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樱,”他唤她的名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后几个月,京里……怕是不会太平了。去乡下庄子上,和你娘亲住一段时间吧。”
他的话音落下,怀里便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
“好。”宁樱温顺地、全然信任地应承下来,毫不设防的、近乎盲目的信任,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夏岐铭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酸涩的暖流,却也让他喉头发紧。
“宫里宫外,要理顺的事情太多,”他低声说着,像是在对她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来登基礼部流程繁琐,二来初登大宝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要敲打安抚,我……我怕到时候,顾不到你周全。”
“我安排了玄凌护送你一同去,你与他熟悉,我对他的功夫也有信心,定能保你安全无羁。”
他顿了顿,又说道:“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尘埃落定,我便亲自去庄子上接你,好不好?”
宁樱在他怀里动了动,小脸终于从他温暖的怀抱里擡了起来。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却闪亮亮的,只有全然的信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好。”她又应了一声,声音细细软软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出了心底那点小小的期待:“王爷,你会来看我吗?”
夏岐铭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揉了一下。
“会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等着我。”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幺,从自己玄色常服的袖袋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块玉佩。
玉质细腻如凝脂,形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工精湛绝伦,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
夏岐铭将这块温润的凤佩轻轻放在宁樱小小的手心,然后用自己宽厚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连同那块玉佩一起紧紧握住。
“这是我父皇……当年赠予我母妃的定情之物。”
“阿樱,你知晓吗?我的心意。”
若宁樱仔细辨认,便会发现——这块玉佩的玉质、雕工与夏岐铭日夜佩戴在身、从不离手的那块蟠龙玉佩,竟是如出一辙。
这块凤佩,自他母妃含冤惨死,便被太后那个毒妇以“保管”之名夺走,如今收回了玉佩。
他只想送给宁樱,想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他心里只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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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庄子位置极好的,玄凌架着马车出了盛京走了二十里路就到了,庄子背后是郁郁葱葱的山包,庄子前水清亮亮的,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
庄子不大,就几排结实的青砖瓦房,围出个敞亮的院子。院里种着几棵老柿子树,这会儿叶子快掉光了,就剩下一嘟噜一嘟噜红灯笼似的柿子挂在枝头,看着就喜兴。
宁樱已有数月未曾见到娘亲了,也不管身后的玄凌,兴奋的跳下马车。
当引路的仆妇推开那扇挂着藤萝的月亮门,将她引小院时,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身着半旧但浆洗得十分洁净的藕荷色袄裙的妇人,正倚靠在窗边一张铺着厚软垫子的竹榻上。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她手中拿着一件未做完的小衣,似乎在对着光穿针,动作虽慢,却透着一股久违的安宁。
“娘!”宁樱的声音带着哽咽。
娘亲比宁樱记忆中好了太多!虽然依旧清瘦,久病卧床的晦暗之气消散了大半,眼神也清亮了许多。
“樱儿!是我的樱儿回来啦!”
柳氏手中的针线滑落,宁樱已扑到榻边。
“娘,您……您能坐起来了?气色真好!”她记得上次离开时,母亲还缠绵病榻,气息微弱,想来这段时间王爷安排照料娘亲的人也是极用心的。
“托王爷的福,也托你的福。”
柳氏轻拍宁樱的手背,声音虽还有些中气不足,却带着明显的笑意和轻松。
“这庄子清静,养人。王爷派来的庄头媳妇也是尽心,大夫也常来请脉调方子。那唠症啊,入了秋竟好了大半,不像先前只能躺着喘气儿了。
如今每日里,大牛媳妇都推我在这院子里转转,晒晒太阳,闻闻这田里的稻香、山里的清气,心也敞亮多了。”
她说着,目光慈爱地落在女儿脸上,仔细端详着,“倒是你,怎幺瞧着……清减了些?在王府里当差辛苦吗?王爷待你可好?”
宁樱忙用袖子胡乱摸掉眼角的濡湿,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辛苦!女儿在王府好着呢!王爷……王爷待我极好的!”
“您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来看您了?王爷还特意允了假。”
她拉着宁樱的手不放,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搜寻:“好?好怎幺还瘦了?脸儿都尖了。在娘跟前还打马虎眼?”
她顿了顿,“樱儿,跟娘说实话。王爷身份贵重,咱们是……是受过难的人家,你在他身边伺候,可有受委屈?可有……被人为难?”
王爷可是皇亲贵戚,那样尊贵的人单独来看望她一个仆妇,又安排了这样舒适的院子给她养病,柳氏不得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