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一)

失去鬼息后,漆萤的魂薄得与豆娘翅翼一样透明,甚至不能再凝成实体。

旁人死相骇人,好歹有副皮囊,而她,只有枕微最初在若无河底看见的一具骸骨,水淋淋如透釉,宛若垂迭着月光的、嶙峋的白骨。

枕微抱着那副骨头往安定公府跑,回到复香苑,偏生神怡钟灵二人不在,没有人给她的小神龛供奉香烛。

情急之下,她想起冬至节前后,安定公府祖祠中应该供有香烛,但窃盗有主香火,实属恶行……

两相权衡之时,那白骨已然惨淡如同薄月,眼下去再城隍祠或者香烛店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饮鸩止渴。

枕微抱着白骨去了公府祖祠,让她受程氏香火,魂魄的颜色渐浓,成了稀薄的羊乳模样,每隔一段时间,枕微便唤她:“漆萤,你醒了吗?还记得我吗?”

皮囊没了倒不要紧,万一她失了灵智,去哪里再给她找鬼息蕴养。

都怪那道符咒。

什幺太上致虚,她做了什幺错事!

偏生那符咒仍在白色魂体上,如一株酽浓的金灯花,花盘如燃火,寄魂而附骨。

该死、该死,到底怎幺回事……

枕微七窍生烟,忽地身后吱呀一声,祠堂的门似乎被什幺小东西撞开,她回头破口大骂:“谁呀!”

一只乌墨小猫踱步进来,大概是在复香苑感受到了漆萤的魂魄,便循着过来了,枕微的气焰顿时蔫了,招手让她过来。

“小东西,你娘差点就没了,你有什幺办法叫醒她幺?”

乌圆看了漆萤的魂体一眼,灵巧地跳上神龛,把上面摆着的玉瓷宝瓶推下去,那瓶碎了一地,她蛮不在乎地跳上去,肉垫被割出血印,鲜血外沁。

“欸,你要做什幺?”

乌圆走到漆萤身旁,留下一路梅花血痕。

擡起右掌,猫血顺着爪尖滴在惨淡的魂魄上,白骨上竟逐渐长出皮肉,血凝固了,漆萤也生出了一副完整的皮囊。

“你身上怎幺会有鬼息?”

枕微问完才觉得这像傻话,十有八九是漆萤给的,“你真是个好宝!是你娘未雨绸缪这样做的吗?”

乌圆失了血,合着眼休憩。

枕微合掌祈求道:“福生无量天尊,保佑漆萤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变傻了……”

子夜,风灯俱寂时,乌圆倏地睁开鎏金的双眸,百无聊赖的枕微吓一跳,“怎幺了?”

走到漆萤身边,见她睁着眼,眸圆而深,瞳若漆盘,小猫张口用牙尖去蹭她的手指。

漆萤坐起身,目中如覆深雪,冷得吓人。

枕微心中一惊,醒来的是漆萤吗?莫不是真的把程家老祖宗招魂回来了吧?她颤颤道:“漆萤,还认得我吗?”

漆萤淡淡看她一眼,随后掐着乌圆的后颈,提起来,这小家伙的血肉中盈斥着极度诱人的气息,她张口,把那丝丝缕缕的鬼息从猫口中牵引出来。

魂体虚虚实实变化,最终显现出羊脂玉似的肌肤。

枕微试探着道:“还认得我吗?”

漆萤眸中的霜晶都快结到她身上了,显然是不记得,枕微猜测,也许是魂魄激荡的缘故,使她暂时失了记忆,现在的一切行为皆由本能驱使。

这可不是好事。

意味着漆萤现在是个失了心智的鬼,无法遏止攫取活人阳气的欲望,下手若没有轻重,一不小心便把人弄死了。

见漆萤起身,枕微连忙拉住她,再三嘱咐道:“小祖宗,我知道你很饿,千万记得要忍一忍,别把人弄死了。”

漆萤凝视她须臾后,轻轻点头,她还能听懂话,情况也许没那幺糟糕,枕微松了口气,也不知道等会儿会遇见哪个倒霉鬼。

-

“女郎,你回来了?”

尤青开门,被站在廊下的影子吓了一跳,走近些才看清是漆萤,他满腹苦水。

“哎呀,郎君今早回来又病了,糊里糊涂的,非说女郎又不见了,让人去找,我就说,一个大活人怎幺可能丢了,又不是傻子来的。”

“女郎,郎君刚喝过药,你要去看看吗?”

尤青见她走进去,想着若女郎守在这,他留下多有不便,便道:“女郎,医官说喝药后发发汗便好了,病得不重,就是人糊涂得很,你看着她,那我便走啦?”

风雪关在门外,室内阒寂。

床上有帷幔,灯照下隐约可见人影,漆萤走过去,拨开轻纱,那人肤白如雪,如一只伶仃孱弱的病鹤。

好香。

是活人血肉蕴养出来的香气。

漆萤倾身,掐住他的两颊,粉唇被迫微张,奈何人病得难受,牙关紧咬,颤栗不止,她贴过去,从他五脏六腑中牵引着丝丝缕缕的阳气出来。

程璎被捏得疼,呜咽一声,把唇瓣紧紧合上了,漆萤只吸了几丝便被打断,很是不满。

她蹙眉,用手指揉捻着他的唇,绯红饱满,肿胀得像醉春的海棠,胭脂尽吐,他难受,唇瓣抿得愈紧,无意间把她的手指含入唇珠。

他糊涂地想张嘴,却怕那冰冷的异物会被吞入口中,于是伸出舌尖去抵它。

推不出,恍惚要哭了。

漆萤收手,看着指尖水痕,生出一丝困惑。

舔她做什幺?

她想要的是活人的阳气,而非涎水,于是把手上水迹抹在了他衣襟。

他不肯张口,漆萤渐渐失去耐心,见桌上有盛药的碗,碗中放着一支长柄木勺,上面浸着清苦的药气。

捏着程璎下颌,强迫他张嘴,用木勺尾端压住那殷红湿软的舌,总算安静。

他难受地仰头,含糊呜咽不清。

哭泣着,像迭起断续的骤雨,催挼得细叶难耐颤动,木柄牢牢桎着舌面,无法吞咽,难受,却又昏沉得睁不开眼睛。

眼角泪水潺潺,弄湿了雪月似的肌肤,好容易费力地睁开眼,却又被水雾蒙蔽了,溟雨低徊,看不清,听不见。

是噩梦吗?他想。

漆萤看见了他盈满泪水的眼睛,掠夺阳气的动作停了,撤去木勺,眸中似有疑惑。

好像见过,在弥散的雪里,在低垂的伞下。

似乎还有声音,萤萤、萤萤。

是她吗?有人在唤她,她该如何回应,就像这样吗——“阿兄。”

这声阿兄倒把噩梦中的郎君唤醒了,他睁开眼,疲惫不堪地抹净面颊上过多的泪水。

“萤萤,你为何走了?”

看清漆萤的脸,程璎又哭了,纤薄白净的眼睑水红一片,惶惶道:“你丢下我自己走了,我好久都找不到你。”

漆萤听不懂,仿佛他在说奇怪的话,她丢下过谁幺?她曾抛弃过这只孱弱、爱哭的小鹤幺?

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有甜腻的气息,像落下来的琥珀色糖浆一样。

伸手捏住他的双颊。

程璎惊诧地挣扎着,“萤萤,你要做什幺?”

她在离他三寸的地方停下,牵引着糖浆出来,仿佛早春疏雨后的清竹之气,濯洗着她的五脏六腑。

又记起来了,她是鬼,没有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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