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亚瑟十九岁生日在十月。

艾莉希亚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

她在通讯终端上搜索了很久,浏览了十几家蛋糕店的页面,对比配料表,看客户评价,她记得亚瑟对坚果过敏,记得他在餐厅点甜点时总是要求少糖,记得他说过最喜欢巧克力和莓果的组合——那次是在图书馆,他们一起吃外卖的时候,他随口提了一句,她记住了。

她把这些要求都告诉了店员,还特地要求用纯可可脂和新鲜的覆盆子。

当她告诉店员这些要求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傻,因为对方一直在说:您放心,我们都是用的高级材料。

礼物她想了更久:亚瑟什么都不缺,莱茵哈特家的财力足以让他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电子产品他有最新款的,衣服他有成衣柜的,书籍他有整面墙的收藏。

艾莉希亚在那些奢侈品目录中徘徊了许久,最终她还是选择某个奢侈品牌的一个最基础的款式。

她之所以选表,本身是为了某种更隐秘的私心——她希望这件东西能长久地贴合亚瑟的脉搏,无论他在做什么,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低下头,这时间的刻度便能提醒他想起她。

她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未来我不能一直在那儿的话,这块表可以替代我。

生日那天晚上,艾莉希亚去了亚瑟的公寓。

她换了三套衣服才出门,每一套都试了又试,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选了一条在他们在一起之后一周买的深绿色的连衣裙。

她当时有些冲动,这样的款式稍微有些浮夸,一个明显的大露背,有些长的裙摆,还有极上等的软缎,丝绸的纹理中泛起一层层细密的、流金般的光。

她今天化妆的时候手有点抖,其实每次和亚瑟约会的时候她都会手抖,睫毛膏差点戳到眼睛。

口红她换了好几个色号,叠在一起,还用了唇油。

平时她不太会在意自己的发型,她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直发,但今晚,艾莉希亚手里握着那根发热的卷发棒,陶瓷管散发出干燥的热度,笨拙而耐心地将头发一缕缕缠绕上去,听着发丝在高温下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被烘烤过的香气。

当她放下卷发棒时,那些黑色的大卷慵懒地堆在肩头,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看着镜子里那个精心打扮的自己,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感攫住了她,她深吸了一口气,拎起手包,推开了门。

那是一栋位于城市中心的高层建筑,外墙是镜面玻璃,在夜晚的灯光下反射着整个城市的光。

这栋楼应该算得上是都属于莱茵哈特家族的资业。

艾莉希亚乘坐电梯上去的时候,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看着电梯墙上的镜面,看着自己的倒影,又整理了一次头发,她看见那条有些华丽的裙子贴在身上,当她侧身的时候她能看到自己的背部。

亚瑟住在顶层,门牌号码是镀金的,在走廊灯光下闪闪发亮。

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能看见悬浮车在空中交错穿梭,尾灯拖出长长的光迹,能看见远处星港的停泊灯闪烁,一下一下,像心跳的节奏。

她在门口站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门铃。

门铃的声音很轻,是悦耳的两声短音。

门很快就开了,快到她还没准备好,她当时还在用另一只手理自己的头发。

亚瑟站在门口。

艾莉希亚愣住了,她看惯了他穿便服的样子,袖口卷到手肘,那是属于学生的散漫。

但今晚不一样。

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

那种蓝很沉,接近黑色,把那股有些青涩的散漫劲收得干干净净——面料硬挺,肩膀的线条被撑了起来,显得整个人突然拔高了一截——衬衫是同样蓝黑色系的,领口没系扣子,敞开的小三角区里露出一截锁骨,在那深色布料的衬托下,白得有些晃眼。

他把头发向后梳了,平日里那头总是被风吹的蓬松的遮住眼睛的金发被理顺了,露出了饱满的前额,让他那张年轻的脸显出几分陌生的棱角,看起来既像个男人,又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却意外合身的漂亮男孩。

你……艾莉希亚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亚瑟说,他的声音有点紧张,手指在裤线上轻轻摩擦,那是他不安时的习惯动作。怎么样?

