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祯行搞事导致的蝴蝶效应,黎影大股东从白氏集团撤资,在白氏集团相关公司工作的继父好像是被砍薪了。所以今年家里例行的冬至-圣诞聚餐没有招待亲戚。
但是,关我屁事。
我从以前就不喜欢这个包装成聚餐的批斗大会。我厌倦了亲戚对我审判、质问。这些就算了,我妈和我继父还会落井下石帮着亲戚一起数落我,有时候我都怀疑,亲戚才是我他们的亲生孩子吧。
尤其是我妈,从我记事开始,我总是小心翼翼,需要看她的脸色,扮演她理想的女儿。
“妳是我的心头肉”从她嘴里说出来,跟从正常人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她是真的把我当“心头肉”,也就是她的某种延伸。
这点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我是我妈的绿叶。我需要兼顾完美和童心。我需要跟她一样聪明,同时还不能超越她。我不能长青春痘,我的脚板不能超过37码,我不能和她有不同的食谱,我也不能喜欢她讨厌的歌手或明星。
一旦我没有按照她预设好的期待表演,她就会抓狂,然后喷我“跟妳亲爹一样”。
其实我也很冤枉,我妈那么很我的生物父亲,但还是要把我生下来,肯定是个受虐狂。
我一直记得我妈很常说的一句话是“要是能把妳打烂塞回肚子里,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病娇漫画都不敢这么写的,但是我妈常常这样对我说。仔细想想,这句话基本上出现在她教训我后的“安慰”语录里。
“澪,妳还好吗?” 黎影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的手已经因为长时间握着冷冻食品,红了。
他右手围在我的腰上,左手已经拿走冷冻食品,帮我暖手了。
“感觉妳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我晚上的‘运动’太——”
“不是你,” 我从他的掌心抽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我只是在脑内祈祷,会有一颗炸弹直冲我家。”
“我家被炸没了,家人全死了,我也就不用去聚餐了,只需要出席葬礼。”
我看了看手机,上面是清一色的未接来电和微信讯息。
源头还能是谁?那肯定是我妈。
不用点转文字,我就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是想尽办法叫我回去那个无聊的冬至-圣诞聚餐。我点开其中一条比较短的,选转文字,上面显示【死白眼狼,有种就封锁我,为什么还可以给妳发语音啊?!】。
真是辛苦微信的AI了,要转录我妈的满嘴喷粪。
“别看了,对身体不好,” 他抽走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继续道:
“如果真的不舒服,其实也没必要回去吧。妳那天流浪酒吧的样子还我还历历在目。”
“我... 我要回去收拾东西。按照他们的逻辑,我已经‘嫁出去’了,” 我垫脚想要拿回我的手机:“那天我被赶出去太急了,还有一些东西我来不及带走。”
“我这次不是去炫耀的,是去宣布断亲,然后永远离开的。” 我补充完,他才把手机递给我。
他挑眉,伸手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噢,难怪从刚才开始,妳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最后在药材和酒精区停了很久...”
“我、我想带礼物,有这么明显吗?” 我有些尴尬。在这种过敏时期,就特别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突然意识到,黎影还是那个黎影,他会陪我绕路,等我准备好了才开口。不强迫、不旁侧敲击。
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不对——他不是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存在呢?!
“我感觉就算妳买了这些,说真的,以妳现在的情况和地位,妳家人也不会满意的。”
他拿起一瓶我看了很久的养生酒,看了看又放回去:“所以,为了避免妳交不出房租,还是算了吧。”
“可、可是......”
