼:“这就是你想的——离开我的办法?!以为混在别的文件里我就看不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像疯了一样盯着她,几乎咬牙切齿:“签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走得掉?你是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我的!”

话音未落,他便将那两张纸狠狠撕碎,纸片纷飞如雪,飘了一地。

七七安静地看着那漫天纸屑,缓缓笑了:“这是我的主意,你别为难她。”

她抬眼看向那女人,声音依旧淡定:“她很爱你,只是想要个名分。我随口一哄,她就信了。”

顾旧气得指着她鼻子怒吼:“你还替她担责任?!她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倒是弃之如敝屣啊!”

他甩了甩手,怒不可遏道:“你以为你凭什么让我签这份离婚协议?”

七七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纸屑,笑容依旧:“理由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你把那两份都签了,我就救老爷子的命。”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是在谈一场交易,而是在随口说出一场天气预报。

顾旧眼神冷得像要结冰,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得像从喉咙挤出来:“你疯了吗?你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此刻真想扑上去,掐死这个女人。他看着她狼狈、瘦削、遍体鳞伤,却还是那么高高在上,仿佛他才是被困的那一个。

可他还是压下了怒火,冷声道:“你能把他……彻底治好吗?”

七七懒洋洋地摊摊手:“那倒不能。”

她瞥了他一眼,眼神没有半点畏惧:“你比谁都清楚他现在的情况,肯定也请过不少人。 我能让他清醒,但下半身…… 保不住。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顾旧咬牙,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这些天,他每日为老爷子输功续命,神医名方尽数试过,能活着都是侥幸。

沉默片刻,他冷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就不可能放你走。 ”

七七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头:“行啊,慢慢来。 反正我也需要养伤不是? ”

语气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调子,好像他再生气,她也只是坐在这儿、照旧等。

顾旧看着她,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愤怒无处可撒。 最终,他甩袖离开,只剩下满地的纸屑和一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女人。

再看七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稳稳坐在那里,身上布满铁链,血迹斑驳,却比任何人都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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