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院里的哭嚎与少年的肩膀

凌晨三点,朝阳医院急诊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深夜特有的疲惫与寒意。

惨白的灯光打在水磨石地板上,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走廊尽头,哭天抢地的声音引得路过的护士频频侧目,却又无奈叹息。

“我的儿啊!我的强子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也不活了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

这是林予的姥姥,赵春花。

旁边站着一个满脸阴沉、手里捏着烟斗却不敢点火的老头,是姥爷苏德贵。

这对老夫妻前两年赶上了拆迁红利,手里握着几套房和几百万现金。

但他们极度重男轻女,深知儿子苏志强是个败家子,所以把钱捂得死死的,打算等儿子“收心”了再给。

至于女儿苏婉?

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林予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心情异常复杂。

五分钟前,医生宣布了最终结果: 父亲林国强,因未系安全带且撞击猛烈,胸腔塌陷,当场死亡。

舅舅苏志强,虽然系了安全带捡回一条命,但颅脑重度损伤,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至于开车的那个“朋友”,腿断了,目前已经被警方控制,醉驾全责。

看着那个被白布蒙上的推车被推走,林予没有流泪,也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纯粹快感。

那是他的父亲,虽然给了他无尽的阴影,但此刻真的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林予心中涌起的是一种对命运无常的敬畏,和一种沉甸甸的解脱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林家头顶的那片乌云散了,但他必须立刻撑起一把新的伞。

否则,眼前这对贪婪的姥姥姥爷,会瞬间把母亲撕碎。

在喧闹的人群边缘,还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林予的母亲苏婉,她正呆滞地靠在墙上,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整个人像丢了魂。

而在苏婉身边,还缩着另一个女人——林予的舅妈,何婷婷。

何婷婷今年26岁,个子不高,只有160cm左右。

与苏婉那种高挑清瘦、骨感的“冷美人”不同,何婷婷是那种典型的丰满型美人。

她穿着一套质地不错的浅粉色套装裙,脚上是一双带钻的高跟凉鞋。

这身行头并不廉价,毕竟舅舅苏志强虽然是个混蛋,但在外面极好面子,不仅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对带出去的老婆也舍得花钱包装——当然,这种包装更像是在装饰一件附属品。

此刻,这个平日里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正瑟瑟发抖地抓着苏婉的手臂。她圆润的脸上满是惊恐,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林予看着舅妈,心中叹了口气。

何婷婷是舅舅两年前花30万彩礼从偏远山区“买”回来的。

那笔钱是姥姥姥爷出的,为了给苏家传宗接代。

可惜结婚两年,何婷婷肚子一直没动静。

为此,她没少挨舅舅的打和姥姥的骂,在这个家里,她就像个穿着漂亮衣服的高级保姆。

“妈,我去个厕所。”林予走过去,声音沉稳有力,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苏婉木然地点点头,似乎还没从“丈夫死了”这个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林予转身走向缴费处,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绕了一个圈,站在了走廊拐角的自动贩卖机后面。

他很担心这两个女人的精神状态,必须确认她们能否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姥姥和姥爷依然围着医生吵闹,要求用最好的药救他们的宝贝儿子。 没人注意的角落长椅上,苏婉和何婷婷紧紧挨在一起。

何婷婷从那个精致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苏婉,声音软糯却带着颤抖:“姐……擦擦吧。”

苏婉接过纸巾,按在红肿的眼睛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似乎吐出了积压了十几年的淤血。

“婷婷……”苏婉的声音沙哑,“国强没了。医生说……人没了。”

“嗯。”何婷婷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漂亮的高跟鞋,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犹豫了许久,才小声说,“志强……志强也醒不过来了。医生说,以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谁也不认识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面对巨大未知时的惶恐,以及……一丝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庆幸。

忽然,何婷婷抬起头,那张圆润的鹅蛋脸上带着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那是恐惧消退后浮现出的茫然与轻松。

她凑到苏婉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 “姐……我刚才看着志强躺在那儿,满头是血,一动不动的……我心里突然……突然就不害怕了。”

苏婉身子一僵,转头看着弟妹。

何婷婷眼眶红红的,却咬着嘴唇继续说:“上周他喝多了,拿着皮带抽我,骂我不下蛋……我当时真想跳楼死了算了。可现在……他躺那儿了,以后再也不能打我了,也不能骂我了。” 说到这里,这个丰满软弱的小女人,身体竟然因为某种释放感而微微战栗。

苏婉看着何婷婷,眼神从震惊慢慢变成了共鸣。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肋骨的位置——那是昨天被林国强踹过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

是啊,那个噩梦一样的男人,那个把她当泄欲工具和出气筒的男人,死了。

再也不会有半夜的拳脚,再也不会有当着儿子的面被羞辱的绝望。

苏婉伸出手,握住了何婷婷肉乎乎的手掌。两只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像是两只在暴风雨后幸存的小兽互相取暖。

“婷婷,”苏婉的声音极低,带着一丝颤抖的决绝,“这话……烂在肚子里,对谁也别说。尤其是咱妈,要是让她知道咱们这么想,会撕了咱们的。”

“我知道,姐。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何婷婷眼泪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悲伤,“可是姐,以后咱们咋办啊?顶梁柱都没了……”

“只要咱们还活着,就有办法。”苏婉看着急诊室惨白的灯光,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名为“求生欲”的光彩,“为了小予……我也得活下去。”

自动贩卖机后。 林予手里握着一罐冰镇的可乐,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听到了。 那两句“他不打我了”和“烂在肚子里”,像一把钝刀子割过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酸楚的疼痛。

他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女人。

她们本该有更好的人生,却被这两个暴戾的男人折磨得只能在死亡面前寻找安全感。

“妈,舅妈……”林予在心里默念,“从今天起,我不止是苏婉的儿子,也是这个家的男人。”

他仰头喝了一口冰可乐,冰冷的液体让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感性让他心疼,但理性告诉他,危机才刚刚开始。

父亲走了,舅舅残了,原本平衡的两个家庭格局彻底崩塌。

姥姥姥爷那对极度自私的父母,在悲痛过后,绝对会把目光盯上林家这块“肥肉”。

他们会以“救治舅舅”为名,像吸血鬼一样扑上来,试图榨干妈妈最后一点价值。

“想吃绝户?” 林予看着不远处还在撒泼打滚逼医生的姥姥,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既然上天给了这个机会,既然这两个受尽苦难的女人心里已经有了火种,那他就负责把这把火烧成燎原之势,烧尽一切想伤害她们的人。

他调整好表情,脸上重新挂上悲痛却坚毅的神色,大步走出阴影,向着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女人走去。

“妈,舅妈。” 林予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 “警察那边需要家属签字。妈,你跟我来一下。舅妈,你留在这看着姥姥姥爷,别让他们气坏了身子。”

必须要先把母亲带离这个环境,有些话,必须在姥姥姥爷反应过来之前,跟母亲说透。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