艾莉希亚看着他。

亚瑟穿西装的样子确实好看,但她能看出他的紧张——站得太直,手指不停地动,眼神闪烁。

他还是个会为了见她而精心打扮、然后紧张到不知所措的男孩。

很好看。她说,你应该知道自己这样很好看的。

亚瑟的脸红了,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

他低下头,然后又抬起来,像不知道该看哪里。

你也很好看,他说,声音比刚才小了。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艾莉希亚,你今天特别漂亮。

他说完这句话,手指抓紧了门把手,指节都有点发白。

艾莉希亚看着他,心跳快了一拍。

他还是个会因为夸女孩子而紧张的年轻人。

她见过的场面比他多。

他穿得再正式,也掩盖不了那种青涩。

她既想笑,又忍不住想吻他。

艾莉希亚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条流动的翠色丝绸长裙。

长袖,袖口一直盖到手腕,但是面料太软了,像层水一样挂在身上,没有骨架,没有衬里,布料随着呼吸起伏,贪婪地贴合着她胸口的曲线。

平常她很少穿裙子,在学院,在各种正式场合,她都穿长裤,黑色的,深灰的,剪裁利落的那种。

裤装让她看起来更有力量,更不容易被轻视,让人们不再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体,她的性别上。

但今天她穿了裙子,化了淡妆,把头发卷起来,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柔软一点,至少在今天晚上。

进来吧。亚瑟说,侧身让她进门,他的视线在她身上烫了一下,迅速移开。

他不敢看。

他的耳根红透了,那颜色一直烧到金色的发根里,他的手指又在裤缝上无意识地蹭了蹭,似乎手心里出了汗,抬起来悬在半空,又不知道该往哪放。

艾莉希亚跟他擦身而过。

亚瑟的手还握着门把。

他看见了她的背——前面的长袖是个骗局,背后什么都没有——整片背脊完全裸露在空气里,从脖颈一直裸露到腰窝上方,那条脊柱沟深深陷下去,在灯光下形成一道起伏的阴影,周围是堆叠的绿色丝绸,中间是毫无防备的皮肤。

亚瑟关上了门。

艾莉希亚。他叫住正在低头换鞋的女人,艾莉希亚抬起头来,侧过脸,眼睛斜斜地看着他,于是亚瑟继续说:我应该去接你的。

她直起腰,鞋子被留在了玄关的垫子上,赤脚踩在地板上,那种凉意顺着脚心钻上来。

我有车。她说,然后她踩在一边准备的拖鞋上,似乎故意忽视了亚瑟的意思,而且我不冷。

艾莉希亚走进去,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袋子是纸质的,上面印着蛋糕店的标志,一个金色的王冠,下面是花体字的店名。

我准备一些东西。她说,她从袋子里拿出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碰坏了装饰。

盒子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声音,纸板摩擦的沙沙声,亚瑟只好跟过去,走到厨房那边。

公寓里的灯光很柔和,是暖黄色的,不像外面路灯的冷白色。

艾莉希亚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香薰味道,是檀木的,混着一点柑橘。

客厅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铺着白色的桌布,桌布的边缘有细密的蕾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银色的刀叉,白色的瓷盘,每一件都擦得很亮,没有一点水渍或指纹。

桌子中央放着一束鲜花——白玫瑰和满天星,艾莉希亚最喜欢的组合。

花瓶是透明的玻璃,能看见花茎浸在水里,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花瓣,白色的,边缘微微泛黄。

蛋糕很精致。

深褐色的巧克力慕斯上点缀着新鲜的覆盆子,红色的果实在深褐色的底色上格外鲜艳,像打印错误,像屏幕上的坏点。

表面用白巧克力写着生日快乐,字体是手写体,有些歪歪扭扭,但很可爱,能看出是人工写的,不是机器印的。

你记得我不喜欢太甜的。

亚瑟说,声音里有惊喜,也有某种她说不清的情绪,像是被人记住了很久以前说过的话的那种感动,像是发现有人把自己随口说的话都放在心上的那种震惊。

艾莉希亚说。你对坚果过敏不是吗?所以特地叮嘱店主不要加任何坚果。连装饰都不能用。

亚瑟看着她,眼睛里有光在闪烁,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像旧式电视机关掉后屏幕上残留的那个白点,还在微微发亮。

