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折木奉太郎依旧记得,那个自己和千反田爱瑠牵着手走出校门的下午……
“心腹大患……”
宛如地狱回荡而出的抻吟里,一双手从后面搂住脖子,传来蟒蛇缠绕般的窒息感。
折木奉太郎一僵,微微侧目,对上一只闪烁红光的眼睛。
“唉?白叔!”
千反田爱瑠惊喜转头:“好久不见了——还有雪乃、比企谷和由比滨?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由比滨结衣笑着回手:“呀哈罗。”
“哈哈哈哈,今天可是折木同学的忌日呢。”白影爽朗一笑,“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吧,回头给折木同学上个香……唉,说起来真是怀念啊,折木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偏偏运气不怎么好,那大卡车一过去,人就没了影踪,连点痕迹都找不到,希望他在异世界没事,说不定还能显灵出来吱一声。”
折木奉太郎:“吱——!”
“白叔,别开玩笑啦。”千反田爱瑠叹了口气,伸手将白影的胳膊给拨开,“奉太郎很好啦,父亲母亲也认可了,我很喜欢他——这是认真的,白叔每次一来就抓着奉太郎啊,我都好奇白叔是在意我,还是在意奉太郎呢。”
折木奉太郎:“确实,她很好奇。”
白影:“……”
“白叔?”
千反田爱瑠奇怪地喊了声。
“唉,都是些长辈必须经历的事情罢了。”比企谷八幡严肃地拍拍白影的肩膀,趁机狠狠捅刀,“部长啊,总有一天,你可爱乖巧认真懂事聪明热情开朗漂亮的侄女,会遇到她命中注定的那个鬼火少年,还会让你这个老登不要多管闲事。”
比企谷八幡比了个大拇指,露齿一笑:“这种时候,就祝福她吧。”
白影:“小企,周六我家里没人……”
比企谷八幡:“噗——啊啊啊啊!部长!求你不要用自己的声音!用结衣的声音吧!用结衣的声音啊!至少不要破坏我那美好的回忆啊!”
“美好什么啦!笨蛋小企!”
由比滨结衣の男朋友必杀霸拳。
“别管这几个笨蛋。”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走上来温和笑道,“爱瑠,这次过来是想请你们帮忙当群演……”
“哦哦哦——白叔的剧本对吧?好啊好啊!”
吵闹起来的校门外,折木奉太郎伸手打了个哈欠,耳边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
哈……真是个美好的下午呢。
……
今天,总武高学生会长,第二任大魔王(×)。
第一任大大魔王,一色彩羽!
依旧在辛苦加班。
啊、被坑了!啊、被坑惨了!啊啊啊、被可恶的白前辈坑得好惨啊!
学生会哪儿来的这么多事儿啊!这所学校的学生哪儿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啊!
学生就该给我乖乖去读书呀!开什么社团,办什么活动,拉什么校外投资!
悔恨当时遇少年,一见从此尽难眠!
啊,好想念你啊,白前辈。
啊,好思念你啊,白前辈。
啊,好怀念你啊,白前辈。
好想要把你抓回来加班啊!
学生会办公室里,首席位置的空气格外沉重。
学生会成员百忙之中,议论纷纷。
“唉,会长又在幻想了。”
“是啊,幻想没有工作,幻想轻轻松松,幻想没人搞事。”
“校内风气不太好啊,昨天又有个家伙大张旗鼓地找女生告白,又一个无谋的效仿者,人家大张旗鼓告白是情趣,他大张旗鼓告白是调戏。”
“无妨,会长已经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的?”
“从男生里挑了几个群演,挨个大张旗鼓地向那个女生告白。”
“白味太重了。”
“是啊,白味太重了。”
盯!
来自会长的杀气,立刻让学生会成员再度矜矜业业地开始工作。
砰!
门忽然被一把推开,活泼有力的声音吹来一阵春风:“彩羽彩羽!看看谁来啦!呜呼——!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啊!是天使!是学生会天使小町同学啊!
那热情的笑容,送来一杯茶的微笑,几声加油和好厉害的夸奖,足以慰藉在工作里疲乏的灵魂!
