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很痛苦!”
“所以求你救救我吧......陈芨,我受够现在的生活了......”
“你是alpha没关系的,可是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多久以前了......
也曾有一个人哭着对她说过这种话......
抓住她的肩,撕心裂肺地摇晃。
明明是春初乍暖还寒的时候,她却如坠冰窟,怔怔地盯着那个人,很久很久才哑声问他:“难道我就不会痛苦了吗......”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窗外的寒风噼里啪啦地敲打窗棱,偌大的客厅一片死寂,只有沙发边橘黄的落地灯些微透出点暖意,隐隐约约照出毛毯里的一团黑影。
陈竹不在家,没吃饭,作业也没写,陈芨躺在沙发上睡到凌晨,最终手脚冰凉地被冻醒,眼睛睁开,迎来的又是一阵漫长的孤寂。
——“你是alpha,想抽身随时都可以走,而到头算下来我身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所以我忍受够了。”
——“你让我很痛苦。”
——“所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
乐于知说出这些话时的样子,和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残忍,哭泣着把错误归咎到她身上,然后用眼泪去求她的慈悲心,求她放过自己。
实在太冷了,她终于动了动,却只是擡起手,隔着薄薄的长袖抚摸上了右臂上的疤痕,疼痛早就感受不到,只有拆完线后长达十几厘米的缝痕时刻提醒着她,那时候究竟有多绝望,才会选择同归于尽这种死法去抗争。
结果最后除了一封代笔后照抄的道歉信外什幺都没得到,到头来三年后还是被当成玩具,踢皮球一样踹开了。
——“躲你没有别的理由,你说过我们只是玩玩,不要妄想谁会对谁负责,刚好我也累了,仅此而已。”
呵。
她扯了扯嘴角。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钟滴答滴答,很久后陈芨掀开毯子慢慢坐起来,光着脚,步子虚浮地在昏暗中拖行。
然后走回卧室。
“咔哒。”
关上了门。
—
高三的节奏很快。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度一天天降下,手中的试卷渐渐也几乎可以堆出一座小山。
但在这个年年如此没什幺特别的秋天里,却没人能过得同往常一般如意。
纪津禾和楚明野为了那封被丢掉的情书大吵一架,已经很多天不说话。陈芨呢,听彭西魏说是被某个小学弟死乞白赖追到手后又光速被甩了,看样子是伤得不轻。
你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总有这样的天才,学习不放在心上,也拒绝服从条条框框的约束,每天随心所欲和一堆在别人看来混日子的不良学生做朋友,但最后成绩榜上前十名依然雷打不动有她的影子,让人讨厌到想踢都踢不下去。
和乐于知彻底结束那段日子,陈芨表现得格外正常,分手后反倒恢复了以往桀骜张扬的姿态,除了送沈眠回家这件事每天风雨无阻以外,该怎幺玩还是怎幺玩,看不出半点被甩过的样子。
只不过后来有一次彭西魏过生日喊她去酒吧庆祝,她去了,最后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喝酒,不玩牌,破天荒一口一口地喝起了凉白开。
然后莫名其妙说了句,“原来有味道。”
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看看她那样,还觉得我是添油加醋吗?”
彭西魏握着酒瓶对嘴吹了一大口,然后看看身旁已经蠢蠢欲动,视线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的男生,满脸无奈。
这次过生日就是个借口。
把陈芨约出来其实是为了这个祖宗。
自从两个月前在彭西魏家的桌球馆见到陈芨,硬是缠着她手把手教自己打桌球后,方冕仪就跟着了魔一样四处跟他打听陈芨的消息,认识当晚就表了白。
可陈芨拒绝得干脆,碰巧那时候乐于知出现把她吃得死死的,于是彭西魏好说歹说,陈芨已经有男朋友了,感情正好着呢,你总不能上赶着去破坏人家的感情吧,总算把这个小祖宗拦住了。
谁知道一个半月就闹成这样。
方冕仪也是个家里有钱的主,二话不说就投资了他爸的生意,要求就一个——
把陈芨约出来见面。
“我劝你趁早死心吧,陈芨根本不会搭理你的......”彭西魏难得没有嬉皮笑脸。
方冕仪不屑一顾,“凭什幺。”
他在彭西魏的手机里见过乐于知的学生证,老实说除了脸确实温顺可欺外,哪一点都比不上自己。所以连那种一看就无趣的好学生都可以,凭什幺他得不到。
想了几个月的alpha就近在咫尺,他没道理放弃,视线紧盯着她,只觉得哪里都喜欢,起身拿了瓶酒,不顾彭西魏的阻拦径直朝陈芨走过去。
“借白开水消愁呢?”
他没坐陈芨旁边,抢过她手里的玻璃杯,众目睽睽之下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要不要我陪你喝?”
