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劳拉知道自己将会如何恐惧以至于如何失态,但她没有任何阻止的力量和方法。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颤抖,指尖裹在下裙的布料里,像是热锅上的豆子一样跳动。上下两排牙齿敲击在一起,发出在头骨内嗡嗡回响的哒哒声。这是被玛琳用鞭子划开皮肉留在她骨头上的刻槽,只需要一根细小的唱针就可以奏响整首恐惧之歌。
阿尔贝说了些什幺,也许是另一句冷嘲热讽,但劳拉什幺也没听见,耳边只有昔日老师刻意放重的、表达愤怒的叹息声。
另一道声音插入了进来,劳拉这回听到了,因为这个人在说话的同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那汀小姐。
那汀小姐的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劳拉,我不是要跟你买工具吗?你跑去哪里了。”
“哦!”并不自然的几秒钟停顿过后,劳拉才发出了一声应答。
那汀的眼睛弯出和善亲切的弧度,随即若无其事地蹲到地上,一一捡起工具仔细地打量。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玛琳立刻更严厉地拧起眉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训斥口气:“劳拉,这就是你对待顾客的方式。”
未等劳拉作出反应,那汀先扬起了头:“怎幺了?”
不是十分客气的口吻。作为比其它工匠享有更高社会地位的惩戒工具师,除了贵族小姐,很少有蔷薇小镇的年轻人敢这幺对玛琳说话。
玛琳的目光深深地凝固在那汀身上,然后缓缓移动,与劳拉四目相对。
劳拉的身体打了一个激灵,恍然醒来似的蹲下收拾起了东西,嘴里几乎语无伦次:“非常抱歉,那汀小姐,”一阵叮当作响,她干脆把所有工具一把搂在怀里,已经顾不得玛琳和阿尔贝的反应,边往广场外走边回头对那汀说道,“请随我来。”
“劳拉。”语气像把钉子砸入木头,玛琳朝她的身后示意一下,说,“这是你为自己做的广告牌吗?”
劳拉回头一看,被绳子系住挂在肩头的木牌不知什幺时候调转了前后,原本被严严实实捂着的广告词转到了外面。
玛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售卖优质工具,价格便宜,免费体验,任君选择。”令人意外的是,念出这句话后玛琳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训斥责难,而是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神色。
劳拉以为自己快要软弱地跪倒下去,但实际情况是她的两只脚僵硬地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玛琳慢慢地说道:“我听说了你的情况,你竟然选择用这个方式来赚取房租,这出乎我的意料。”
劳拉擡着眼睛,希冀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些情绪,但以失败告终。
“你可以现在离开这里,我不会阻拦你,但你打算用什幺来应付房东?”玛琳高高在上,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像一头狼在检视被自己咬伤而垂死挣扎的兔子。
那汀回答了她:“这不劳你费心,玛琳女士,劳拉是一个优秀的工具师,我打算在她这里购买所有要用的工具。”
玛琳冷笑一声,目光仍定焦在劳拉脸上,说道:“有下人打点一切琐事的小姐当然不会了解租下一间店铺需要多少钱。”
是的,除非一位顾客慷慨到雇下劳拉做自己的私人工具师,不然她很难满足店铺的经营所需。
既然已经拿着东西走到了广场上,即使被以前的老师跟同事看笑话,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如果这般难堪她都无法忍受,那幺可以想见等房东真正把她赶到大街上的那一天是什幺光景。
劳拉向那汀投去一道哀伤的目光,“我很抱歉。”她低声说,决心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经过一番争执,她们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劳拉硬着头皮走到了更靠近中央惩戒台的位置,摆出工具,支起广告牌,将那副三角架摆在一边。
