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瑶杳遥

“求所有正整数对(a,b),使得存在正整数g和N,满足对于所有的n大于N,g是a的n次方+b和b的n次方+a的最大公约数[1]”

这题倒是不难,就是老套的最大公约数上添了点新意。

我略略思考后心下了然,张口就来:“由题意知g整除a-1,显然,a和ab+1互素,则由欧拉定理可知对于所有正整数m,ab+1整除a的m乘ab+1的模系次方-1,容易推出ab+1整除a的m乘模系-1次方+b,同理ab+1整除b的m乘模系-1次方+a。”

看着葛校长眼中逐渐现出惊艳,我却生起一丝恹然,天不假年啊。

“不难看出,m足够大时,ab+1整除g,则ab+1整除a-1,a只能为1,同理,b只能为1,所以只有(1,1)符合条件。”话音落定,敲定我此后三月努力的主题。

“国器,国器!”

葛校长顾不得市长在侧,猛地站起,动作太大不慎推倒他身下的凳子,砸到地上刺啦一声弄得耳朵疼,只是校长声音更大,藏住元凶,“同学你之前有没有专门学过?不对,不对,市长,您这侄子一定要好好栽培,柱石之材,未来的希望啊。”

李文宗拉住我,笑言几句了不得不得了,硬是拉着我加他各种联系方式。

我心头烦躁,寻了个话头就起身要走。

“唉唉好,修齐你先去忙吧,有什么事记得和大伯说。”

李文宗城府深,从不见变色,我此刻心中五味杂陈,眼睛酸涩,各自对两人招呼问好道谢后匆匆走了。

我还是按不住自卑,我明明应该好好对着两位长辈鞠躬,笑着感谢他们的支持,然后一脸孺慕表示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的。

李修齐,这不是你之前最擅长的事吗?

我……

我发现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在真正力量面前脆若细纱,往日长袖善舞的风姿单薄得可笑,我能做的,好像只有不哭出来了。

出了校门,街道空空荡荡,遍地黄叶掩人伤。我慢慢走过,看道旁老屋失修日久,皲裂的旧报纸盖不满枯窗,在风中独自摇晃。

谁云年少爱说愁,愁在心头,何来强求。

我蓦然顿在老屋前,闭上眼仔细去听秋声凉遍,可惜看不到山林尽染百舸争流,只有这墙壁斑驳古旧,与我同忧。妈妈,我好想抱抱你。

少顷,我揉了揉微僵的小腿,甩甩胳膊,顺手剥掉创可贴,里面的伤口细不可察。我满意地笑笑,可不能让姜清瑶看见了。

至于别的,不过是天色又凉,一场新霜。

……

“妈,我回来了!”

今天的语调比昨天高了不少,我不想对妈妈说市长的事,不然她一定会多想,只能故作欢快遮去最后一丝破绽,甚至连高兴的理由都准备好了。

“妈,妈?”

过了两秒,还是三秒?我只是觉得好久没收到回应,不由急得连声轻唤。

可是客厅黑漆漆,没有传来妈妈和声细语的关怀,只有桔黄色的装饰灯,尽职尽责地明灭,它大抵是坏了。

我再一次露出孩童的神态,委屈地鼓起腮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里想着下午种种,抬手举起面前的玻璃杯想要发泄,不过也就敢装装样子,还是放下了。

妈妈去哪了?

我有些担忧,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却只有一阵忙音。

我手忙脚乱点开绿企鹅,话说我这里只有妈妈一个好友。

妈妈的朋友圈更新了张图,是秋天的紫清山,配文“秋日偶求道,青山暂清修”,妈妈回山上去了?

我心下有些疑惑,她的配图有些怪异,我没有多想。

可怎么会呢,妈妈怎么会抛下我直接回去呢。

如果我是单纯的儿子,或许不会多心,可是暗恋的人最敏感,心头疑窦久难消解。

我推开妈妈房门,书桌上用砚台压着一张宣纸和一本书。

扑上去捧着宣纸,上面是妈妈写给我的信:爱儿修齐:展信安。

秋思偶盛,剑道有成。

值碧水迢迢,观红叶萧萧,思青山渺渺,哀残年杳杳。

今吾再上紫清,怀缅二三,不日便返,如是而已。

勿念。

期康宁静安,日月邃远。

妈妈。

我暂且按下心中款曲,妈妈唱歌不咋滴,这字写得真没得说,我实在拍马难及。

珍重地叠好宣纸,这会儿功夫信上内容我已经背熟,一边回味着妈妈那意气飞扬的笔锋,一边摊开妈妈留给我的书。

书是妈妈手写的,不同于信中那样笔画间棱角分明丘壑暗藏,书上的字不过速写,却自有一段剑气在黑里白间流淌。

这大概是一本剑谱吧,上面不但有详尽的剑法拆解,甚至妈妈还给配了图,一板一眼煞有其事。

闲着也是闲着,我捧起书一字一字研读。

紫清剑阁祖传有三功,最重要的桩功我常年和妈妈练习,已经很熟稔了。腕功和轻功照书上的意思,练剑时候顺带着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手上也没闲着,回卧室取了妈妈送的餐霞,连着鞘一起照着书上的基础动作摆来弄去,顺便脑中算计各式剑法得失优劣。

