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名额尘埃落定，京大物理系的橄榄枝已然握在手中，薄盏出现在教室的频率肉眼可见地降低。才高二上学期将近结束而已，高考的紧迫感弥漫在理科重点班的空气里，卷子像雪片一样落下，但对薄盏而言，这些都成了背景板。他回学校，向来只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清晨，竹也洗漱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置顶的联系人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薄盏】：今天比赛，不去学校了。晚上结束可能跟车队那边的庆功宴，会晚。别等消息。
竹也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打字回复：【比赛加油，注意安全。晚上我下课也要和同学排练舞蹈，没关系。】
她放下手机，想象着他此刻的样子：换上赛车服，戴上头盔，引擎轰鸣前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细微的担忧缠绕上来，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他熟悉赛道，也尊重速度。她相信他。
信息几乎是秒回。
【薄盏】：好。我等着看。[期待]
后面跟了个表情。
竹也嘴角弯了弯，收起手机，背上书包走出家门。深冬的寒意扑面而来，她裹紧了围巾。
一天的课程在紧张的复习氛围中度过。数学课讲的是期末压轴题的常见题型，竹也听得格外认真，笔记记得密密麻麻。课间休息，夏晓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听江驰说，薄盏今天比赛，好像是市郊那个专业赛道，规格挺高的！”
竹也点点头：“嗯，他早上发消息说了。”
“啧，不愧是盏少。”夏晓满脸崇拜，“保送了就是潇洒！你说他今天能拿第几？”
竹也摇摇头，眼神里却很笃定：“他认真想做的事，结果不会差。”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竹也和另外几个参与舞蹈排练的女生立刻收拾东西，直奔艺术楼。距离元旦晚会只剩几天，排练进入最后的磨合阶段。偌大的舞蹈教室里，音乐一遍遍循环播放，《让我心动》的旋律早已刻进她们的骨头里。
“手！注意手臂的线条！要流畅！”李曦冉作为领舞，站在镜子前大声喊着节拍，“一，二，三，四……竹也，转身的定点再干脆一点！对，就是这样！”
竹也深吸一口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边的碎发。她努力适应着音乐节点的微小变化，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到位。身体的记忆被彻底唤醒，曾经的僵硬早已被一种柔韧的力量感取代，举手投足间，属于舞蹈的韵律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排练结束，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大家累得够呛，却也带着一种接近完成的兴奋感。互道再见后，竹也独自走出艺术楼。
手机震动了一下。这次是夏晓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模糊但兴奋的截图。
【夏晓】：啊啊啊啊！快看本地体育新闻推送！
截图来自一个本地体育资讯APP的弹窗消息：
【京市青年精英挑战赛落幕！薄盏斩获亚军！】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薄盏作为最年轻参赛选手，首圈即展现惊人爆发力，全程稳定输出，最终以微弱差距惜败于老将陈锋……】
竹也的心猛地一跳，亚军！虽然不是冠军，但对手是老将，这个成绩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她几乎能想象到他站在领奖台上，即使不是最高处，那份骄傲也绝不会因此折损半分。
她立刻点开与薄盏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片刻，删删改改，最终只发了三个字过去：【看到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很棒。】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竹也猜测他大概还在庆功宴上，喧嚣热闹，顾不上看手机。她收起手机，裹紧外套，独自一人融入冬夜的寒风中。
第二天，薄盏罕见地出现在学校里，而且是在第二节大课间时出现的。课间操结束的喧嚣还未完全散去，走廊里挤满了刚做完操回教室的学生。文科重点班门口更是人头攒动。
薄盏的身影就是在这片喧闹中出现的。他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和高领毛衣，下面一条深色长裤，身姿挺拔，穿过了拥挤的人潮。手腕上的银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靠在走廊窗边的竹也。夏晓正拉着竹也说笑，看到薄盏过来，立刻很有眼色地缩回教室，扒在门框边，只露出一双满是八卦兴奋的眼睛。
竹也看到他，心猛地提了起来。周围的嘈杂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一步步走近时，鞋底踏在光洁地面上的轻响。他脸上没什幺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但深邃的眼眸里却沉淀着明亮又灼热的东西。
他走到竹也面前，停下。
在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薄盏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奖牌。沉甸甸的金属质感，在冬日上午不算强烈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银色的牌身，边缘镶嵌着蓝色的珐琅纹路，垂挂着红黄蓝三色彩带。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窃窃私语都消失了，无数道目光牢牢锁定在薄盏和竹也身上。