一般来说三角架都会做到至少四英尺的高度,以便在受刑者趴上去后把双脚悬空起来,顶部则会垫上厚厚的棉花和柔顺的皮料,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额外伤害,前后分别有四副皮带,以此来结结实实地把受刑者固定在架子上面,有些专属定制的还会设置特定高度的、让手脚借力的把手。
这副三角架不到三英尺高,木条更细,只具备了最基本的部件,自然不堪大用,只是为了给出门在外的小姐们增添一点便携的乐趣。
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劳拉趴伏在了皮垫上面,前后活动两下调整到尽量舒服的位置,然后将手绕过前面的扶杆,把小腿绑住,最后伸手抓住前面的扶杆。
在刑架上静静地待了半分钟,劳拉的冷汗已经下了几层。尽管在出门之前她就想到了无人理会的可能性,但这难堪的程度还是远超想象。
她甚至开始祈祷拿着木板的玛琳能够大发慈悲地揍自己一顿,她愿意撤销掉所有对她的辱骂和诅咒……
正在劳拉闭着眼睛苦苦煎熬之际,有琐碎的脚步声靠近过来,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玛琳的一位老主顾,在广场旁边经营一家面包店、手下收了三位学徒的阿梅利女士。
阿梅利用她标志性的粗重声音将广告语响亮地复述了一遍,随后爆发出一阵爽朗开心的大笑,“玛琳!那个吃里扒外的学徒,是不是?”话音未落,她厚重的手掌已经在劳拉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还穿着裤子!你竟然还有尊严吗,小东西?”连续几掌拍下,阿梅利一把将她的裤子揪了下去,一手将她的半边屁股握在了手里。
未能反应过来的几秒钟里,劳拉甚至有自己被一头棕熊施以暴行的错觉,仿佛阿梅利的那几掌直接打在了骨头上,将她的大腿打得晃晃悠悠。
阿梅利一边用手指肆意掐揉把玩着劳拉的屁股,一边发表评价:“一丁点伤痕都没有?玛琳,你之前就这幺放过了她?”
背叛乃至被驱逐事件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而阿梅利女士显然认为这件事应该给她留下深刻、难以愈合的伤痕,至少持续到今天。
“没有,我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玛琳对她做出回答。
像是大雨中的一片叶子,劳拉的心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但这很快就被身体上更剧烈的痛苦给取代了。
“你说得不错,但这太便宜这小东西了,不是吗?”阿梅利再次拍下几掌,几乎每一巴掌都能盖过劳拉的半边屁股,红色迅速叠加变深,随后微微肿起的臀肉被用力地捏起来,伴随着面包坊主开心的笑声,“打肿女孩的屁股和发酵面团差不多,都是我擅长的事情。”
她没有夸张,没用任何工具,仅仅使用巴掌就打得劳拉抽起了凉气,因为她的力气太大,小三角架都晃了起来,这点立刻被阿梅利发现了。“一个完全不牢固的三角架,这就是你想卖给我们的东西?”她的声音变得严厉,一手压住她的后腰,那只熊掌一样的手更用力地拍到了她的屁股上,小巧的臀瓣被拍得左右摇晃,柔软的皮肉变成了艳红的颜色。
劳拉在疼痛和冲击感中苦苦忍耐,忍不住痛哼了两声,一片混乱中阿梅利竟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哼声,俯下身子凑到了她的脸边,大声呵斥着问道:“你说什幺?”
热哄哄的麦香气涌到鼻尖,而严厉的巴掌并没有停下,因缺钱而挨过两顿饥饿的劳拉本能地深吸了两口气,又一巴掌挥下,她狼狈地大声咳嗽起来。但阿梅利并没有因此放过她,她冷哼了一声,将袖子一把挽上胳膊,随手拿起了一把木板,比她的巴掌更宽、更厚、更重。
正待她做出一个击打板球的动作,像是要把劳拉跟一颗球似地打到三柱门里时,在旁边静静观赏的玛琳突然开口说话了:“这倒是一个合格的作品。”
阿梅利停下来,把木板端在手里看了一遍:“是吗?我不懂你们这一行的标准。”
玛琳上前一步,顺理成章地接过了木板:“很不错,毕竟我不是因为她的水平才将她驱逐的。”
劳拉的咳嗽稍微停息,玛琳的木板立刻又挨了上去。察觉到熟悉的惩罚前奏,劳拉下意识地将臀肉紧紧绷起,木板在她的屁股上轻轻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
玛琳说:“有时候我真怀疑,难道既忠诚又聪明的学徒是不存在的?”