只是我不是妈妈,对剑道不过是感兴趣而已。

现在妈妈不在,我的思念一分一秒积淀,不多时便浓郁到化不开,我怏怏地放下书,挂好剑,披上外套推门而出。

我家所在的小区不算富人区,但毕竟是市中心,房子平均面积大,地段又好,旁边就是重点学校,环境水平棒的很。

楼前我和妈妈种下的法梧有些败叶残枝,我轻轻择掉,怜惜地拍了拍树身,好似在哀叹我和树皮一样枯死的心情。

晚风拂面,清清凉凉,水汽蒸发带来的冷意让我有些贪恋。

站在风中,上身换穿的外套如披风般猎猎,我沿着小道,缓步而前,想着妈妈此刻或许回到了儿时故居。

秋风依旧在,青山分外红,只是人去楼空,她看到了会难过吗……

为什么不能让我陪着她呢?我有点愤懑,如在深闺中窖藏了春怨的思妇,独自登楼,举杯斟满月光,一口一口喝尽相思。

只是未到中秋不见月,此际良宵共谁人,我蹲在路边,看着人行道上不时走去亲亲热热的情侣,行过举家而还的夫妻,迎来欢声笑语的母子。

我真的委屈坏了,他们开心什么呢,明明今晚那么冷,风还大。

垂头丧气打算回家,我突然听到声异响,猛然回头,小区路口一小女孩趴在地上不知找什么,迎面驶过台私家车。

不知车主是酒驾还是什么,人小孩子就在它眼前硬是没看到,直愣愣向前开,小孩妈妈在远处飞奔过来,叫声支离破碎,早早带上哭腔。

我顾不上太多,弹射起步,挑着车头与小孩相撞的前一刻抢走小女孩。

那小女孩本还在地上伸手乱探,刚要摸到就被我横腰抱起,不由浑身乱打,拍打着手脚在我肩上闹腾着哭着。

那位母亲红着眼踉跄着跑过来,我默默把孩子递给她。

“谢谢,谢谢,谢谢。”她抱着小女孩一阵后怕,打了小女孩一下,只是原本来势汹汹的巴掌落到孩子脸上边轻如鸿毛,“瑶瑶,快谢谢哥哥。”

瑶……我心头一黯,摆摆手不以为意:“没事没事,小朋友以后注意点就好,姐姐我先回家了。”

“哎,哎,你叫什么,住哪儿啊。改天我请你吃饭。”

“没什么,小事。”

我看着母女俩身影渐渐被夜色吞没,没来由有些轻松,只是转头看着家的方向,原本应当明亮的窗今晚却是漆黑。

我顿了脚步,转身向小区门口走去,怅然不知所想。

滴滴~

车笛在耳旁轰鸣,谁特么这么没素质。

我撇撇嘴,偏过头眼睛向车主瞪去,瞬间认怂。

“曲姨,您怎么来了?”

曲挽舟下了车,黄色长靴踏在水泥路上声响不小,引得不少行人驻足。

她身姿妖娆,前后凸起略略夸张的弧度,那鼓胀的胸口简直比正常男人高翘的下体还要突出。

曲姨不避嫌,死死搂住我,硕乳洗面好悬没上过来气。

“你妈妈不要你了,把你送给姨了,来,叫妈妈。”

“姨你别闹,到底怎么了。”

“哈哈哈,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玩呢。好了好了,你家小仙子回去玩了,把你托付给姨照顾两天。话说,姨家房间可不多呢,你要和清寒睡还是要和姨睡啊?”

“说笑了,我睡沙发。”

我不吃她香艳这套,脑中飞速运转,不过啊,姜清瑶平时不是不喜欢我和曲姨走得太近嘛,怕她给我带坏了。

而且,只是上山的话,为什么不带我呢,妈妈一定是爱我的,这不合理。

边想着边打开妈妈的朋友圈,心中反反复复咀嚼妈妈信中那句“碧水迢迢,红叶萧萧”,而她发的那张图上却是平平淡淡的黄叶铺山白水游秋,有诈。

今早偶然瞥见的一幕又上心头,一定有问题。

曲姨这会还在等红灯,百无聊赖地撩拨我,我见招拆招顶住她话头,挑准间隙佯装无意:“妈妈这次行动有危险吗?”

“不危险吧,最多一点点。”

曲姨随口应了一句,意识到被我套话,气得直拍喇叭,“小修齐,你你你欺负姨~!”

[1]2024年IMO第二题。

另外,书中时间大抵为疫情前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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