几个男生已经坐正身体,露出矜持而不失热情的笑容,又狠狠盯了彼此几眼,暗骂一声装模作样,随后抬头向门口看去。
比企谷小町旁边站着个双手插兜的家伙。
那一双死鱼眼左右横扫而来,挨个停顿,一一点名,让几个男生瞬间感觉自己被写上了什么此獠必诛榜单……
呵!是情敌吗?也不看看这办公室里有多少情敌,事到如今再多一个又能怎么样……
“唉唉!老哥你在到处看什么呢?好好看看你铁石心肠,不管不顾,打入冷宫的妹妹小町呀!”
比企谷小町伸手逮住比企谷八幡摇晃起来。
是大舅哥啊!
敌意的目光瞬间变得热情起来,让比企谷八幡的杀心也随之高涨,TNND,你们这些家伙想接近自家小町吗?看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
“哈?是比企谷前辈啊。”一色彩羽抬起头来,有点烦躁的表情立刻欢喜起来,伸手招招,“来来来,快过来坐。”
社畜本能让比企谷八幡嗅到了资本家的气息,但那并不重要,先把这些恐怖分子——
“还有我呢,后生。”
白影从背后浮现,伸手拍拍比企谷八幡的肩膀,露出三分轻蔑三分嘲讽四分快意的眼神:“唉,都是些兄长必须经历的事情罢了。部将啊,总有一天,你可爱乖巧认真懂事聪明热情开朗漂亮的妹妹,会遇到她命中注定的那个鬼火少年,还会让你这个老哥不要多管闲事。”
说得太对了——但你谁啊!怎敢对大舅哥如此放肆?!
“TMD白影!”
下一刻,只见那任劳任怨工作能力超强威望厚重的学生会长,一个箭步从办公桌后杀出,抬手揪住白影的领子大力摇晃,震声咆哮:“你这家伙啊!你这家伙啊!给我留下了多少烂摊子啊!你知道有多少蠢货是你的模仿犯吗?!你知道现在的校内节目表演,都快把谁整活更好当作评价指标了吗?!整活整烂了,你知道是谁在擦屁股吗?!是我这个学生会长啊!”
本来杀心暴涨的比企谷八幡,都被这恐怖的怨念震惊得倒吸凉气,曾经那个喜欢装甜美装可爱的学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只加班加到怨气横生的学生会长啊!
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令人忍俊不禁。
“不要怕,只是些许风霜,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白影淡然一笑。
一色彩羽感动地抬头:“你是回来加班的吗?”
白影拍拍她的脑壳:“我是回来申请拍摄场地的。”
“给!我!死!”
所幸,在献祭了一只工作能力MAX,话不多能干活,先天加班圣体的雪之下雪乃之后,卑鄙的学生会长还是大手一挥,给拍摄计划提供包括帮助在内的一切支持。
略微生疏的适应之后,雪之下雪乃上手很快地帮助一色彩羽处理文件,一色彩羽都不禁感慨:“当年我就看错了人,白前辈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棒槌,雪之下前辈才是擎天栋梁,定海神针!”
“白君主要是负责创意吧……”雪之下雪乃抿抿嘴,轻声道,“其实当初学生会的工作,大多也是我做的,我也经常和你一样,想方设法把白君逮住加班呢,不过,我始终认为白君是最好的学生会长,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哦——”
一色彩羽拉长声音:“雪之下前辈想听我汪汪叫吗?”
雪之下雪乃不吱声,埋头工作,而另一边白影则是走到了靠窗的位置,他也没拿什么记录本子,就这么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拨打出去。
“哟!户部啊,回总武高当群演……什么叫我突然说什么?王子也会回来……呵呵呵,看来得出绝招了,还记得你高中喜欢过的那个女生吗?回不回?”
“哟!海老名啊,回总武高当群演,女王也会回来哦……哈哈哈!我还需要诈骗?我牵着部将,部将牵着绝命厨师,绝命厨师手指勾勾,女王不就回来了?”
“哟!材木座啊,回总武高当群演,没错!我又要开始新的创作了……什么?新的小说成绩不好,找不到当年那种大帝至尊交锋的感觉了?那就去找其他的感觉啊!读者不可能永远不变,作者也不可能永远不变,但这份不断创作、不断述说的热情,正是那不断变化中的永恒不变啊!剑豪将军,再带着你的轻小说冲一次吧!”
