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筝从冰箱里拿出酸奶,用勺子挖着吃。冰凉的口感让她冷静了些。她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周以翮靠在床头,手里是本《恶之华》。
那是她书架上的,波德莱尔的诗集,书脊已经有些磨损。
她走过去,倚在衣柜边,勺子轻轻敲着酸奶盒:“周医生怎幺看起这个了?”
周以翮的指尖正停在《仇敌》那页,闻言没有立刻擡头。低垂的眼使他看起来有几分纵容。
“随便翻翻。”他翻过一页,纸张嚓响,“你的书签夹在《阳台》那首。”
他这才擡眼看向利筝,目光在她沾着一点酸奶的唇角停留,声音温和:“‘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人’——原来宝贝喜欢这种。”
不是问句。是陈述。
他继续用那种低沉的、每个字都像在抚摸她颅骨的声线念下去,仿佛不是在读诗,是在剥离她的神经:“‘那炉边的快慰……我唤醒那蜷缩在你膝间的我们的过去……’”
脊椎窜来的战栗蔓延至指尖、喉咙,却又在胸腔里点燃了什幺。
利筝握着酸奶盒的指节在颤抖,胸口一阵阵发紧。那声音钻进耳膜,她下意识想避开周以翮的注视,但身体像被制住。
他什幺也没做,只是念了几句诗。
喉咙有些发干,她吞咽了一下,那点酸奶还黏在舌尖,此刻尝出了别的意味。
“酸奶要滴下来了。”他提醒。合上书,随手搁在旁边。那本诗集陷进柔软的枕头,悄无声息。
利筝没接他那句关于酸奶的提醒。她直接探身,沾着奶的指尖蹭过他下唇,留一道浓稠的乳白。
她盯着周以翮唇上那抹奶痕,自己先湿了。
她凑过去,舌尖卷走那点乳渍,又趁他张口回应时,更深地侵入,将酸甜的气息渡进他唇齿之间。
稍稍退开后,她声音带点故意的、黏糊的哑:“不喜欢了。现在……更喜欢你念诗的声音。”
说完,空酸奶盒从她松开的指间滚落。那只手径直往周以翮身下探,隔着裤子压实——
那里胀得发硬。
“甜不甜?”她问。
可周以翮只是捉住她作乱的手腕,力道不轻,让她发痛。他压近,鼻尖抵着她的,呼吸交缠,他看见她眼里漫起水雾,低笑出声。
“甜。”他蹭着她唇角承认,亲密无间的样子,内容却截然相反,“但乱蹭的小朋友……”
他握住她的肩膀,推开。
“……今晚没糖吃。”
说完,他起身下床,拿起枕头,走到门口时回头。
“你明天要见洛朗,”他像在陈述医嘱,“需要保持清醒。”
视线在她腿间停留一瞬,意有所指。
“自己解决的时候,”他最后补充注意事项,“别太用力。”
门轻轻合上。
利筝平躺着,皮肤还在发烫,身体深处的空虚在尖锐叫嚣。他连拒绝都这幺冠冕堂皇——用她的正事作理由,把她所有不甘都堵死在喉咙里。
这个认知让她难受,那一股股不知从哪里渗出来的痒意,在骨髓里钻,无处可挠。
她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床单被抓揉得一团糟。最后索性坐起来,走到窗边。
沉静的夜晚,远处街灯连成一串琥珀。她看着玻璃映出的自己——头发微乱,脸颊潮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腿再次发酸,她才回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顺手将那本《恶之华》抓过来,紧紧压在胸口下方。
她就保持这个姿势,在无比混乱的状态里,呼吸渐渐平稳,最终被睡意吞没。
———
10:33。
周以翮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餐桌前。他正在看平板上的医学资料,手边是喝了一半的咖啡。
他看上去精神很好。
利筝在他对面坐下,面前摆好了早餐:牛奶麦片,切好的水果,还有一小碟她喜欢的杏仁酱。
“早。”他打招呼。
“早。”
两人安静地用餐,直到周以翮放下咖啡杯。
“我今天搬回去。”他说。
利筝拈水果的手停住,擡眼看他。
周以翮迎着她的目光,解释道:“医学院那个项目,下周有台重要的示范手术,需要提前准备和磨合团队。住那边更方便。”
他补充:“你有事提前通知我。去见凉子或者其他人之前,记得发我。”
理由充分,无可指摘。
她咽下口中那块突然失了味道的蜜瓜,点了点头:“不‘监护’了?”
“监护级别下调为主动报备式。”他用了更精确的词,同时站起身,“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他走到利筝身边,手掌按在她肩上,“如果有紧急情况,随时联系我。”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补充,语气沉缓:
“至于睡不着的时候……那不算紧急情况,但也可以找我。”
门关上后,公寓彻底陷入安静。利筝坐在原位,看着对面空了的咖啡杯。视线有些失焦,阳光在杯口跳跃,折射出昨晚他拒绝时的神情。
坐了许久,她也站起身出门。没有叫车,只是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第六区,中心局那栋熟悉的建筑就在眼前。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会走到这里来。
拢了拢领口,擡头时恰好看见贺戎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他穿着灰色大衣,同色系马甲勾出紧实的腰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松着,露出一截晒成小麦色的脖颈。 他手里拿着叠文件,正低头翻看,却在迈下台阶的瞬间,突然擡头。
目光相撞的刹那,她想起那些被他按在墙上、抵在窗边的夜晚,他手臂扼在她胸口的力度,还有汗水从喉结滴落时,她总忍不住仰头去咬的冲动。
贺戎已经走到她面前,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直接震出来的,“你在这里等我?”
她轻轻挑眉:“巴黎的街道是你家的?”
他笑了。“吃饭了吗?”这句话问得自然,确实他们昨天才见过,“附近有家不错的炖牛肉。”
利筝本该拒绝的,但她的判断力好像出现了裂缝。此刻她急需点什幺来镇静那份被拒绝后的痒意。
而且,她的确很久没被人用那种眼神打量过了——像饿狼盯着块鲜肉。更像荒野里烧了三夜的火。
“只是吃饭。”她强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