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教总坛的寝殿内，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点燃。
「柳谷子！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身子这么冷！」
武昌盛赤着上身，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死死揪住柳谷子的衣领。他刚从外面回来，想抱抱苏曼曼，却发现怀里的女人冷得像块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柳谷子面色阴沉，一把拍开武昌盛的手，指尖还夹着几根幽蓝的银针：「放手，莽夫。是你昨晚把她弄坏了，她的经脉里全是火毒，我是在帮她降温。」
「降温？你把她扔在那个死人待的冰室里叫降温？」武昌盛怒极反笑，手臂上的肌肉坟起，暗红色的图腾隐隐发光，「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你试试？」柳谷子眼神阴鸷，袖中的手术刀滑入掌心，「正好，我也觉得你的心脏太吵了，挖出来或许会安静点。」
一热一冷两股杀气在空气中剧烈碰撞，眼看昨夜的拆家大战又要重演。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轻、极碎的呻吟，从层层叠叠的锦被中传出。
这声音并不痛苦，却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与虚弱。
原本正准备动手的两人瞬间僵住，同时转头看向床榻。
只见苏曼曼蜷缩在床角，原本妖冶红润的脸色此刻惨白如纸，唯有眉心处那朵象征着「媚相」神格的曼陀罗花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冷……好空……」
她闭着眼，牙关打颤，双手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抓挠，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填补身体里的某个大洞。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下坠感。
紧接着，一口黑血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雪白的中衣。
「曼曼！」
武昌盛瞳孔骤缩，扑过去想要抱她，却在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她的身体滚烫得惊人，可呼出的气息却冷得结霜。
「别动她！」
柳谷子厉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到床边。他一把扣住苏曼曼的脉门，原本冷静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连那双总是稳如磐石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会……神魂溃散……五内俱焚……」
柳谷子喃喃自语，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什么意思？你说话啊！什么叫神魂溃散？」武昌盛急得眼眶通红，一把抓住柳谷子的肩膀摇晃，「你不是神医吗？救她啊！用你那些药啊！」
「没用的……药石无医。」柳谷子颓然地松开手，眼神空洞，「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了。极热与极寒的交替冲击，加上……心魔入体。她觉得活着没意思，她在自我毁灭。」
这就是「媚相」的致命缺陷——虚无。
一旦感官的刺激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神格就会崩塌，肉体也会随之枯萎。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消散的苏曼曼，两个不可一世的魔头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不是怕死。
是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让他们痛、让他们疯的女人。
「一定有办法……」武昌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盯着柳谷子，「你是鬼医，你连死人都能拼起来，你一定有办法！」
柳谷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苏曼曼眉心那道裂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有。」
他擡起头，那双蛇瞳里没有了往日的阴毒，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的根基毁了，得补。普通的药不行，得用命填。」
柳谷子指了指武昌盛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丹田。
「她缺阳气，要用你的『至阳心头血』做引子。但这血太烈，她现在受不住，必须混入我的『本命阴元』来中和。」
武昌盛愣住了。
至阳心头血，那是武者一身修为的精华所在。取一碗，至少倒退十年功力，甚至可能跌落境界，从此沦为废人。
柳谷子惨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修为？那就看着她死。」
「噗嗤——！」
柳谷子的话音未落，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便在殿内响起。
武昌盛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抓起柳谷子放在桌上的那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左胸。
鲜血飞溅，喷了柳谷子一脸。
「够不够？」
武昌盛脸色瞬间灰败，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拔出刀，任由那股滚烫赤金的血液喷涌而出，流进早已准备好的玉碗里。
「只要能救她，这条命拿去都行。」
他是一条粗鲁的蛟龙，不懂什么权衡利弊。他只知道，那是他的女人，哪怕把心挖出来给她吃，他也愿意。
柳谷子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心头血，眼角微微抽搐。他沉默地伸出手，从袖中取出一根中空的一银针，刺入了自己的后腰命门穴。
本命阴元，是鬼医一脉的根本。
一旦逼出，不仅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会废。那双曾经精准无比、能雕刻米粒的手，将会落下永久的颤抖病根。对于一个追求完美的医生来说，这比死更难受。
但他看了一眼床上气若游丝的苏曼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若是没了你……这双手留着又有什么用？」
他手指猛地发力，催动内劲。
「呕——」
一口暗青色的精血从他口中喷出，精准地落入玉碗之中，与武昌盛的至阳之血瞬间融合。
碗中的血液沸腾起来，化作一种奇异的紫金色，散发着浓郁的生机。
柳谷子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双手更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但他没有停，踉跄着端起碗，爬到床边。
「莽夫……把她扶起来。」
武昌盛捂着胸口的血洞，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小心翼翼地将苏曼曼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生怕稍微用力就把这个易碎的瓷娃娃碰坏了。
柳谷子颤抖着手，将那碗承载着两人半条命的血药，一点点喂进苏曼曼的口中。
「喝吧……曼曼。」
「我们的命……都在这儿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两个曾经恨不得杀死对方的疯子，为了同一个神明，献祭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