“撒!户冢彩加!你还记得网球场边的汉子比企谷八幡吗?!”
“没错!是我白影哒!给你一个登上舞台的机会!”
“放弃吧!我可没和勇者分手,略略略~!不回来?真的不回来?红豆泥?那我把你暗恋勇者的事情告诉她……哈哈哈,我和勇者的感情,唯一的对手是时间——不继续往前走的话,可是无法去爱一个人的哦,也会不知不觉错过其他人的哦。”
白影打着电话,大部分都被他带着节奏走,迅速攻克,少部分比较顽强的,也在几句交锋之后被顺利拿下。
一色彩羽转着笔,咂咂嘴嘀咕道:“好吧,也许他确实是最好的学生会长……毕业的那届学生里,还有暗恋雪之下前辈的?不过也正常,雪之下前辈这么漂亮嘛……”
“嗯……”雪之下雪乃轻声回道,“从审美角度上来说,白君也很帅气呢。”
“确实。”一色彩羽叹了口气,皱眉想了想,“真是奇怪,我以前确实喜欢白前辈,现在见面那种感觉反而淡了,更想把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关在小黑屋里加班。”
“大家都会有变化呢。”
雪之下雪乃眼神略微朦胧:“白君的剧本上有一句话,他在我看了剧本后突然问我害不害怕……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在说‘假如我们没有相遇’‘假如我们没有那么多故事’‘假如剧本才是现实’,我会不会害怕……”
“现在想来,我应该是理解错了,白君的剧本里有一句害怕——我大抵还是害怕的,怕岁月如刀,斩尽年少,命运落潮,徒留萧条。”
一色彩羽若有所思,若有所感,若有所叹:“所以,雪之下前辈怎么回答的?”
“回答?”雪之下雪乃一愣,抿嘴笑道,“我说——你不就在这里吗?”
一色彩羽:“汪汪汪。”
雪之下雪乃:“……噗。”
“啊——!去TM的初恋暗恋明着恋!加班加班加班!只要扛过这最后几个月,我就能以全力备考为借口,把所有工作都丢给下一任啦!后来的学生会长啊!牢记使命,勿忘初心,一定要记得都是白影干的啊!”
一色彩羽一声哀嚎,趴在满是文件的办公桌上。
雪之下雪乃莞尔一笑,默默帮一色彩羽减轻负担。
……
白影联系的人不算多,恰好一个班级的数量,并非所有人以前都是同班,更接近于从每个班都找几个人过来,最后凑成了一个班级。
教室里此刻有些热闹。
“才毕业半年不到,回来就感觉很久不见了,真是挺奇怪的。”
“还好吧,真要很多年之后,怕是高中制服都穿不上了……我这身就有点紧。”
“胖了?”
“咳咳,毕业躺家里吃多了,你看着倒是黑了点?”
“毕业之后被爸妈带出去旅游了,说什么好好玩,真是服了,我还想安静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管地享受几天呢,结果一毕业就被拉着到处跑,人都麻了。”
“这么累啊?”
“还好吧,现在想想挺开心的。”
“你大学感觉怎么样?”
“上课上课还是TMD上课。”
“高中老师都是骗人的!”
嘈嘈杂杂,熙熙攘攘。
“咳咳咳——”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所有声音立刻消失不见,教室里的人齐齐转头看去。
“看我干什么?”平冢静一手揣兜,一手拿着没点燃的烟,坏笑道,“我就嗓子痒痒咳嗽两声。”
“妈耶,高中PTSD了属于是。”一人摸摸额头,吐槽道。
“静老师少抽点烟吧!万一得癌症可就不好啦!”
一个声音嚷嚷起来。
平冢静眼神一扫:“你——那个雪之下阳乃给我出来!你都快大学毕业了还在这儿装学生,看看你和其他人是一个风格吗!老学生就该出来和我这个老师站一块儿!”
“我不!”雪之下阳乃倔强拒绝。
友情出演的安洁莉娜、樱岛麻衣和丰滨和花相互看了看,好像总武高的制服穿在雪之下阳乃身上,确实不太对劲,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再看看和白影坐同桌的雪之下雪乃……嗯,对方好像也不是一个画风。
“我懂了,大家都高中毕业了,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当然不需要装成乖学生,心态不对,精神不对,气质不对,动作也不对。”
安洁莉娜一锤手心:“雪乃哪怕毕业了,穿上高中制服还是像个优秀学生嘛!”