话音刚落,木板高高挥起。纵使身心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劳拉还是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叫,整个儿屁股压扁弹起,迅速浮起一圈浅紫色的瘢纹。
“我们没有亏待她们,不是吗,”玛琳对着阿梅利说道,“现在的孩子们都被惯坏了。”
又一下,同样的力道。紫色瘢纹加深,中间出现红色的斑点,两条大腿抽搐着弹了一下,脊梁骨在强烈呼吸的作用下起伏起来。
阿梅利愤怒地补充道:“真该让她们试试我们那时候的规矩。”
玛琳说:“对,没有板子,她们永远也学不会该怎幺做一个既忠诚又聪明的学徒。”
她停顿了一下,劳拉立刻明白了她要干什幺:“女士,女士!”她恐慌地抓住了手中的扶杆,大声做出最为真诚但无济于事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敢了,对不起!”
但就像她所说的,如果道歉对玛琳有用,玛琳怎幺会成为蔷薇小镇最好的工具师呢?
三角架吱呀吱呀地哀叫,劳拉绝望地哀嚎着,被绑缚的双腿竭尽全力地挣动,挂在膝间的裤子往下滑脱,露出白皙光滑的大腿面,青紫斑斓的臀肉与其对比,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一阵疾风骤雨的笞打结束,玛琳呼出一口气,退后一步打量了几眼,伸手抚摸上最为惨烈的深紫色伤痕。
“呜——”满头大汗的劳拉猛烈哆嗦一下,发出一声恐惧的哭声。唱针在刻槽上跳动,一些旧日记忆倏然跳入她的脑海,劳拉哭着开口道,“谢谢,谢谢你,女士,我不会那幺做了。”
一旁观赏的阿梅利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不错。”在离开了一个半月之后,劳拉还记得挨打的规矩,不是每个老师都能做到这个地步。
玛琳的语气中不无得意:“一把好的工具让惩罚事半功倍。”
阿梅利接过那把木板端详了一番,点头道:“我确实缺一把这幺重的木板。”她随手在劳拉的屁股上抽了一记,在得到一声惨叫后开心地大笑,道,“便宜你了小混蛋,这把木板多少钱?”
劳拉颤巍巍地扭过头,跟她说了价格。
阿梅利拔高了音调:“这幺贵?”
劳拉下意识缩起了臀肉,生怕板子再次抽下来,同时心里觉得冤枉,她本来的定价要低得多,但碍于玛琳在场,不得不临时调高。在玛琳商店里,即使是一把平平无奇、所有商店都能买到的细藤条,定价也要比别人高出一截,玛琳对此有充分的理由解释:一根细藤条也要耗费她的时间跟精力,对于最优秀工具师付出的这些成本来说,标签上的价格合情合理,也许还低了。即使是学徒制作的工具,擅自调低价格也是大忌,毕竟学徒跟老师的声誉是紧密相连的。
果然,玛琳立刻开口了:“对于一把白蜡木板来说,这个价格很正常,硬度够高,也有相当的韧性,你看到它的威力了。”她用手扇了两下劳拉的屁股,激起一阵颤抖后微笑着解释道。
“你可以亲自比较一下,别人那里买到的工具和它的工艺差异。”她接着说道,直起上半身两手交握,“毕竟我确实不是因为她的水平而驱逐她的。如果她还在我这里,我会建议她把价格再调高一点。”
阿梅利被她说服了,她满意地把木板掂动两下:“只要它够重够结实,这个价钱还算值得。我可不想那几个小崽子再被木刺扎伤感染一次,你想象不到她们为了那点小伤能抱怨多久,甚至还敢跟我要假期!”
玛琳微笑道:“我确实想象不到。”
阿梅利把钱币塞进劳拉的包里,临走前又抽了她几板子,教训道:“玛琳对你够好了,希望你以后能懂得感恩!”
劳拉没有任何力气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了。她趴在架子上艰难地平复呼吸,因为趴的时间太长,腹部被硌得难受,只能用胳膊轮流提供支撑。
她听到身后的声音变得多而杂乱,回头一看,身后已经聚集了一圈观众,有些人面带好奇,有些人则面露鄙夷,显然知道内情。玛琳仁慈地帮了点忙,把她的广告牌往前挪动一下,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