我还在找话的时候,他就揽着我,自顾自地挑了一支放在玻璃柜里的红酒,然后结帐,一气呵成。
他提着袋子出去的时候,才缓缓说:“就当是我送的吧,其实我在思考要不要给彩礼,但——”
我的手被他牵起、十指相扣。他嘴角扬起一个坏坏微笑的弧度,补刀:“——在我看来,是他们抛弃了妳,导致妳走向我的。”
“现在他们想着吃回头草,感觉也不用走程序了吧?” 说完他擡起我的手背,亲一口又放下。
“退一万步来说,你不是人。说到底你也不需要非得跟着人类的程序吧......” 我醍醐灌顶。
我回到家突发奇想,直接念了句:“要不我们摘一点后院的蔬菜送过去吧?反正健康有机又能表现诚意。”
黎影笑了笑,一条触手盘旋在我后脑勺,摆成了一个灯泡的轮廓,赞成了我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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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一片嘈杂。我低头拨弄碗里的饭,努力让自己隐入尘烟。
我妈坐在主位,语气甜得发腻,却句句像刀:
“三十岁了还母胎单身,妳是不是性格有问题?别以为现在什么人都讲独立,女人又不是男人,女人过了25岁就没人要了。”
她夹了一块鸡肉到我碗里,像赏赐,肉上面沾满的香菜提醒我,这是一巴掌。
“妳不是大学生吗?大学读那么久,现在一个月才三千块,跟菲佣差不多,笑死人了。”
光鲜亮丽的妹妹坐在另一边,碗里全是生菜,她一边拍那碗绿色一边附和:“哎呀妈,妳别这样说大姐啦,她至少是有‘文化’的人嘛,虽然没人喜欢就是了。”
手一晃,她手腕上的金表晃出一圈光。
“妳少吃点啦,这年纪代谢慢,脸都圆了。” 我妈用筷子戳了戳我的手臂,我感觉上面的肉在摇。
我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所有人都在笑,包括我继父、包括墙上的挂钟。
我妹笑得脸都熔化了,但那把嗓子还在补刀:“姐,妳也别太自卑啦,虽然我国中就辍学了,但我有经济头脑嘛,年纪轻轻也能买房,妳也可以试试看啊,比如开个摊卖衣服?不一定要当那种拿死工资的失败者。”
我想站起来逃走,却发现桌腿被黏住了,膝盖像灌了铅。母亲忽然变了脸,掀起桌布:
“妳要跑去哪?我们养妳这么多年,就为了让妳来羞辱我们?连妳弟都比妳出息、早早就去打工赚钱了,妳还有脸坐在这里?”
这是我的梦,我想大喊,结果都喊不了,只能看着周围的一切在融化,像泥泞那样吞噬我。
好窒息。
而下一秒,我发现我在毕业典礼,这是12年前的事了。
“檀澪,恭喜妳进了卓越奖!太厉害了,妳不是说妳的数学很烂吗,怎么突然进入十大哈哈哈——”
我手上是玻璃奖杯和奖状,朋友和老师们都在祝福我,阳光和舞台白灯洒得我很痛、很痛。
远处,有个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我需要“谦虚地推脱”,而不是“潇洒地接受赞美然后膨胀”。
她来提醒我,我不配。
车门关上那刻,世界安静得过分清晰。我把奖杯放在腿上,坐得小心翼翼。
“妈,我的数学居然上了十大,谢——”
“妳弟才高中生,就会给我钱了,人家高二就出去做销售,学问低,可是他会赚钱啊。他要是真肯念书,早就超越妳了。”
我把话咽了回去,却换不回她的退让:
“妳妹才几岁?跟人去pub走一走,人家喜欢,给个包包几个k。我就说嘛,女孩子最重要是外表,读什么书?妳这个统考卓越奖有钱拿吗?能养活我吗?”
奖状的角落,我名字的烫金边缘开始模糊。
“妳一天到晚读书,头发掉那么多,一整个黄脸婆的样子,哪像妳妹白白嫩嫩的,随便打扮都能出门赚钱。我现在还要养妳吃喝,连毕业都没用。”
车窗外是同学拍照的欢笑声,我像是被困在一只封死的玻璃瓶里,看着远处的阳光把别人照亮,却从我身上弹开。
这奖杯太小了,小到放在她的世界里,连一分钱的重量都不值。
我妈看我谦逊了,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继续蹂躏:
“啊,梅姨!恭什么喜啦~ 我女儿哪有那么聪明,她考十大登报纸都是我教得好,哈哈哈!”
我妈要的是绿叶,她永远是红花。我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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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黎影摇醒的。
我才发现我已经哭成一摊,根本就是用头尿床过。
“对不起,我很废吧...... 30岁人还哭成这样。” 我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被触手和他前后夹击地抱着,稍微放松了一些。
“妳哭不出来我才担心,傻孩子,可别跟我谈年龄啊?”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一些戳我笑点的话,我也任由触手帮我擦眼泪。
他凑近了我,额头碰额头,低声问:“可以亲吻吗?”
我点点头他才吻上来,克制又深入,甜蜜的液体滑入喉咙,使我安心不少。
吻结束的时候,床单已经做了,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深究,只想依偎在他的温度里睡一辈子,睡死一辈子。这样就不用去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