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 月14日,凌晨两点。
香港太平山顶,暴雨初歇。
奢华的主卧内,并没有往日的旖旎。
凯瑟琳穿着睡袍,坐在床头,手里握着那部加密卫星电话。
我坐在她身边的阴影里,手里夹着一支烟,但没有点燃。
“George, bad news for Hong Kong , good news for us.”(乔治,对香港是坏消息,对我们是好消息。)
凯瑟琳的声音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兴奋,“我刚从那个中国男人的床上下来。我也看到了他的秘密备忘录。北京方面……拒绝了香港动用中央外汇储备的请求。”
电话那头,索罗斯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狐疑:“确定吗?凯瑟琳,中国政府在媒体上可是喊得很响,说要『不惜一切代价』。”
“那是喊给老百姓听的,为了维持稳定。”
凯瑟琳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纸条(那是我刚才写给她的台词),继续说道,
“实际上,他们担心人民币贬值,担心广东国投的债务黑洞会引发连锁反应。他们想弃车保帅。”
“而且……”凯瑟琳压低声音,“我查了盛华金控的资金流向,陈野正在悄悄平仓多头,准备跑路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索罗斯这只老狐狸,绝不会轻信枕边风。此时此刻,在大洋彼岸的量子基金总部,十几名顶尖分析师正在疯狂追踪中国央行的资金动态。
十分钟后。
索罗斯的笑声传了过来:“干得好,凯瑟琳。我们的卫星监测数据也证实了,中国央行的外汇储备账户,在过去24小时内没有任何大额调动迹象。他们果然是『口头救市』。”
我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如果只是凯瑟琳说,索罗斯未必全信。
但如果国家队配合演戏——表面上高调支持,实际上按兵不动,制造出一种“有心无力”或者是“虚张声势”的假象,索罗斯就会深信不疑。
他太自信了,也太相信数据了。
“All in. ”(全押。)
索罗斯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通知所有盟友,把最后的弹药都拿出来。8月28日结算日,我们要给香港送终。”
挂断电话,凯瑟琳虚脱般地倒在床上。
“陈,你这是在玩火。”她看着我,“如果索罗斯知道真相,他会杀了我的。”
“他没机会了。”我摸了摸她的金发,“等这一仗打完,他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
……
客厅里。
叶灵正蜷缩在沙发上,虽然眼睛已经复明,但她依然习惯闭着眼去感知世界。
“怎么样?”我走过去,轻声问道。
叶灵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惧。
“我感觉到了……那边……”她指着遥远的西方,“那个老人,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到了桌子中间。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孤注一掷。他手里已经没有备用弹药了,那是他最后的疯狂。”
孤注一掷。
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他把所有身家性命都压上来,这样我才能一网打尽。
“很好。”
我点了点头,转向一直候在一旁的林小冉和苏婉。
“开始吧。”
我的声音变得沉重,“启动『自毁程序』。”
林小冉的手抖了一下:“老板,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一刀下去,我们要流很多血。”
“这是投名状。”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把我们手里所有的空单,在明天的盘面上,通过对敲的方式,隐蔽地转为多单。因为动作要快,必然会产生巨大的滑点损失。”
“还有,准备好那两百亿美金的流动资金。”
我指着屏幕上那些跌得最惨的垃圾股、仙股,“明天一开盘,不管这些股票基本面有多烂,只要是恒指成分股,都给我买!我们要把指数托住,就必须连垃圾一起买!”
“这样一来……”苏婉飞快地计算着,“加上交易成本、多空转换的价差亏损、以及接盘垃圾股的潜在损失……我们的账面资产,至少要缩水100 亿美金。”
100 亿美金。
那是我们在印尼和泰国拼死拼活抢来的一半身家。
“如果不亏这100 亿,国家凭什么相信我是自己人?”
我冷冷地说道,“我是去救市的,不是去发国难财的。如果我还要在救市的过程中赚钱,那我和索罗斯有什么区别?只有让上面看到我是在『割肉喂鹰』,我想要的那张牌照,才能拿得稳。”
这也是一种交易。
用100 亿美金,买一张通往未来的“丹书铁券”。
这笔买卖,值。
……
凌晨四点。
我再次拨通了赵建国的电话。
“赵叔,索罗斯上钩了。”我汇报道,“他把最后的老本都压上来了,准备在结算日决战。”
“好。”赵建国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另外,盛华金控已经在做准备。但我必须说明,为了托住大盘,我会不计成本地接盘。预计个人亏损会超过百亿。”我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这可是百亿美金,不是津巴布韦币。即便是国家,面对这样的牺牲,也必须动容。
“陈野。”
赵建国的声音变得格外郑重,“你的付出,国家看在眼里。历史会记住这次战役,也会记住在这个关头挺身而出的人。”
“你是国家的功臣。”
这句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没有具体的承诺,没有提及牌照,也没有谈补偿。
但我笑了。
到了这个级别,领导的话从来只说一半。一句“功臣”,比什么合同都管用。
这意味着,以后我在国内的商业版图,只要不触碰红线,就是一路绿灯。
……
清晨六点。
东方既白。
一辆挂着特区政府车牌的黑色轿车驶入了别墅。
我早已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林曼、苏婉也都换上了职业装,站在我身后。
至于凯瑟琳、红豆和叶灵,这种场合不适合她们出现,已经回避到了楼上。
车门打开,曾司长神色肃穆地走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提着密码箱的官员。
“陈先生。”曾司长看着我,眼神复杂。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掌握着怎样的力量,也知道今天这场豪赌意味着什么。
“曾司长。”我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特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曾司长挥了挥手,官员打开箱子,露出了那枚金色的密钥。
“这是香港外汇基金的操作权限。从现在起,香港的金融防线,由你指挥。”
我郑重地接过密钥。
此时的我,不再是那个风流的隐形富豪,也不再是那个投机客。
我站得笔直,眼神如刀,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
“请转告特首。”
我握紧了密钥,看向山下的中环。
“人在,城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