你记得这么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紧,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是你的女朋友,亚瑟。我记住是应该的。艾莉希亚说。

这是真的。

她记得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记得他每一个无意间流露的偏好,记得他每一句随口说的话。

亚瑟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艾莉希亚,他说,谢谢你。

还没完,艾莉希亚说,她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盒子,盒子是天鹅绒的,深蓝色,摸起来很柔软,像抚摸动物的皮毛,她递给他。

生日礼物。

亚瑟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怀表,他愣了一下,整个人静止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那样,像对待什么神圣的东西那样。

这是……他的声音很轻。

基础款,你知道我买不了很贵的。艾莉希亚说。但是表你可以带很久,这样以后你每次看时间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亚瑟打开怀表,看见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送给我的爱人:亚瑟。

字体很小,但雕刻得很深,用指尖能摸出凹陷的触感,能感觉到金属被刻刀切开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着艾莉希亚。他的眼睛红了。你什么时候刻的?

昨天,艾莉希亚说。我想让它更特别一点。

亚瑟沉默了几秒。

他看着怀表,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一遍又一遍,像要把那些字印进掌心。

然后他把怀表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动作很轻很慢。

他走到她的后面,抱住她。

他的动作很轻,像怕弄疼她,但手臂收得很紧,像怕她会消失,像要把她融进身体里。

艾莉希亚,他在她耳边说,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温热的,带着薄荷的清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我好喜欢你。

我好幸运你可以和我在一起,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艾莉希亚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是木质香调的,混着一点柑橘的清新。

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她担心亚瑟会听见,会感觉到她胸腔的震动,会发现她有多紧张,她的整个背都贴上了亚瑟的胸。

亚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外套,只剩下一件衬衫。

棉布很薄,挡不住体温。

亚瑟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

没有那层深蓝色的西装做缓冲,那种热度变得直接而粗暴。

那里没有布料。

衬衫的纹理摩擦着她的皮肤。

粗糙的棉线刮过肩胛骨,刮过那条敏感的脊柱沟。

亚瑟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手原本环在她的腰上,隔着那层湿润的绿色丝绸。

现在,那双手收紧了。

勒进她的腰肢里。

他把她往后按,让她更深地陷入他的怀抱。

皮肤贴着布料,骨骼贴着骨骼。

他低下头。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然后顺着耳廓向下滑,停在颈侧那块裸露的皮肤上。

艾莉希亚的手按在亚瑟的手背上。他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绷得很紧。她能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透过后背传过来,那是年轻的、失控的撞击声。

该许愿了。她说,试图转移话题。

亚瑟松开她,走到桌边。

艾莉希亚从袋子里拿出蜡烛,插在蛋糕上,然后点燃。

打火机的火焰跳动了几下,然后稳定下来。

橙黄色的烛光在黑暗中跳动,映在亚瑟的脸上,让他的轮廓变得柔和。

许个愿吧,艾莉希亚说,生日快乐,亚瑟,你要每一天都快乐。

亚瑟看着蜡烛,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最后一缕青烟从焦黑的烛芯上升起,在黑暗中蜿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香草味,甜腻而呛人。

许了什么愿?艾莉希亚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亚瑟说。

那就别说。

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他看着她,把她的脸转过来。

艾莉希亚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退回到那个安全的、客气的距离之外,但亚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没有把手收回去,相反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那是十九岁男孩特有的、干燥而旺盛的热度。

他的虎口卡在她的下颌线上,大拇指自然地按在她的颧骨处——那个位置契合得不可思议,就像那块骨头天生就是为了让他的指腹停驻而生的,手指顺势滑进她耳后的头发里,穿过那些她花了很多时间精心烫好的卷发。

