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往下，准备前往漂流起点。行至半途，路旁一间挂着靛蓝色染布招牌的小店吸引了楚夏和程妍的目光。
“扎染？”程妍眼睛一亮，拉着楚夏快步走过去。
店内空间不大，却别有洞天。长长的竹竿上悬挂着琳琅满目的扎染成品，布料被棉线以各种方式捆扎、缝缀后浸染，呈现出独一无二的纹路：旋涡、冰纹、放射状的星辰、朦胧如雾的山水……蓝白交织，深浅不一，每一件都带着手工的拙朴与灵动的美感。
“好漂亮！”楚夏忍不住伸手轻抚过一条悬挂的吊带长裙。靛青色的底，白色的纹路如同水波般自然晕开，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
“是啊！每条都不一样！”程妍也看中了一条短袖连衣裙，图案是细密的放射状冰纹，像炸开的烟花。
穿着靛蓝围裙的年轻女店员笑着迎上来：“喜欢可以试试自己动手做一件，很简单，半小时就好，独一无二的纪念品哦。”
楚夏和程妍对视一眼，瞬间被说动了。
“江肆，林岳新，你们先去前面那家咖啡厅等我们一会儿？”程妍回头招呼。
林岳新立刻响应：“没问题！肆哥，走，他们家咖啡豆是山里自己种的，尝尝去。”他熟门熟路地指向不远处一间掩映在竹林里的原木小屋。
江肆的目光在店里琳琅满目的蓝白色上扫过，最后落在正兴致勃勃挑选布料的楚夏身上，没说什幺，只点了下头，和林岳新一起转身走向咖啡厅。
楚夏选了块柔软的棉布，款式依旧是吊带长裙。程妍选了保守些的短袖款。两人在店员的指导下，戴上手套，学着用棉线缠绕、打结、夹上木片和石子。
楚夏的手指灵巧地在布料上穿梭，构想出自己想要的水波纹效果。
染料是浓郁的靛蓝色，散发着植物特有的微苦气息。将捆扎好的布料浸入染缸，看着它一点点吸饱颜色，再提起来氧化，蓝白分明的图案便在空气中逐渐显现。
“哇！好神奇！”程妍看着自己布料上出现的冰裂纹，惊喜道。
楚夏展开自己那块，蓝白相间的波浪纹路流畅自然，比她预想的还要美。她满意地笑起来：“这个颜色真好看。”
“需要清洗固色，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店员接过她们的作品，“你们先去玩，回来再取？”
“太好了！谢谢！”两人欣然同意，洗掉手上的染料，快步去咖啡厅找江肆和林岳新。
咖啡厅里弥漫着浓郁的烘焙香气。江肆和林岳新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各放着一杯咖啡。看到她们进来，林岳新招手：“搞定了？快来，冰美式都给你们点好了。”
四人稍作休息，便前往漂流起点。
穿上橙色的救生衣，戴上头盔。林岳新和程妍上了第一艘橡皮艇，楚夏自然地和江肆上了第二艘。
橡皮艇被工作人员推入清澈见底的山涧溪流，冰凉的溪水瞬间浸湿了裤脚，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楚夏忍不住“嘶”了一声。
“坐稳，抓牢两边的绳子。”江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橡皮艇顺流而下。起初水流平缓，两岸青山叠翠，鸟鸣清脆。楚夏放松下来，伸手去拨弄清凉的溪水，感受着水流从指缝间滑过的触感。程妍在前面大呼小叫，和林岳新互相泼水，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然而好景不长，水流渐渐变得湍急起来，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
“抓紧！急流区到了！”前面艇上的工作人员大声提醒。
橡皮艇猛地一颠，加速冲向一个落差。水花劈头盖脸地砸来，视野瞬间模糊。楚夏的心脏跟着艇身重重一跳，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想尖叫，却呛了一口水。就在这颠簸最剧烈的瞬间，她因为刚才玩水，一只手还没来得及重新抓牢艇边的安全绳。
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猛地向艇外甩去。
“啊——！”惊呼卡在喉咙里。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猛地从斜后方探出，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腹。
楚夏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拽了回去，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带着湿透衣料下滚烫的体温。冰凉的溪水和身后灼人的热源形成鲜明对比，激得她浑身一颤。
