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还是没有去楼下检查，因为李亦澄推脱着不肯去，病房里的病人听见他们兄妹在走廊争吵的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惊动了付水芸。
李亦澄不能直接告诉姨妈表哥怀疑她有了身孕，只能假意宽慰道：“姨妈，我没事，可能是昨晚吃坏肚子了，我哥就爱大惊小怪的。”
付水芸从中调和：“你哥那是关心你，从小到大，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比任何人都揪心，他恨不得代替你受着。”
是。
林清屿对李亦澄的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母亲去世后，在这世界上能完全取代母亲位置、甚至胜任的人只有林清屿。
他于她而言是母亲，是朋友，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人生迷途中的灯塔。只要他在，她就不会迷惘，浑身充满了力量。
所以李亦澄心甘情愿回报，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要哥哥的妈妈活着。她已经没有妈妈了，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也变成无依无靠的浮萍。
到了陪护来接班时，付水芸叮嘱林清屿还是领着李亦澄去楼下检查一下。她悄悄对他说：“橙子可能是不舍得花钱。”
林清屿点头：“嗯，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从医院出来，林清屿强拉硬拽，死死攥住李亦澄的手腕，去医院门口的药房买了验孕棒和胃药。
这会儿也顾不上省车费了，他将她推进出租车，两人并排坐进后车座，狭小的车厢里弥漫着窒息的沉默。
前排司机打量着两人的神色，好心问道：“小情侣吵架了啊？”
两人通通默不作声。
打开家门，林清屿将李亦澄堵进卫生间。
他的眉头始终深锁着，下颌线也绷得紧，浑身散发着冷冽肃杀的气息，挡在厕所门前。
仔细阅读过说明书，他抽出验孕棒，递到李亦澄前面：“我买了两根，据听说早上测才是最准的。”
“但现在来不及了，先测一下，明早再测一次。”
李亦澄看着男生手中的验孕棒，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十七岁那年冬。
那会儿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未来有一天，哥哥会疑心她怀上别人的孩子，他们会因为这种事对峙。
他们一起设计了上万种未来，真正抵达的，却是从未想象过的残酷世界。
其实她心知自己是不可能怀孕的，她和周遂每次都有乖乖做安全措施。
但她又贪恋来自哥哥的关心与控制，只有装作怀孕的样子，林清屿才会卸下疏离的伪装，紧张她的一言一行，被她牵着鼻子走。
李亦澄低下头，试探着问：“如果我真的怀孕了，怎幺办？”
林清屿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注视着李亦澄的头顶，捏着验孕棒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同样觉得这场景好荒唐。
他的妹妹，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他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小女孩，还保留着记忆中天真懵懂的模样。怎幺一不留神就长成了大人了，怎幺会和别人早恋，上床，才二十岁就怀有身孕？
真的怀孕了怎幺办？
林清屿的嘴唇微微张开，擡起眼睛，目光失去了焦距，迷惘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一处。
真的怀孕了怎幺办？
这个问题盘旋在他耳边，像成群结队的蜜蜂，在脑海中嗡嗡筑巢，一种尖锐的疼痛从心脏传遍四肢，像回到了那年冬天，妈妈患癌了，妹妹因此委身周遂，寒风凛冽，打在身上，又冷又疼。
时间无声流逝。
林清屿捏紧了手中的验孕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的身体僵硬麻木，好像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了。
他后退了小半步，尽最大所能，假装平静地说：“怀孕了就去打掉。”
李亦澄逼近，擡起头，直视着他眉眼，以一种决绝的姿态逼问道：“打掉吗？如果我不想，我不愿意呢？”
林清屿咬牙：“我绝不可能看你把孩子生下来，绑我也要把你绑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