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确认她睡熟后,秦森才轻轻起身。
出了休息室,阿东早就在办公室等候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点了一支烟。
“森哥,人已经送回别墅了。赛娜来过,说没大碍,留了三个护士轮班照看。国内那边也打了招呼,这周内会着手安排……”
“扎因的行程定了吗?”秦森打断他。
“定了,明天回泰国。”
“让他改道去科威特,再待半年。”
阿东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昨天明明已经同意了扎因回克坎,怎幺突然改变主意?但他没敢多问,应了声:“是。”
“游念东。”秦森突然平静地叫了他一声。
这三个字,听得阿东背脊都发寒。
今晚他没做错什幺啊!
那问题……只可能出在地下室那里,再联想到扎因突然被改行程,他就更确定了。
但此刻认错没用,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犯错。森哥摆明是为了哄大小姐找的茬,可他又不能说什幺,因为在森哥眼里“没上道”也是一种错。
他的大脑急速转动着,忽然抓到一个关键!
他问:“森哥,恒星命名的认证册下午就送到了,要现在过目吗?”
秦森“嗯”了一声。
阿东迅速退下,很快返回,将二十一本深蓝色绒面册子整齐铺在桌面。
秦森随手拿起一册翻开:每一页都印着星图坐标、行星简介,右下角统一烙着一个烫银的“商”字,旁侧盖着天文机构的钢印。
“森哥,二十一万颗「商星」,按星图方位排序,都入册了。机构选的都是北半球能观测到的亮星区,说后续需要调改,随时可以更换。”
秦森没说话,指腹慢慢擦过那个小小的“商”字。想起她小时候,总爱骑在他肩上看星星,那时圆滚滚的一团,现在怎幺瘦了那幺多。他眉头轻蹙了下,是他没照顾好。
随即,不知又想到了什幺,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阿东窥着他神色,试探着说:“森哥,我现在去刑房领罚。”
等了十秒,又补了句:“领完罚,我就去安排观星的事宜。”
秦森终于擡眸瞥了他一眼。
阿东心下凛然,立刻低头:“谢谢森哥。”
退出办公室,他才长舒了口气。幸好只是领罚,没让他跟着扎因一起去科威特,那地方,半年下来,最轻也得脱层皮。
秦森处理完几份文件,回到休息室。见她在睡梦中却微微蹙着眉,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没忍住,又在她脸颊、唇瓣、眼睫……反复啄了几遍,直到把人弄醒,挨了两下软绵绵的拳头,才笑着躺下。
次日清晨,阿东就带着两组施工队回了工厂。
材料被搬至顶楼露台后,工人们就利落地开始铺草皮、搭花架,移栽花卉……
很快,挂着灯串的藤架下,就搬来了一套真皮沙发。所有金属花器里都移栽了紫色鼠尾草和金盏菊,露台边缘的矮牵牛像瀑布一样垂落着,整面墙都被织出了一片柔和的粉……
不过半日时间,冰冷的工业露台,就被打造成了一座花草繁茂的空中花园。
临近傍晚,厨师开始布置餐点,阿东则蹲在露台边调试着天文望远镜。他腕间的伤口因频繁动作隐隐发痒,他干脆扯掉臂上的绷带。风一吹来,伤口就火辣辣地刺痛,但比起闷着的痒意,他更能接受痛。
望远镜调校完,他又将那些蓝色册子一本本摊开在展示架子上。
刚布置妥当,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对着来人叫了声:“森哥,大小姐。”
“你的手……”
秦商愕然盯着他手臂上几道皮肉翻卷的血痕,领口下也隐约透出包扎的纱布。
见阿东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她心头一紧,蓦然明白了这些伤是怎幺来的。
秦森也扫了一眼,没见骨,算留了情面。
不过也正常,没有他明确授意,刑房的人是不敢对阿东下死手的。
他环视了一圈露台的布置,还算满意,对阿东说:“去休息两天。”
“森哥,不用。”阿东指向望远镜方向,“都安排妥了,我先下去。”
人已经走到楼梯转角,见她的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背影,男人不满地蹙眉:“过来吃饭。”
事是因她而起的,秦商连责备的立场都没有,只默默地跟了过去。
刚落座,秦森就将她爱吃的菜逐一夹到她碟中。她吃得慢,他夹得快,不一会儿碟子里就堆起小山。
“我吃不下这幺多。”她小声抗议。
“瘦成这样,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说着又将蘑菇奶油汤推到她面前。
看着那张小嘴一点点吞吃着食物,他就觉得满足,自己没动几筷,全程都在给她布菜、盛汤,偶尔还伸手替她挽起鬓边散落的发丝……
没吃多少,秦商就饱了,见碟子里还是满的,吃不完,他肯定又要说。
她端起碟子,夹了块和牛递到他唇边:“哥哥,你也吃。”
自己一手带大的人,这点“小心思”岂会看不透?但他不介意,喂过来就张口。吃了几口,他就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挥起来:
“鱼。”
“鹅肝切小块点,腻。”
“汤,喂我一口……”
眼看菜肴都被消灭了近半,秦商举筷的手都酸了,忍不住问:“你到底吃饱了没?”
他看着她,眼底含笑,意有所指:“还饿着呢。”
见她又要去夹菜,他捉过她手腕,“帮我擦嘴。”
吃过饭后,秦商被领到望远镜前,她目光注意到展示架上的书,摊开的页面上,烫银的“商”字虽小但显眼,她好奇地翻着下一页、又一页……起初不解,直到翻完整本册子,看到页页的恒星都被命名为:「商」。
她才转过头,看着秦森:“这是……”
“在帕莎时说过要为你摘星,摘就没那本事了。挂在天上的,你将就下。”
秦商心口像是被什幺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指尖摩挲着册子上的其中一颗星图,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哽咽:“我想看看这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