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
郑知凛攥着冰冷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 舌尖上那个在病床上因极力忍耐侵犯而咬破的伤口,再次开始隐隐作痛,渗出血丝的铁锈味,顽固地、清晰地提醒着她口腔里残留的镇静剂的苦涩余味。
张翊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润、优雅,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纵容笑意,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做我女朋友,或者下周收到休学通知——因为‘心理状态不稳定,无法继续学业’。” 张翊渊的声音在手机听筒里温润依旧,甚至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仿佛在谈论天气,“你选一个,知凛。” 他精准地捏住了她的命脉。郑知凛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舌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渗血,混合着口腔残留的镇静剂苦味。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被记录的生理数据、定时采集的屈辱……都化作了此刻悬在头顶的利刃。她没有选择,喉咙里挤不出半个音节,只有压抑的、绝望的沉默。
“乖。” 张翊渊轻笑一声,仿佛对她的“默认”十分满意,“晚上六点半,我在‘云顶’定了位子,请你的舍友们吃饭。记得打扮漂亮点。”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郑知凛最后一点微弱的抵抗。
六点半,“云顶”餐厅临窗的雅座。水晶灯折射着奢华的光,柔和的钢琴声流淌在空气中。郑知凛的三个舍友——活泼的星芸、安静的温妍、稳重的舍长刘铜——都已落座,脸上带着被高档餐厅邀请的兴奋和些许好奇。当张翊渊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风度翩翩地走来时,她们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他体贴地为每个人拉开椅子,递上菜单,谈吐风趣优雅,俨然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完全掩盖了病房里那个施暴者的影子。
郑知凛僵硬地坐在他旁边,像个精心打扮过的人偶。张翊渊放在桌下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腿上,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一道隐形的镣铐。她看着舍友们轻松的笑脸,听着她们对张翊渊学识广博、事业有成的真诚赞叹,胃里却一阵阵翻搅着寒意。她们眼中的完美学长,在她看来,每一丝笑意都淬着毒。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来,张翊渊照顾着每个人的口味,甚至不忘给郑知凛夹她“最爱”的鳕鱼——一个他随口编造的谎言。酒过三巡,氛围轻松愉悦。张翊渊端起红酒杯,轻轻晃动着,深红的液体在杯中旋转。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目光扫过三位舍友,最终落在身边紧绷如弦的郑知凛身上。
“今天请大家来,除了想感谢大家平时对知凛的照顾,”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压过了餐厅的背景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更重要的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 他侧过身,手自然地复上郑知凛放在桌上的手,五指收拢,将她冰凉的指尖完全包裹在他温热却令人窒息的掌心里。郑知凛身体猛地一颤,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攥紧,动弹不得。
“我和知凛,” 张翊渊微笑着,眼神温柔地凝视着郑知凛瞬间失血的侧脸,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正式在一起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哇——!!!” 星芸惊喜地低呼出来。
“真的吗?恭喜学长!恭喜知凛!” 温妍也由衷地笑起来。
舍长刘桐则显得沉稳些,但也带着祝福的笑意:“学长和知凛很般配。”
祝福声像蜜糖,也将郑知凛牢牢地粘在了这场由张翊渊导演的恐怖剧舞台上。她感觉血液都冻住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在舍友们看来,她低着头,脸颊微红(实则是恐惧和屈辱交织的潮热),是害羞得说不出话。但在桌布的遮掩下,张翊渊的手指正沿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缓慢地摩挲,带着一种冰冷的、宣示所有权的意味,甚至……带着一丝威胁性的警告。
“知凛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 张翊渊笑着替她解围,语气充满宠溺。他凑近她耳边,外人看来是恋人间的亲昵耳语,只有郑知凛能听清那低语中淬着的冰棱:“笑啊,我的好女友。让大家看看你有多‘幸福’。” 他放在她腿上的手,指尖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她大腿内侧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疤。
尖锐的疼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击中郑知凛。她猛地擡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僵硬地向上扯着。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瞳孔因惊惧而微微放大。
就在这一片看似温馨圆满的时刻,张翊渊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上是朱承奕发来的信息提示框,只有冰冷的几个字:
「样本A-2分析:雌二醇峰值异常。」 后面紧跟着一个精确到秒的时间戳——正是他刚才在众人面前宣告“恋情”的那一刻。
张翊渊不动声色地合上手机翻盖,脸上完美的笑容没有一丝裂痕,反而加深了。他举起杯,环视着桌上面带祝福的舍友们:“来,为我和知凛,干一杯。”
郑知凛麻木地跟着举杯,玻璃杯壁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她看着三位舍友真诚的笑脸,听着清脆的碰杯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身后,是张翊渊用温柔伪装的地狱;身前,是懵然不知、甚至为她“高兴”的舍友。她们的笑容在此刻成了最残忍的背景板,映照着她无处可逃的绝望。张翊渊道貌岸然外表下那可怕的掌控欲,如同冰冷滑腻的蛇,已经无声无息地缠上了她的脖颈,并且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宣告为——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