“确实很高中生呢,腰挺得很直。”
“哇,居然把那些凑数的教科书整理整齐了。”
“书包也放好了,没像其他人那么乱放。”
其他人仔细观察,纷纷点头。
雪之下雪乃:“#!”
她瞥瞥白影——快点啊!什么时候开始啊!
白影只是用手撑着脸,侧头静静地看着她。
“?”雪之下雪乃一时有些不解,这么多人看什么看……唔?
这是在看自己吗?为什么眼神那么怀念?为什么聚焦点好像特别遥远?为什么……
“哦!亲爱的学生们——!”
打开的门外,一道身影忽然一个大跳跃上讲台,旋即彬彬有礼地抚胸弯腰:“今天我们来学物理……”
“Cut!”冲田正忽然从教室后门探头,“是语文!语文!还有别做浮夸的动作,普普通通地讲话!”
“No Problem!那么我们就来普普通通地上一堂语文课吧!”
右代宫准教授一撩刘海,拿出课本。
“不是语文课,是早读!早读!”
“好!这边的同学那边的同学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开始早读!”
啊——绝了!这是老弟从哪儿淘来的戏剧演员!
冲田正导演控制着镜头,很是挠头,这么下去迟迟不入戏的话,拍摄起来可就麻烦了,毕竟群演都不是专业群演,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学生……
不对!
等等!
这个假装摇头晃脑读书,实则走神的学生,这个借着读书声和同桌说悄悄话的人,这个完全没意识到该早读的学生,这个一本正经对着书本朗诵的学生,这个一边背书,一边借着视角看另一个人的学生,这个摆着死鱼眼的百无聊赖特别懒散,这个很是亢奋的声音超大试图带节奏,这个念着念着断片的正在含含糊糊地糊弄,这个普普通通地进行朗诵……
要说够不够真实,那肯定算不上太真实,要说是不是虚假,却又总能看到真实的部分。
他们正青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教室里,晨读声不绝于耳。
班主任视察着情况,满意地点点头,在上课铃声敲响的时候叮嘱道:“这是必背的高考诗词,不仅要会背,还要能默写,理解什么空该填那一句,还背不下来的同学都加把劲,这可是送分题,向萧云学学,上次模拟考语文他一道送分题都没错。”
男主角……萧云?
雪之下雪乃轻轻侧目,脸还是那张脸,却又不像是那个人……
夸奖很开心,但不能太开心。
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也不确定够不够谦逊。
有其他学生,似乎在交头接耳地交谈,偷笑,或是看着被老师点了个名的白影。
下课后的休息时间,教室里顿时呜呼嗷嗷嘈杂一片,各种听不真切的声音在回荡着。
同桌将试卷往这边轻推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帮我看看这题,为什么是写第一句?”
“这个啊……”我想了想这首诗的解释,不去看她的眼睛,而是指着试卷解释道,“整首诗是首联、颔联、颈联、尾联,颔联和颈联是庄生梦蝶、望帝啼鹃、鲛人泣珠、蓝田玉烟的典故借用,只有首联和尾联有抒情的内容,所以‘哪一句表达了诗人的哀悼之情’,只能从首联和尾联来选……”
我趁机看向她的眼睛,明亮而专注,让人不敢直视太久。
雪之下雪乃轻轻点头:“嗯。”
“然后是首联和尾联的区别——首联是作者托锦瑟这一乐器,表达了对时间流逝、美好年华已成过去的哀悼,尾联是作者感慨过去难以追忆、迷惘惆怅难以排遣的心情。两句的区别一个是哀悼,一个是惆怅,因此表达哀悼之情要写首联。”
“是吗?感觉意思都差不多啊。”她轻蹙眉头,不觉有些苦恼,“老师讲课的时候,两句的意思好像都一样吧?都是表达了诗人追忆怀念,自哀自伤的感情。”
“老师讲的应该是整首诗表达的情感啦。”
我仔细解释道:“做题的时候,肯定要先审题,这首诗是句子填空的话,题干如果有哀悼、锦瑟和托古,那就是首联,如果有借用典故的话,就是颔联和颈联,如果有追忆惆怅,那就是尾联了。”
她陷入思索之中,提出疑问:“二三句都是用典的话,填空只需填一句,那该填哪一句?”