那些发丝缠绕在他的指缝间,有些微凉,有些滑腻,在他的动作下顺服地散开。

艾莉希亚觉得自己正在变软,就像桌上那些刚刚熄灭的蜡烛,原本坚硬的形状在高温下坍塌,变成了某种液态的东西,变成了蜡油,随时会顺着烛台流淌下来。

艾莉希亚被迫抬起头。距离太近了,近到视线无法统摄全貌,只能落在他具体的五官上。

适应了黑暗后,亚瑟的脸在余光中浮现出来。

她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去审视这张脸。

她看见他眼睑下那排睫毛,因为紧张而在微微发颤,在眼窝处投下两片扇形的暗影,像栖息的蛾。

他们并没有喝酒,但是潮红色停留在他的颧骨高处,一路烧进衬衫领口敞开的阴影里。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试图维持某种严肃,但唇珠的弧度却饱满而柔软,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的赤诚——那是一张十九岁的脸——皮肤绷得很紧,光洁,温热,没有一道皱纹是属于失望或算计的。

他的瞳色本身很浅,现在在黑暗的环境里也发亮,像是黑洞一样,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看厌了这张脸,在图书馆的隔桌,在夏日的档案室,在那些漫长的午后,她曾无数次不动声色地观察过他,在亚瑟没有发现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发现的情况下。

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艾莉希亚听到他这样说。

艾莉希亚愣住了,她其实最开始看着亚瑟,一时间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她只是盯着他的脸,那张天真的、漂亮的、属于十九岁的脸,过于干净、过于精致、过于让人沉溺其中而忘记现实。

我知道你有很多梦想,亚瑟说。

你想在政界站稳脚跟,想为家族争取更多资源,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希望这些都能实现。

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艾莉希亚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他的十九岁。

这是属于他的时刻。

她以为他会许愿关于快乐,关于自由,或者是关于他们今晚的某种可能。

但他把这唯一的愿望用在了她那些冷硬的算计上。

亚瑟,你应该为自己许愿。

我为自己许了,亚瑟说。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这就是我的愿望。艾莉希亚,你开心,我就开心。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就得到我想要的。

艾莉希亚看着他。

亚瑟的眼睛在烛光的余晖里闪烁着光芒,那种光芒太纯粹了,纯粹到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她突然意识到,亚瑟对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他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放在了比他自己还重要的位置。

你这样会吃亏的,她说。

我不觉得,亚瑟说,艾莉希亚,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艾莉希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低下头,切开蛋糕,把一块递给亚瑟。蛋糕刀切下去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音,慕斯很柔软,几乎没有阻力。

尝尝看,她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多买。

亚瑟接过蛋糕,咬了一口。巧克力的苦味和覆盆子的酸甜在口腔里混合,味道恰到好处,不太甜,也不太苦。

很好吃,他说,谢谢你艾莉希亚。真的很好吃。

那就好。

你也吃一点。

他们坐在落地窗前,一起吃完了蛋糕。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悬浮车辆在空中穿梭,留下一道道光的轨迹,像流星划过夜空。

艾莉希亚看着那些光,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亚瑟打开了音响,是古典乐,弦乐的声音在公寓里回荡,艾莉希亚认出来了,是德彪西的月光。

她记得在图书馆见过亚瑟听这首曲子,那时候他戴着耳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跟着节奏。

她当时好奇他在听什么,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终端屏幕。

你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她说。

什么意思?

那天在图书馆,你听的就是这首。

亚瑟笑了:你注意到了?

我注意到很多事。艾莉希亚说,她注意到亚瑟喜欢在思考时咬笔帽,注意到他累了会揉太阳穴,注意到他紧张时手指会在桌面上敲击。

她把这些细节都记住了,就像他记住她的喜好一样。

曲子要进入高潮的部分时,亚瑟突然开口:亲爱的艾莉希亚小姐,我是否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

他站起来,伸出手,用着一种过于矫揉造作的语调问。

在这里?

