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之日倏然而至。
夜色沉凝,唯有一弯下弦月,苍白得毫无生气,孤悬于天际,洒下些许凄冷辉光。
揽星阁内。
姬怀瑜盘坐榻前。灵力甫一入体,便如滚油泼入烈火,非但未能如先前般压制安抚,反激起更严重的反噬。
怀中身躯剧烈战栗,那股被他亲手催发的阴煞之气,竟如活物般缠上他的灵力,欢愉交缠,融作更加奔腾的欲潮,在她骨缝间冲撞肆虐。
他缓缓撤回了手。
姬怜璎虽已多次饮下他的血,暂缓了欲劫,终究是扬汤止沸。
就在他收手的刹那,腰间传讯玉牌微微一震,泛起温润白光。
是曲寒山。
姬怀瑜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曲寒山温和中带着急切的意念立刻在识海中响起:
【师兄,我已至京城外十里亭,最多三刻便可抵达府上。还请师兄先行布下结界,以免横生枝节。】
三刻……
姬怀瑜指尖微缩,那玉牌的温润触感此刻竟有些灼人。三刻之后,他的妹妹,便要在他亲手布置的结界内,与他人交欢。
他切断传讯起身,自芥子袋中取出数枚以极品灵石雕琢的阵旗,不疾不徐地布于室内四角。
指尖法诀变幻,淡金符文自阵旗上次第亮起,彼此勾连,最终在墙壁门窗上结成一道无形屏障,坚不可摧。
此结界不仅隔绝声息窥探,更能聚引天地灵气,于布阵者大有裨益。若她与曲寒山在此交合,阴阳调和之际,灵力运转将更为圆融,甚至可助二人修为精进。
他将一切布置得妥帖周全,无懈可击。俨然一位为妹妹与师弟殚精竭虑的好兄长。
待一切落定,他重回榻边,伫立凝望床上那被情潮折磨得神智昏沉的妹妹。心口如压巨岩,沉滞得几乎窒息。
“兄长……”姬怜璎感知到他的靠近,迷蒙睁开眸,攥住他的手,“他……他快到了幺?”
“嗯。”姬怀瑜低应,喉间干涩。
得了肯定,姬怜璎那张被泪汗濡湿的脸上,竟浮起一丝渴盼的神情。她似已忘却周身痛苦,转而以罕见认真的口吻,思索起一个极为“紧要”的问题。
“兄长,你说待此事了结,我是否该与他成婚?”她的声音轻微却又理直气壮,“毕竟…他既成了我的人,我总该对他负责的,不是幺?”
“……”
姬怀瑜只觉耳中轰鸣骤起,继而一片死寂。
成婚?负责?
他垂视着她因期待而熠熠生辉的眸子,以及她脸上那属于怀春少年独有的青涩与执拗,一股糅杂着荒谬、刺痛与翻涌酸意的暗潮,瞬间将他吞没。
她怎能……
怎能以这般毫无阴霾的憧憬神态,接纳另一个人?
怎能如此轻率地将“成婚”与“负责”之言,赋予一个素未谋面的陌路之人?
“不必。”他将声音压得平稳。
“此乃权宜之计,无关风月。”姬怀瑜吐出早已备好的冠冕之辞,“你与他不过各取所需。切莫妄动情念,徒生枝节,反损道基。”
言毕,目光不受控制地掠过她因情动而愈显秾丽的容颜。想到不久之后,她将在另一人面前绽出他未曾得见的神态,想到这具被他以鲜血喂养三日的肉体,即将容纳他人、为他人所填满。
她或许真的会对那个“救命恩人”倾心相待……
几欲成狂。
不可。
绝不可让她得见曲寒山之面。
绝不能让她对那人产生任何一丝不必要的遐想。
姬怀瑜倏然擡手,自储物法器中取出一方暗红锦缎,缎质柔软。
他将缎带展开,不由分说便要复上姬怜璎双眸。
“作甚幺?”姬怜璎被这突兀之举惊得偏头闪避,带着困惑道,“为何要蒙眼?”
姬怀瑜动作微滞。
他的清瞳在摇曳烛影下显得格外恳切,编织着无懈可击的谎言:“运功之际,须心无杂念。若见外人,心绪浮动,恐前功尽弃,反遭更烈反噬。若想根治,便莫摘下。”
姬怜璎蹙眉,蒙昧的识海难以分辨兄长话语中的细微裂痕,只低低“唔”了一声,算是接受他意。
姬怀瑜以缎带轻缓细致地遮住她目。指腹在系结时不经意擦过她脖颈敏处,惹得她轻溢喘息。
他在她脑后打了个端正而牢固的结,确保那锦缎完全隔绝了她的视线,又在锦缎上施以法术。
诸事已毕,他起身,最后看了眼被蒙住双眼、静卧榻上的姬怜璎。
姬怀瑜抿紧失血的薄唇,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旋即转身,默然踏出卧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