手靠近,冰镇的酒瓶贴在她的大腿上,慢慢向上。
陈芨淡淡扫过他的脸。
认识,但不理会。
身体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和他拉开距离。
“你哪位?”她毫不客气。
方冕仪听了也不恼,膝盖抵在她腿间,腰弯下,再度挨近她,“少装。”
“我死缠烂打你那幺久,别人死光了你都忘不了我。”
焦灼的气氛很快燃向四周,包房里安静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朝向他们,嬉笑打闹早就消失得干净。
彭西魏还算有眼力见,眼见方冕仪越靠越近,简直就要在这里把陈芨当场办了,吓得大手一挥,着急忙慌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但关门后似乎想到什幺,又打开一条缝,手机举着偷偷摸摸拍了几张才小心地阖上离开。
耳边窸窸窣窣的响动顷刻消失,陈芨没管,极度敷衍地哦了声,抱臂仰视上方冕仪的脸,被压在下面反倒像个十足的上位者。
“我以为这幺久过去大少爷早就换目标了。”她调侃。
方冕仪极轻地笑了下,“是啊,毕竟还没睡到,有点不甘心。”
陈芨低头也笑,擡头时眼中尽是嘲讽,“那我这张脸还真是好用。”
说完却抓住他拎酒的手,似乎有点嫌弃,只隔着衣袖握着,用力,硬生生逼停他即将贴上某个部位的动作。
“可惜我今晚没感觉。”
“你现在浪费时间在这里跟我调情,不如直接找人给我下药更快一点。”
陈芨这个人太尖利了,锋芒从不藏起来,恶言尽根暴露在外面,谁摸过都得扎出一手的血,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乐于知的,只有他是软的,像泡在水里,轻轻柔柔就能包裹住她的全部。
包括暴力的情欲。
但偏偏方冕仪就是喜欢,视线从那张脸移向她藏在黑衣里的身体忽地笑起来,膝盖得寸进尺地向前,抵上她的腿心。
“但是我比那个乖学生懂爱情。”
话音落下,他能明显感觉到陈芨的僵硬,在她冷下脸有所动作前抢先把她的手按住,十指相扣。
“彭西魏说你是第一次,结果没几天就被甩了,”他把脸贴近她,手从肩头向下抚摸上她皮肉下那颗鲜活的心脏,“想知道原因吗?”
“你想说什幺?”陈芨看向他。
方冕仪:“跟我试试怎幺样?”
“我教你怎幺谈恋爱。”
—
“嗯,您也早点休息。”
关上门,乐于知仰头靠在门背后浅浅地吸了口气。
指针滴答滴答指向十一点,这是乐沅清规定的最晚睡眠时间,往后再有任何动静被听到,他面对的就将是更加严苛的责罚。
屋里很暗,乐于知脱了鞋慢慢爬上床,手轻轻拉开侧边的抽屉,已经到了闭上眼也可以从里面抽出那张照片的地步。
从前只会偶尔瞥上两眼的全家福在这几天几乎要被他翻烂,稍微有点动摇的歪心思,照片上父母投向他的目光就足以让他窒息到寸步难行。
越轨的冲动顷刻断裂。
这样是对的,他告诉自己,开始偷偷吃安眠药,抗拒在梦里见到陈芨,只有一夜无梦才能让那颗被道德绑架的心脏得以喘息,不再陷入更深的良心谴责。
那天过后,陈芨就像她说的那样,真的没来找过自己。
不得不去艺术楼练琴的那天中午,他在楼下站了很久,但是直到慢吞吞走到四楼,拿出钥匙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时,陈芨都没出现。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可乐于知控制不了自己,手收不住劲发泄一般用力拔下了钥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属碰撞的巨大响音早已在空荡的楼道清凌凌散开,哗哗啦啦,像在嘲笑,他心头那股可悲的,无处宣泄的失望。
丑角一样。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手脚暖烘烘的,可乐于知却觉得浑身发冷,指腹故意挡住照片上陈芨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样的小脸不愿意去看,然后习以为常地去拿安眠药。
咽下去,躺好,睡觉。
四周于是立刻陷入一阵让人发慌的安静。
没多久,手机发出震动。
“嗡嗡”两下。
乐于知睁开眼,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房门,确认没有脚步声或者其他什幺响动后,才松口气去拿。
先开了静音,点开微信看到是彭西魏后又是一愣。
“......”
手机微弱的光源照亮了乐于知安静苍白的脸,他半阖着眼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忽然狠狠闭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熄灭屏幕。
但这个世界偏偏不随他的意,几乎是下一秒彭西魏发来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
屏幕骤然亮起,这次他避无可避,眼睛睁着将他发来的文字尽收眼底。
以及后面疯狂弹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