橡皮艇已经冲过了最湍急的险滩，进入相对平缓的水域，但依旧颠簸晃动。江肆那条手臂松开，但楚夏人还是靠在他怀里，两人的身体在湿透的薄衣下毫无缝隙地紧贴着。楚夏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急促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背脊。
惊魂未定的楚夏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微微侧头，想去看身后的人。
江肆也正低头看她。他额前的黑发被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水滴沿着冷峻的下颌线滑落。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
他紧紧盯着她，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紧绷的下颌线昭示着刚才那瞬间他用了多大的力。
“拉紧。”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水汽的湿意，比平时更加喑哑。
楚夏的心脏猛地又是一缩，下意识地，手指紧紧抓住了两侧的绳子。
前面的橡皮艇靠了过来。
“楚夏！你没事吧？”程妍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后怕，“吓死我了！刚才太险了！”
“还好……”楚夏的声音还有点发虚，靠在江肆怀里，感受着他身体带来的稳固支撑力，“……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岳新也松了口气，随即又活跃起来，“晚上必须吃点好的压压惊！”
程妍立刻响应：“对！压惊！”
虚惊一场后，气氛反而轻松起来。接下来的漂流，楚夏再也不敢大意，双手死死抓着安全绳。遇到几处平缓宽阔的水域，林岳新率先发难，用手猛力拍打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泼向江肆和楚夏。
“林岳新！你找死！”程妍尖叫着加入战团，用手里的船桨奋力划水反击林岳新。
楚夏也被激起了玩心，暂时忘了刚才的惊吓，用手捧起冰凉的溪水，笑着泼向林岳新和程妍。一时间，水花四溅，尖叫和笑闹声在清凉的山涧里回荡。
江肆没有参与泼水大战，他稳稳地操控着橡皮艇的方向，偶尔避开林岳新过分“热情”的袭击。但楚夏每次因为发力泼水而身体晃动时，他总会伸手环在她腰间提供着稳固的依靠。
他湿透的T恤紧贴着皮肤，勾勒出背部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随着划桨的动作微微起伏。
漂流结束，四人浑身湿透，却都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
下山时，拐回扎染小店取回了各自的作品。楚夏和程妍迫不及待地展开看，经过清洗固色，蓝白的图案更加清晰灵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回到度假村房间。楚夏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溪水的凉意和疲惫。她拿出那条扎染吊带裙换上。柔软的棉布贴在肌肤上，带着植物染料的淡淡气息。
孔雀蓝与靛青交织晕染的波纹图案从胸口流畅地蔓延至裙摆，衬得她裸露的肩颈和锁骨线条愈发精致白皙。湿漉漉的黑发披散下来，水滴沿着脖颈滑入微微敞开的领口。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嘴角不自觉弯起。
走出房间，江肆已经换好干净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动静，他擡起头。
目光触及楚夏的瞬间，他滑动屏幕的手指明显顿住。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几秒，从精致的锁骨线条掠过那片晕染独特的蓝白裙摆，深邃的眼眸里有什幺东西飞快地掠过。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
“哇！楚夏！你这条裙子穿起来比挂在那里好看一百倍！”程妍从对面房间出来，毫不吝啬地赞美，“绝了！这颜色衬你！”
林岳新也吹了声口哨：“楚大美女果然穿什幺都好看！”
楚夏笑着挽住程妍的手臂：“你的也好看！”
晚餐在度假村主楼的中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暮色四合，远山如黛。
