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个地方

那一晚,席珩川在医院。

护士推车的轮子压过地胶,发出低闷的声响,在走廊里一点点拉长。

夜色沉得厉害,VIP病房的窗帘拉着,只留一盏壁灯,光线落在床边,泛着温白。

席珩川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整个人静得像石雕。

袖口的表带扣得很紧,手指却死死攥着那只旧打火机。

那是外婆留给他的,她常笑他:“年纪轻轻,别总抽烟。”可最后,打火机还是一直跟着他。

病床已经清空,白床单平整无痕,像从未有人躺过。可他盯着枕头处的一道褶皱,目光迟迟移不开。

自己出生的那个年代,政策压得人透不过气。

那一年,母亲怀了两个孩子。

家族在权力的顶端,所有人都清楚,两个不能都要。

可最终,他还是活了下来。

医院的档案被改过,户口本上写着“双胞胎”,一切在暗处被安排得天衣无缝。大哥光明磊落,是众人眼里的骄子;而他,原本不该存在,却硬生生被护了下来。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多出来的一张证明,多出来的一个名字,多出来的一口呼吸。

而护住这口呼吸的人,如今走了。

尚老太太年轻时是京都的名门闺秀,学识与风骨兼具,气场逼人。

可在他眼里,她更像是米兰老房子里厨房的灯火,是冬夜里替他熬的姜汤,是他一次次跌倒后始终守在原地的背影。

少年时,他冷,寡言,不合群。

哥哥是光,走到哪都被簇拥。

他习惯站在人群之外,看着热闹与笑声从自己身边掠过。

只有在老太太身边,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块影子。

她给他极少的安慰,却都是分量最重的:一张捡回来的书页,一颗糖炒栗子,一枚剥开的无花果。

每一样都像是在提醒他——即便这世界没为他预备位置,他也必须走下去。

病床空空荡荡,像是把他的支点也抽空。他还维持着背脊的直线,可心口的空落感却汹涌得几乎要把他吞没。

他伸手,指尖落在床单冰凉的布面上,轻轻摩挲。那触感如同一片没有温度的海,把他和曾经的温暖隔开。

席珩川闭了闭眼。

外婆最后说的“要快乐”,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荡。他无法回答,只觉得那三个字沉重得几乎压碎了呼吸。

壁灯的光亮静静落下,把他的影子拉长,斜斜地覆在床上。

那影子孤独而冷硬,像是要替他守着,却也更像是提醒他: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为他的存在据理力争。

……

夜色像被无声的手笼罩,压得整座病房窒闷。

他忽然很想听一个声音——阮知虞的。

只要一句,她轻轻的“喂”,哪怕隔着海,哪怕什幺也不说,他也能从那声音里找到一点活着的实感。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里刺眼。联系人一栏,她的名字安静地躺在最上面。

指尖停在那行字上,迟迟没落下去。

胸口涌起强烈的冲动,他几乎要摁下去。可手指悬停良久,还是收了回来。

她不该听见此刻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阴影和裂缝。他怕那种情绪溢过去,像潮水一样裹着她,把她拉进这一片冷白的病房。

席珩川垂下眼,把手机重新扣在桌面上。屏幕的亮光渐渐熄灭,病房重新陷入昏暗。

他没打,甚至连信息都没有发。

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那个名字发呆,像看着一条能救命的绳,故意把手缩回来。

过了很久,他擡手揉了揉眉心,低声笑了一下。那笑意轻得像一口气,却比哭还苦。

这是他第一次希望——哪怕只是一瞬,能有人在门口推门进来,对他说一句:“走吧,别坐了。”

但门始终没动。

病房空空,只有他一个人。

……

三天后,米兰。

教堂外的石阶铺着白玫瑰与百合,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花香,压得人胸口发闷。

席珩川穿着黑色西装,领口扣到最上面,领带一丝不苟。

他站在教堂中央,身影笔直。

人群安静,神父的祷告声悠长,烛火一盏盏燃着,空气凝固得近乎凝霜。

他目光一直落在棺木上。

那是一口深棕色的樱桃木棺,表面抛得极亮。

棺盖上放着一张照片——老太太年轻时的模样,眉眼清冷,风骨俱存。

照片旁是一束白色山茶花。

席珩川盯着那照片看了很久,眼神深得像要穿透时间。

葬礼循着规矩一步步进行,亲属低声抽泣,宾客鞠躬致意。

可他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只在神父的“阿门”声落下时,缓缓合上眼,像在心里替她回了一句。

……

鹭城。

小馆子的热汤还留在胃里,阮知虞整个人终于松了些。车子缓缓驶进老城区,窄窄的巷子里只亮着零星的灯。

“不是回家的路。”她侧过脸,望着窗外出神。

“嗯。”周矜远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膝上,指节修长,骨节微微绷着,“带你去个地方。”

车停在一处矮墙小院前。木门斑驳,爬山虎蔓过了半面墙。夜色里院子静得出奇,仿佛把外头的喧嚣都隔绝开。

阮知虞刚要开口,手腕却被人握住。

“跟我来。”周矜远偏头看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她愣了一下,指尖却下意识扣住了他的掌心。

掌纹贴合的那一瞬,心跳忽然有些乱。

院子里有棵老桂树,枝叶浓密,风吹过沙沙作响。石阶上摆着几盆花,藤椅靠在角落。灯光落下来,把两人的影子并在一起。

周矜远带着她往树下走,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替她拨开脸侧散落的发丝。动作轻,带着刻意的亲昵。

“阿虞,”他的嗓音比夜风还低,“我很久没带别人来这里。”

阮知虞仰起头,和他对视。夜色里他的眉眼沉静,目光却带着压不住的情绪。她心口一颤,忍不住靠近一步。

周矜远低下头,鼻尖擦过她鬓角,呼吸间全是桂花和她的气息。

她没有退,反而擡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掌心的温度一寸寸渗过布料,像把她从漫长的白昼里捞出来,安安稳稳搁在这片夜色里。

风穿过桂叶,沙沙一阵,院子更深了一度。

阮知虞垂了垂睫——

有一块久远的影子,从心底深处慢慢浮起。不是语言,也不是完整的画面,只是一些零碎的触感:潮湿的土腥,碘伏的辛辣,纸箱被雨打过后软塌塌的边沿,校服下摆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硬挺褶皱。

她的手心悄悄收紧,指尖在他背后停了停,像是按住某个即将破土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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