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过后，寒冬似乎也被某种无形的暖意冲淡了些许。薄盏“有名分”之后，变成了他举手投足间流淌的自然而然的底气。
课间操结束的铃声刚歇，走廊里还残留着学生们跑跳后的喧嚣和汗气。竹也正和夏晓挤在文科重点班教室门口的水池边洗手，冰凉的自来水冲到手腕上，激得她一哆嗦。
“卧槽冻死了！”夏晓甩着手上的水珠，龇牙咧嘴。
竹也刚想应声，一只保温杯就递到了她眼皮底下。杯壁温热，还带着室外微凉的金属触感。
她擡起头。
薄盏不知什幺时候过来的，只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肩线越发挺括。他没看旁边的夏晓，目光直接落在竹也被冷水冲得微红的手指上。
“热的。”他言简意赅，把保温杯塞进竹也手里，手指顺势碰了碰她冰凉的指尖，眉心微蹙，“怎幺洗冷水？”
竹也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薄盏却更快一步，直接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连同那个保温杯一起，用力捂了捂。他掌心的温度干燥、滚烫，瞬间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夏晓在旁边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捂住眼睛：“啊啊啊！大清早的！闪瞎了！盏少你考虑一下旁观群众的感受好吗？”
薄盏这才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那你闭眼。”他松开手，示意竹也，“喝点。”
竹也脸颊微热，在夏晓促狭的目光和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下，拧开杯盖。一股清甜的桂花混合着淡淡的奶香飘散出来——是她喜欢的桂花蜜奶，温热的。
她小口喝着，甜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熨帖了心底那点被围观的小小窘迫。
薄盏就站在旁边等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微微侧身，正好挡住了走廊另一侧吹过来的风口。
放学铃响，竹也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教室里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讨论周末的安排。夏晓背好书包，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我就不当电灯泡啦！盏少肯定又在门口‘蹲点’咯！”说完笑嘻嘻地溜了。
竹也背上书包，深吸一口气，走出教室。
果然，那道熟悉的身影就靠在对面理科重点班门口的墙柱旁，姿态随意却引人注目。他似乎刚结束一场讨论，几个同样穿着理重校服的男生正围着他问物理题，薄盏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快速点了几下。
“……受力分析错了，摩擦力方向反了。重画。”他声音没什幺波澜。
那几个男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薄盏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刚走出教室的竹也身上。他收起笔，把那张纸随意拍在离他最近的男生胸口：“自己改。”
男生们瞬间意会，嘻嘻哈哈地散了。
薄盏几步走到竹也面前，伸手把她肩上的书包卸了下来，拎在自己手里。
“走吧。”他说。
两人并肩穿过放学时拥挤喧闹的走廊。薄盏身高腿长，步履沉稳，竹也跟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瞬间聚焦过来的目光。竹也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就在这时，斜前方的楼梯口，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似乎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径直朝着薄盏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眼神大胆又期待。
“薄盏学长！”女生声音清脆，挡住了去路。她微微歪头，露出纤细的脖颈线条，目光灼灼地看着薄盏，“我是高一（3）班的林薇儿，那个……我对物理竞赛很感兴趣，听说学长特别厉害，能不能……”她说着，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二维码界面，“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不懂的题目，想请教一下学长。”
旁边的几个同伴女生发出低低的起哄声。
竹也的脚步顿住，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让开一步。
薄盏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退缩。他左手拎着竹也的书包，右手自然擡起，揽住了竹也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轻轻一带。
这个动作打破了竹也想拉开距离的意图，也彻底将她圈进了自己的领地范围。他垂眸看着拦路的女生，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声音更是冷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抱歉，不辅导。”他下巴朝身边的竹也示意了一下，语气理所当然，“要陪女朋友。”
林薇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甜美的表情裂开一丝缝隙。她举着手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目光惊愕地在薄盏和被他揽着的竹也之间逡巡。旁边的起哄声也戛然而止。
薄盏没再给她任何眼神，揽着竹也的肩膀，稍稍用力，带着她直接从愣住的林薇儿旁边绕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走出教学楼，被冬日午后的冷风一吹，竹也才感觉脸上那股热意稍稍退去。
“刚才……”竹也小声开口，声音有点发闷。
“嗯？”薄盏低头看她。
“你……不用那样说……”
“哪样？”薄盏挑眉，明知故问。
“就是……‘陪女朋友’……”竹也声音更低了。
薄盏脚步顿住，侧过身，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他擡手，用指腹将她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擦过她微烫的皮肤。
“不然怎幺说？”他反问，语气里带着点痞气，“事实而已。”
“薄盏。”竹也擡头看她。
“嗯？”
“有好多学妹喜欢你呀。”
“嗯，但我只喜欢这个妹妹。”薄盏笑着揉揉竹也的头发。
竹也心头一跳，不敢看他深邃的眼睛，只能含糊地“哦”了一声。
薄盏看着她这副又害羞又默认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揽住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周末，薄盏约竹也去市中心的科技展览馆。主题是航天科技，竹也对此了解不多，但薄盏好像很感兴趣，在一些大型模型前会驻足很久，偶尔还会低声给她解释几句发动机原理或者轨道动力学，虽然竹也听得半懂不懂，但他专注讲解时的神态，和低沉平稳的嗓音，本身就带着一种吸引力。
在“太空育种”的互动展区，一个穿着连体工装裤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一直在热情地招呼游客体验观察太空种子样本。薄盏去操作台那边看演示，竹也站在一排样本展示柜前，好奇地看着里面形态各异的种子。
“同学，对太空育种感兴趣吗？”那个男生凑了过来，笑容阳光，很自然地搭话，“这些都是经历过特殊空间环境后的变异品种，很有意思的。”他看着竹也清丽专注的侧脸，语气更热切了些，“要不要加个微信？我这边有更详细的资料包可以发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戴着复古银链的手就横插过来，搭在了竹也的肩上。
薄盏不知何时回到了竹也身边，他看也没看那个男生，目光落在竹也头顶的发旋上，“她有男朋友了。”
阳光男生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啊……不好意思，打扰了。”
薄盏没再理会他，揽着竹也的肩膀，将她带离了那个展区，走向下一个项目：“那边有个模拟发射台，带你去看。”
竹也靠在他臂弯里，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苦柠雪松香，混合着展览馆里冰冷的金属和科技气息。
晚上回到员工公寓的小房间，竹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晓发来一张截图。是校园匿名表白墙的一个帖子截图。
帖子内容是一个匿名用户发的：【救命！今天在科技馆看到盏神和学霸小姐姐了！盏神真的好帅好罩女友啊！有人搭讪学霸，盏神直接一句“她有男朋友了”，那气场！那占有欲！我直接磕疯！】
下面跟了一堆回复：
【啊啊啊日常发糖！】
【盏神：我的女人，闲人退散！】
【好甜好甜！就是没想到学霸私下约会都去科技馆啊！】
【实名羡慕学霸小姐姐！】
竹也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她把截图往上翻，看到夏晓的留言：【啧啧啧，小竹子，这波狗粮撒得，全校都看见了！虐死单身狗了嗷！】
她把手机按在胸口，脸颊贴在微凉的手机屏幕上降温。窗外是京市冬夜璀璨的灯火，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她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