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带来的重量,压得她心跳滞涩。
利筝强压下后退的本能,擡手整理被他弄乱的衣领,“伪造医疗评估,你的职业生涯够赔几次?”
周以翮颇为认同地点了一下头,“你说得对。风险很高。”
他为自己重新倒入半杯水,才再次看向她。
“但我不明白,”他语气平和,“你为什幺会关心这个?”
周以翮没有给她太多时间,视线掠过她颤动的睫毛,继续推进:
“除了你我,还会有谁知道我伪造医疗评估?”
他走上前,利筝下意识后退,脊背抵上冰冷的墙。
她试图谈判:“我们可以商量其他方案。”
她补充:“一旦医疗监护背书,我们两个的信息都会在系统里留下记录。洛朗会像鲨鱼闻到血一样……”
周以翮已经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笔电。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关于洛朗的警告,直接调出医疗授权表格开始填写。
利筝走到他身旁,将手复上他的手背。
周以翮停住动作,视线没有丝毫偏移。
“镇定剂和电子脚镣都在备品目录里。”他的声音沉冷,“如果你继续干扰流程,我会考虑提前启用。”
“安静等我完成,或者现在就体验医疗监护的具体措施。”
利筝看着他移动光标点击「档案确认」的动作,所有谈判的姿态瞬间从她身上消失了。
“把表格关掉。我配合你。”
她双手举起,一个放弃抵抗的姿态。
“没有医疗监护,没有系统记录。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间公寓,也不会再联系洛朗。”
利筝走向书房里内嵌的保险柜。
周以翮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追随着她。
她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防水文件袋。
回到书桌前,她将文件袋放在电脑旁边。
“追索流程的关键证据,”她翻开文件,指尖点在那份关键的公证书上,“洛朗提供的这个,指向圣米歇尔大道67号仓库。”
“这是重建文物流转链条的核心环节。当时的所有权变更档案在德占时期被清空,只留下编号空档。”
“但是,我找到这个——”
她抽出另一张纸,“这是保险记录的副本,附有公证声明页,这个是原件。看这里。”
她指向公证人“阿尔伯特·勒菲弗”的签名处。
“防伪标记?”他立刻抓住了核心。
“对。勒菲弗会在字母‘e’的末尾加一个针尖大的点。那是他的手写印记。这份文件上或许会有。”
周以翮伸手拿起那份文件,目光落在那个签名上。
“所以,”他开口,语气认真,“下一步是需要对这份签名进行专业的笔迹与墨迹年代鉴定,形成正式的法律意见书。”
“是的。”利筝确认道,“我已经联系了可靠的人,但流程需要时间,而且存在风险。”
周以翮身体向后,靠进椅背。
他视线落在利筝因说话而微微开合的唇上,然后上移,对上她的眼睛。
“把联系方式和对接信息给我。”
“什幺?”
“你被‘保护性隔离’,无法有效跟进。”
就在这时,利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洛朗」
周以翮瞥见了那个名字。没有评论。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利筝脸上。
“鉴定报告之后呢?”他回到正题,语气直接,“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幺?”
利筝沉默几秒,大脑飞速权衡——在已经让他介入的情况下,多少坦诚能够换取更高的效率,同时又能将他隔绝在核心风险之外?
“拿到鉴定报告后,”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表述,试图降低这件事的重要性,“我需要去和现在拿着文物的人谈一谈。”
她补充关键限制:“这部分是程序性的,需要我亲自处理。”
周以翮听出了她的保留,但没有打断,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最后一步,”利筝放慢语速,“就是把所有这些东西,打包成一份能让官方立刻行动的文件,递进去。”
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没有透露更多细节,比如如何与持有人周旋,提交给哪个具体部门,后续可能面临的多方博弈……
周以翮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他没有戳穿,没有深究,只是确认:
“所以,关键路径是:我确保鉴定报告的权威与安全,你去和持有人对接,最终由你和相关国际人员整合所有材料,完成法律流程。”
“是。”
“可以。”他接受了这个分工,但随即,他给出他的条件,或者说,他的警告:
“在你进行与持有人对接这一步之前,具体方案、时间、地点,我要全程知情。”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
周以翮视线扫过她的脚腕,又移回她的眼睛。
“你明白我的意思。”
“…好。”
她以为谈话到此结束。
然而,周以翮轻敲了下那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
“现在,”
“点开那条信息。”
利筝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一瞬,才按下。那条来自洛朗的信息完全展开:
「当你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时……还能认出那个曾经会为一只蜂鸟之死而颤抖的女孩吗?还是说,你变成了绍塔?」
周以翮的目光从屏幕上擡起,落在她眼里,平静得令人心慌。
“‘私人仪式’?”他重复了她之前用来刺激他的那个词,“‘比肉体关系更亲密的连接’?”
“你享受他这样?”他问,声音低沉,“通过一条短信,隔着遥远的距离,让你自己审判自己。”
几乎同时,新的信息跃入——
「我很好奇,现在是谁,在测试你身体的臣服。」
周以翮扫过那条信息。他伸手,拇指按住侧键,屏幕彻底变黑。
“这不重要。”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周以翮捉住。
“回答我。”
“不。”利筝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甲掐进布料:“但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规则。”
她的声音在发抖,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他递刀,我自己动手。”
周以翮盯着她抓住的袖口,极淡地笑了一下。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随即,他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利筝的惊呼被颠碎在喉间,手臂下意识紧紧缠住他的脖颈。
“周以翮!”
他置若罔闻,抱着她大步走上阳台。旋转铁梯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脏收缩的间隙。
他们登上了屋顶。
夜色在四周铺开,屋顶沥青在月下泛着灰光。
周以翮抱着她走向屋顶中央。那里有一道矮墙,里侧是笔直坠入深处的内天井。
它狭长、漆黑、深不见底。
周以翮在矮墙边停下,微微屈膝,抱着她坐在墙沿上。
他后背悬空,身后是七层楼之下的死寂。
风从天井直往上抽。他坚实的身体挡在她面前,堵死了所有去路。
利筝的本能战胜了理智,双手用力抓住他胸前的衣料。
周以翮俯身逼近:“你看过那幺多人失控的样子,”
他握住她的后颈,“现在,是打算亲自演给洛朗看?”
利筝的呼吸骤地收紧。
他何止是看穿,他简直是在寸寸攻进她的所有保留。而下一秒,他的低语将她拖入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那我呢?”他的气息烫进她耳蜗,“想不想看看,我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他的唇悬在她的皮肤之上,手掌却已扣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向天井——那片令人晕眩的虚空仿佛带着吸力,霎时扑至眼前。
“比如,从这里开始。”
风将他的声音撕扯得模糊而遥远:
“看看是你先放手——”
吻烙在她狂跳的颈脉上,像一道神谕,又像一句承诺:
“还是我先陪你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