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夭走了。
似乎,我的触怒,终于让他对我失去兴趣。
这间昏暗到几乎没有一点点光、也没有任何家具的小监狱里,再度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这张自己后半生的“床”、后半生的“桌子”、后半生的“家”。
想到这就是以后我永远逃不脱的归宿,鼻头一酸,眼泪再度淌下。
忽然想到,这个距离或许会被雷鸢听到,不能哭泣……我赶忙擦干泪,靠到监牢的门上,大声朝外面呼唤。
“雷鸢?雷鸢?你,你能听到吗?”
很快,我听到一个委屈中充满凄楚的声音回复:
“能……星光队长……你还好么……?”
我苦笑,“到了这里,就别说好不好了,所幸,他暂时还没有侵犯我,你、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沉默。
她没有回答,兴许是不愿在我这个友人面前,提起那些肮脏的回忆。
但我猜测她是受了伤的,因为课程里说,魔兽们都很粗暴。
“雷鸢,在被抓之前,你还记得大家如何了么?幽灵怎样?刺刀怎样?大家还活着吗?活着的人……都被抓到这里来了吗?”
尽管此刻她的情绪异常低落,可我不得不继续纠缠问她。
一缺乏事做,我就疯狂想那些信任我的战友、我的同胞。想那些相信我,会把星光带到凯旋之日的傻丫头们。
这个问题显然不合时宜,触及到太悲伤的回忆了,我这个坏人,竟然在雷鸢遇到这样的事后,还揭她之前的痂痕。
果然,雷鸢哭起来,崩溃大哭,“队长……呜~刺刀死了,还有天马,流星……她们离得太近,尸体,尸体都没留下……”
“飞月当时扑倒我们,受了重伤,可能扛不过今夜……幽灵……幽灵……我只看到半个脑袋……”
“朔风、若雪、冰凝……她们和我一起活下来了,关在下面……其他人我没有看到……押送到这里时也没有看到……呜呜~~队长……为什么会这样啊……”
6她说“没看到”的时候,我心立刻凉透半截。
魔兽不会浪费任何魔法少女的身体,哪怕是一根手指,它们也会叼回巢穴。
如果,连尸体也没看到的话,只能说明——那场爆炸,把她们全都席卷进去了。
粉身碎骨,连灰都没余。
真是惨烈到荒谬啊,就因为这场充满阴谋的任务,十四人的编制,最后,竟只活下来六个。
甚至其中还有一个,被判断:撑不过今夜。
恨,好恨,恨设计我们的内鬼,更恨亲手杀死她们的岁夭。他是陪伴我七年的亲人,可雷鸢,可幽灵,她们就不是了吗?
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只有恨,只有想杀了那个混蛋。
入夜,我和雷鸢听着,空气中隐约传来那伤重之人痛苦无助的呻.吟。
我们都知道,那是飞月,可谁都没提,谁也没说。
那个绷紧我心底最后一根弦的声音从凄厉到渐渐衰弱,最后彻底听不见,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空花飞月,虚幻散去。
我的眼泪像断线珠串似的偷偷涌下来,只能指甲掐进肉,强压喉咙里的呜咽,怕雷鸢听见伤心。
可她还是哭了,哭得断断续续,抽泣半个晚上。
后半夜,我知道不能放任她哭下去,再这样哭,她的心理防线也会崩溃的。崩溃后的人会像行尸走肉一样,还不如死在那儿。
我只好强撑笑容,拍了拍牢门,努力恢复过去指挥时,那自信果敢的语气。
“雷鸢,别哭啦,我想到带你们逃出去的办法啦。”
那边传来雷鸢惊讶、狂喜、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却又带着一丝丝不敢相信的怯弱嗓音:“真、真的吗?队长?”
“当然是真的,你相信我吗?”
“嗯……”
“只是,这个办法,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准备,所以,在我们逃出去之前,在我带你回家之前,千万要坚持住,好吗?”我尽力让声音平稳,去安慰她,可自己的眼泪,却始终没断过。
“我知道了,队长,我会坚持下去的,你、你一定不要骗我啊。”她小声地。
我知道她并没有完全相信我,可至少,因为这一缕虚无缥缈的希望,她平静了下来。
或许未来谎言破灭那天,她会痛恨我、骂我,但是现在,我只想让她开心一点,不要那么难过,不要崩溃。
“当然不会骗你的~傻雷鸢~”眼泪滚落,我努力笑。
劝慰过战友,我私底下,又尝试运转魔力。发现吸纳魔力的功能还在,战衣也可以继续召唤,只是……我用不出魔法。
就好像某种功能突然被封闭似的。
无法吟唱,无法默念,就算强行做出来,本该有的魔力回应,也不了了之。甚至就连肉体,都使不出多少力气。
战衣倒是能正常召唤出,只是……那个变态,就连战衣都给我改了。
贴身的衣物变成彻底紧身,添了大片镂空和蕾丝。
打底裤变成透肉丝袜,低跟鞋变成鞋跟细长的尖头高跟鞋。
小腹、后背、腋下、上乳……各种不该露的地方也都露出来,裙摆几乎只到大腿根处。
魔法少女战衣本就是羞耻到不好意思穿进公共场合那种,而现在被他修改过的版本,更是只有那种最放浪形骸的女人,才会在卧室里,穿给男人欣赏。
这种暴露淫亵的战衣被召唤出来,取代原先破损的群星战衣,最糟糕的是,周围还无衣服可换,除非我愿意接受全裸……
所以这压根就是个陷阱吧。恐怕他从改造的时候,就在等这个乐子,我尝试召唤战衣然后不得不一直羞耻穿着的窘迫。
他为了折磨羞辱我,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以后,】
【该怎么办呢?】
我呆呆地思考这个问题。
席地而坐,屁股很凉,这种位于地底的巢穴,既阴暗又潮湿,令人浑身不舒服。
逼仄的囚牢犹如一副棺材,我甚至产生错觉:空间越来越狭小,黑暗正一口口吞噬我的身体。
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没有装饰,甚至没有一只虫子,只有冰冷地板和光秃秃墙壁,配合门不打开就永远没有光的黑暗,简直能把人活活逼疯唯一的慰藉,就是能听到战友的声音,跟雷鸢聊天了。
可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痛苦,因为我不能倾诉,我只能骗她,把软弱深埋心中,安慰且接受她的情绪垃圾。
活在欺骗战友的煎熬负罪里,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持续到永远。
就这样过了一天、两天……
我忽然冒出——某种,自从加入MAC,变成魔法少女后,就几乎从未产生过的羞耻肉体本能。
我……好想小便……
可这明明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