林岳新豪气地点了一大桌当地特色菜：泉水鱼汤奶白鲜甜，山笋炒腊肉咸香爽脆，野菌炖土鸡香气扑鼻，还有几道叫不出名字的时令野菜。
大概是漂流消耗太大，又受了惊吓，楚夏胃口出奇的好。她小口喝着温热的鱼汤，又添了一碗米饭，就着鲜美的菜肴吃得格外认真。
林岳新看得目瞪口呆，筷子都忘了动：“楚夏，没看出来啊，你这幺能吃？看来我们家度假村的饭菜是真合你胃口！”
楚夏正夹起一块沾着汤汁的鱼肉，闻言脸微微一热，嘴上却不服输：“运动量大不行啊？再说，确实好吃嘛。”
“不过夏夏这次出来，我见你确实胖了点。不过……”程妍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喝了口汤继续说，“胖点好，你之前太瘦了。看来你假期伙食不错呀。”
楚夏点点头，很含糊地应着，眼睛却不自觉看向江肆。
江肆坐在她对面，没参与调侃，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但在楚夏伸手去添第三碗饭时，他擡眸瞥了她一眼，眼神很淡，却让楚夏莫名觉得有点脸热，好像自己贪吃被抓包了一样。她埋头专注地扒饭，假装没看见。
饭后，度假村中央的小广场上燃起了篝火。火焰跳跃着，橘红色的光驱散了山间夜晚的微寒，映照着围观人群兴奋的脸庞。穿着民族服饰的表演者敲着鼓，吹着芦笙，围着篝火跳起欢快的舞蹈。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和热烈的气氛很快感染了游客。
楚夏和程妍因为穿着色彩鲜艳的扎染裙子，格外显眼，很快就被热情的工作人员拉进了跳舞的圈子。楚夏在周围欢快气氛的带动下，很快放开了，学着旁边人的动作笨拙又开心地扭动起来。火光映着她明媚的笑脸，裙摆随着动作飞扬，蓝白相间的波纹仿佛在火光下流动。
江肆和林岳新站在人群外围。林岳新凑近江肆，似乎在低声说着什幺。
江肆的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林岳新身上，他的视线穿过晃动的人影，越过跳跃的篝火，落在那个在人群中旋转、笑得格外灿烂的蓝色身影上。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笑容却亮得晃眼。
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去，留下篝火还在噼啪作响。
“嘿，刚才工作人员拍了不少照片，”林岳新划拉着手机，“说可以传给我们，AirDrop？楚夏程妍，你们要吗？”
“要要要！”程妍立刻掏出手机。
楚夏也点头：“嗯，都要。”她顿了一下，看向江肆，“江肆的也一起给我吧？他懒得弄。”语气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江肆擡眼看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岳新嘿嘿一笑：“行嘞！”他操作着手机，“有你们的单人照，还有合照，漂流时候的也有几张拍得挺惊险的……喏，都传过去了。”
楚夏点开手机，一张张接收。
有她认真做扎染时低头的侧影，有漂流前穿着救生衣和林岳新程妍的搞怪合照。
翻到漂流时的照片，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其中一张抓拍得极其精准：橡皮艇在激流中剧烈颠簸，水花四溅，江肆的身体以极大的角度倾斜过来，手臂死死箍在她的腰上，正将她从失控的边缘猛地拽回自己怀里。他低头看着她，湿透的黑发下，即使在模糊的画质下也看得出那双眼睛里的紧张和专注。而她一脸惊惶地仰头回望着他，双手无措地抓着他的手臂。
楚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屏幕上停顿良久。
她继续往下翻，看到了篝火晚会的照片。她和程妍被拉进人群中央，笑得毫无形象。最后一张的抓拍。前景是篝火旁她和程妍开心大笑的脸，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背景稍远处，林岳新侧头似乎在对江肆说话，而江肆……他并没有看林岳新。
他的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和跳跃的火光，正专注地静静落在她身上。篝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照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光泽。
山间的夜风吹过，带着篝火的余温和草木的清香。楚夏握着手机，指尖摩挲着屏幕上那个定格的身影，心尖像是被一片轻盈的羽毛，无声地搔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