薄盏擡手，将那枚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奖牌，稳稳地挂在了竹也纤细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瞬间贴上了竹也颈间的皮肤，激得她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胸前晃动的银色光芒，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不等竹也做出任何反应，薄盏展开双臂，俯身向前，结结实实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清冽的苦柠雪松香瞬间将她彻底包裹。竹也的脸颊被迫贴上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毛衣，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竹也的脸颊“轰”的一声，瞬间红透，一直烧到了耳根和脖颈，热度惊人。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让她有些眩晕。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哇——噢！”
“卧槽！盏少牛逼！”
“啊啊啊！甜死我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口哨声、怪叫声和热烈的欢呼声爆发开来，瞬间淹没了整个走廊。理科班、文科班的学生们挤在教室门口、窗户边，兴奋地拍打着墙壁和门框，起哄声几乎要将天花板掀翻。
薄盏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安静的空间。他无视了所有喧嚣，微微低头，温热的唇瓣贴着她滚烫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沉落下两个字：
“你的。”
竹也的心脏像是被什幺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攥紧了手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几乎要溢出的哽咽。
薄盏没有抱太久，几秒后，他自然地松开手臂，仿佛什幺都没发生过，只是顺手帮她把滑落到胸前的长发捋到肩后，手指不经意地蹭过她依旧滚烫的脸颊。
“走了。”他声音平静，转身，在无数道艳羡惊叹的目光洗礼下，从容地穿过人群，朝理科实验班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后一片沸腾的议论和竹也僵立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冰冷却又滚烫的奖牌。
当天晚上，京大附中校园论坛彻底炸了。
一个帖子被顶上首页，标题血红加粗：【爆！盏少赛场归来！学校高调示爱！奖牌挂脖加深情拥抱！CP党今天过年！！！】
主楼详细描述了课间走廊那轰动性的一幕，文笔夸张，情绪激动：【……盏少那个眼神！那个动作！那个拥抱！苏断腿好吗！直接把刚拿到还热乎的赛车亚军奖牌！挂在了学霸小姐姐脖子上！然后一把抱住！亲耳听到他说‘你的’！！！我的妈呀！这是什幺偶像剧情节照进现实！都给我磕！！！】
下面瞬间盖起高楼：
【楼主在现场！亲眼所见！盏少帅炸了！学霸小姐姐脸红得也超可爱！】
【啊啊啊啊奖牌挂脖杀！这是什幺顶级浪漫！盏少鲨我！】
【‘你的’！！！姐妹们！快把这两个字打在公屏上！甜度爆表了！】
【呜呜呜我磕的CP太真了！盏少用实际行动证明，荣耀与你共享！】
【学霸小姐姐值得！竹也冲鸭！】
【只有我注意到盏少捋头发的动作了吗？温柔死了！】
【恭喜盏少拿奖！恭喜学霸小姐姐收获荣誉勋章！】
竹也窝在自己小房间的书桌前，面前摊着数学练习册，视线却久久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论坛页面不断刷新，各种惊叹号、感叹词和激动的话语几乎要扑到她脸上。她手指滑动屏幕，脸颊刚刚褪下的热度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点开薄盏的头像，把论坛首页的截图发了过去。
【竹也】：你答应的低调呢？薄盏同学？
信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薄盏的回复就跳了出来，言简意赅。
【薄盏】：低了。
竹也看着这两个字，简直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低调？全校都快传疯了好吗！
就在她琢磨着怎幺回击他这强词夺理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夏晓。
竹也刚接通，夏晓惊天动地的笑声就隔着听筒炸开，伴随着她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哎呦我的妈呀！竹子！竹子！你快看论坛！薄盏！薄盏他发帖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竹也一愣，赶紧切回论坛页面刷新。果然，在刚才那个爆火的帖子下面，一个名为“薄盏”的ID，发布了一条新回复。
内容只有极其简短的两行字：
【别讨论。】
【她说低调。】
“噗——”竹也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这算什幺低调？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用最强势的命令语气，做着最高调的事情！
夏晓还在电话那头笑疯了：“哈哈哈！薄盏绝了！‘别讨论’？他挂奖牌抱你的时候怎幺不怕人讨论？哈哈哈哈！‘她说低调’……我的天！这波狗粮撒得，又霸道又宠溺！简直是低调的反向操作天花板！竹子，你是没看到下面那些回复，全疯了！都在说他这是把‘宠妻’刻进DNA里了！哈哈哈！”
竹也握着手机，听着夏晓的笑声，再看看论坛上那条堪称“低调宣言”的反向宣示，耳根刚褪下的热度又顽固地爬了上来。她把脸埋进手臂里，肩膀微微耸动，分不清是想笑还是想哭。
这家伙……真是……幼稚得让人毫无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