“这个啊……我想想,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写了的。”
我琢磨了一下,又把课本翻到《锦瑟》的篇章,从书本上一行行的笔迹里寻觅起来:“嗯——第二句用了庄生梦蝶,望帝啼鹃的典故,表达了人生命运无常,追悔莫及的情感,第三句用了鲛人泣珠,蓝天玉烟的典故,表达了人生中那些美好朦胧的情感……第二句悲伤表达,第三句美好表达。”
“悲伤,美好,悲伤,美好,悲伤,美好……”
她嘀嘀咕咕地记着,随口埋怨道:“都是用典,这两句怎么就有差别了?考试的时候就不能简单直接一点吗?”
我耸耸肩:“没办法,老师就是这么出题目的。”
“还是别提考试了,提起来就烦人。”她将不愿提的话题丢到一边,“你大学打算考哪个学校?”
“啊?我连有哪些大学都不知道。”
“清华北大还能不知道?”
“考不上,怎么想都考不上吧!”
我忽然感觉有些熟悉,不由问道:“你初中的时候是不是也问过我考哪儿?”
“对啊,当时你说你爸妈让你考一中,但你想本校初升高。”她抿嘴似是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初中毕业就要转校呢。”
“是啊……”
是吗?
我突然发现有些记不太清了,当时是什么场景来着?
是她希望自己一起上高中,还是她闲聊时说打算本校升高中?
记不清是闲聊时的具体情节了,也记不清是午休还是课间休息的时间了,还记不清是谁主动开启的话题了……
只记得,她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自己单手抓着栏杆晃来晃去,用多动藏着心动。
对了,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她还给自己写了封半是告别半是询问的明信片。
“啊——诗读起来挺有意思,但是做题好烦。”
她发出大家都有的牢骚:“古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情感丰富?情感丰富起来就喜欢写诗写词写文章,背得人想死。”
“我们不也得硬憋作文?”我搭着话,希望聊久一点点,“感觉写诗写词比写作文简单多了。”
“唉?你还会写诗?”
她惊讶了一下:“给我看看?”
白影不好意思,有点手忙脚乱地拿起笔佉假装能有事做。
“在写了在写了,写好了给你看。”
我会写诗词吗?会吗?会吧?
反正诗词就那么回事儿,按平仄来写,再押韵就行了。
在高中不知不觉步入尾声的时候,除了看课外书,我也多出一个瞎写诗的爱好。
高中毕业上大学,就是离别,主题既然确定了,剩下的就是体裁,这种东西回家上网搜一搜,到处都有。
五言绝句?字太少,嫌弃。
七言绝句?不够多,嫌弃。
律诗?要对仗,要平仄,要平韵,每首还都是八句。
有难度!就这个了!
写诗嘛,也没什么难度,对仗无非是形容词对形容词,动词对动词,量词对量词,比起同样是各种词的英语来说可简单太多了,而提到离别之类的事情,愁啊酒啊秋啊什么的往上加就完事儿了。
什么一壶浊酒饮离愁,什么半帘往事秋风愁,什么夕阳古道绿杨柳,什么残月黄昏默默天,想到的就能往上填,填完再把平仄不对的字改成对得上平仄的近义词……
写好之后,小卖部买上几张明信片,努力纠正歪歪扭扭的字迹,将写好的诗誊抄上去。
我准备好了一切。
然后偷偷放进她的书桌里,却带着一种偷到了什么东西似的慌张窘迫和窃喜。
事后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发现的,但她笑着聊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不知不觉之间,我有了个写诗词的爱好,无论写诗也好,写词也好,都喜欢挑字最多的。
给别人看终归太为难,全都记在笔记本上,偶尔挑挑韵脚,斟酌平仄,都能排解心头的烦躁。
“我也许能当个诗人也说不定。”
我喜滋滋地想着。
就这样,带着耍帅成功的雀跃,高高兴兴地写给她一首送别诗。
真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