为什么不呢?他的声音有点紧张。

艾莉希亚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他掌心。

亚瑟把她拉起来,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心有点出汗。

他们在客厅里慢慢转圈,跟着音乐的节奏。

亚瑟跳得不算好,偶尔会踩到她的脚,每次踩到都会立刻道歉,脸又红了。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

没关系,艾莉希亚说。

她能感觉到亚瑟在努力,在认真地数着节拍,在小心翼翼地带着她转。

他还不太会这些,还在学习怎么和她相处,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但是在艾莉希亚看来,他做的太好了,好到太过了。

她想起最开始和他约会时见到他的时候,他更青涩,每做一件事情都要问她,征求她的同意,她那时候会笑他:你不需要这样问我。

但是现在他至少敢邀请她跳舞了。

艾莉希亚的头靠在他肩上,能听见他的心跳,比平时快得多。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音乐在耳边流淌,窗外的城市在旋转。

她忍不住想保护他,想告诉他不用这么紧张,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也很紧张。

艾莉希亚,亚瑟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很轻。

嗯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艾莉希亚没有说话。她知道亚瑟已经说过这句话了,说了好几次,但她不想打断他。

我是说,亚瑟继续说,你平时也很漂亮,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你穿裙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小了。

你不经常裙子,而且…他吞了下口水,背面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谢谢你今天穿了。

艾莉希亚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亚瑟又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不喜欢你穿裤子的样子,就是觉得很开心,谢谢你这么漂亮。

音乐停了。他们停在落地窗前,亚瑟还搂着她的腰。窗外的夜景在他们身后展开,无数光点在黑暗中闪烁。

亚瑟看着她,他又叫了一声艾莉希亚的名字,艾莉希亚抬起头来:怎么了?

然后他闭上眼睛,吸了气,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可以把手放到你的背上吗?

艾莉希亚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一直这么规矩呢。

亚瑟脸又红了。艾莉希亚趁着他还没睁开眼睛,踮起脚尖笑着亲了他一下,接着他们又亲在了一起。

这次的吻和上次不同。上次是轻轻的触碰,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这次的吻更深,更慢,他有足够的时间,像他要把这个吻记进骨子里。

艾莉希亚闭上眼睛,感觉亚瑟的嘴唇贴着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过来。

他的手收紧了,一点一点顺着腰上的布料往上移动,直到手掌碰到他的后背。

把她往怀里带,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她的发间。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碰到她的头皮,很小心,生怕弄疼她。

他的舌尖轻轻扫过她的下唇,然后退开。艾莉希亚睁开眼睛,看见亚瑟正看着她,看的她心里痒痒的。

我想……他的声音有点哑。我想继续,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

亚瑟的脸有点红,呼吸比平时快。她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压制什么,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紧绷。

那就不要控制,她说。

亚瑟愣了一下:艾莉希亚……

我相信你。她说。

亚瑟看着她,眼睛里有惊讶,然后他再次吻住她,这次更深,更热烈。

他的手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整个人拉向他。

艾莉希亚的手抵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剧烈而有力。

他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扫过她的齿列,卷起她的舌尖。

艾莉希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感觉到亚瑟的温度,他的气息,他身上那种让她迷醉的味道。

她的手指盘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瑟终于松开她。

艾莉希亚靠在他胸口,呼吸急促,腿有点软。

亚瑟的手还搂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裸露的背脊上一下一下地顺着气。

对不起,他的气息也非常乱,我有点……太投入了。

艾莉希亚摇摇头。她的嘴唇有点麻,脸颊发烫。

然后他们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亚瑟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她旁边,手指和她的交握在一起。

他们聊了很多,然后不知不觉两个人越靠越近,于是话语在这时候停了。

亚瑟一点点地把她压在沙发靠背上,艾莉希亚的长发散落在靠垫上,亚瑟的两只手的大拇指全都贴在下颚线,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好像这么几次之后亚瑟就学会了该怎么亲吻,后面越来越熟练,他们才分开几分钟,然后又亲在了一起,直到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城市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我该回去了。艾莉希亚终于说。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周六你有时间吗?

为什么今晚不能留下来?亚瑟可怜巴巴地凑到她的面前。

你想我留下来吗?她问。

于是艾莉希亚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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