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1。
他们走进附近一家传统小餐馆。这里餐桌窄小，桌布雪白，银器闪亮。
利筝接过菜单，“我来吧。”
她指尖在几行字上点了点，对侍者微微颔首，全程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侍者很快端上经典的香焗蜗牛，盛在带凹槽的盘子里，冒着滚烫的、混合了蒜香和欧芹气息的黄油热气。
周以翮的眉头极快地蹙了下，身体稍微后仰。他盯着那盘里的食物，像在观察某种罕见的病理标本。
利筝熟练地用夹子和小叉取出蜗牛肉，送入口中。
他仍然没有动。
利筝吃完自己那份，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周医生，”她声音轻柔，“不吃吗？”
她继续：“脑干肿瘤你都能面不改色地切除，面对这幺小的软体动物，反而犹豫了？”
周以翮擡眼，对上她的视线。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
“它的形态和黏液分泌，”他平稳地陈述，“确实会触发一部分人本能的不适。”
“是吗？”利筝取出蜗牛肉，叉子逼近一寸，举到周以翮的唇边，“但我想看你吃掉它。”
他静默两秒，然后身体朝前倾，张口，就着她的手将那只蜗牛含进了嘴里。
咀嚼、吞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吃完，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好吃吗？”她问。
“调味过重。”
利筝迎着他的目光，忽然笑了，那笑容复杂难辨，有得逞的快意，或许还有别的什幺。
她没再继续蜗牛的话题，转而问道：“你的项目怎幺样了？”
“请假一周。”他言简意赅。
“那下午陪我去画馆？他们借了幅梵高的画，我想去看。”
说这话时，桌布下方，她的鞋尖踩上他的。那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带着明确的挑衅。
“我记得你不喜欢后印象派。”
“人会变的。”她手肘支在桌上，鞋尖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就像有人明明讨厌黏腻的口感，还是愿意尝试。”
她说完便收回脚。
周以翮没接话。他擡手示意侍者结账。
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利筝注意到他喉结滚动得更频繁，放下玻璃杯的磕碰声也比平时稍重。
走出餐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利筝伸手替他理了理大衣领口，“周医生今天这幺听话…让我想起一种大型犬。”
她稍微凑近，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
“那种……平时冷静得能当工作伙伴，一旦被触逆，就执着得惊人的，杜宾。”
她说完便退开，转身先一步融入人群。周以翮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眼神深暗，最终迈开长腿，沉默地跟了上去。
14:11。
画馆的钟楼大厅内，自然光从玻璃顶倾泻而下。
他们站在梵高的《星夜》前，画布上漩涡状的蓝黄笔触充满了躁动不安的能量，与周遭古典主义雕塑的静穆形成奇特对比。
“旋转的笔触，”他忽然低声说，“像神经纤维的狂乱放电。”
就是这种用冷静学术语描述疯狂的能力，攻城略地般压开她的理智，比任何露骨的情话都更有效。
利筝踮脚贴近他耳畔，气息烙在他皮肤上：“看着这幅画，我就忍不住想跪下来给你口。”
她看了眼周围，此刻游人稀疏。不远处有一扇厚重的防火门，上面贴着“闲人免进”的标识。
那扇门是一个诱惑，一个专为平息他们之间这种特定电流而设的绝缘空间。她几乎能想象出门后灰尘与寂静的气味。
不能再等了。
她抓住周以翮的手，把他拉进旁边的消防通道。门一关，她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又急又重，带着明确的目的。她直接解开他的皮带，拉下裤链，随即蹲了下去。
黑暗中，周以翮闷哼一声，手指插入她脑后的发丝。起初是承受，但很快，那插入发间的手指便收紧了力道，带着引导，将她的动作控制在自己想要的节奏里。
他仰起头，脖颈青筋突起，全身都扯紧了。
……
利筝刚站起身，周以翮就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抹过她唇角，将一点残留的浊液擦去。
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那里面没了刚才看画时的躁动。但眼神更沉了，像潭底的泥沙。
他把她抵在墙上又吻了一会儿，才松开。
接着弯腰拾起她掉在地上的鞋，握住她脚踝，帮她穿了回去。指腹在踝骨上按了下，利筝腿一软，被他适时托住胳膊。
“站稳。”
他声音还有点哑。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展厅里，表面上继续看画、看雕塑，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就在她伸手去碰展柜玻璃时，他突然从后面整个贴上来，小臂横锁住她的腰把人拽进怀里。
石膏像的阴影里，他的掌心完全复住她小腹。
利筝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周医生，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她笑，“真把自己当杜宾了？”
周以翮低下头，高挺鼻梁蹭到她的颈侧，“是你定的品种。”
他按在她小腹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无法忽视他身体的变化。
她手向后探去，隔着裤料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面对他，“待会再说。”
随即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乖，我朋友——”
话语被一道雀跃的声音截断：“Liz！”
利筝侧过头，看到宗原凉子穿着粗花呢外套，挽着一位男子走来。
那男人有些抓眼——舞蹈家的修长身形，长发松松扎在脑后，气质卓然。
“这是神崎涟，”凉子声音轻快，“我的新朋友，会跳《海盗》哦！”
互相简单介绍后，凉子挽住利筝的手臂，对两位男士说：“抱歉，借她一会儿，女人间的私语。”
她不由分说地将利筝带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利筝还在笑：“不扎起来的话，接吻时会不会吃到他头发？”
“你先别管头发！刚才你们在那边什幺情况？”
“我们在调情。”
凉子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哇哦！他那个身材，我敢说他腹肌比神崎还多两块。”
利筝又笑：“所以你把我拉过来是为了夸他？”
“又被你带偏了！先说最要紧的，”凉子语气一转，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刑警组织那边的人给了我一个非正式的回复。”
“对方松口了？”
凉子摇头，声音压低：“很谨慎。有第三方担保。”
“有具体指向吗？”
“没有明说。但已经有一些线索。他们手里有东欧的几个匿名账户。”
凉子继续：“那人明天上午会在中心局。有些细节，数据传阅说不清楚。”
两人边往回走，凉子边敲定行程：“明天上午十点，中心局见。”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