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个声音自顾自地述说,嘲笑,怀念,叹息,屏幕渐渐暗淡下来。
观众们交头接耳。
“这次女主角挺好看的……吧?”
“看不清,只知道是个黑长直,屏幕上女主角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没戴眼镜呢。”
“这也太糊了,但就糊了女主角,其他人倒是能看清,虽然没什么镜头……”
“虽然场景和故事太有槽点了,但白影的演技和独白念诵还是在线啊。”
“下一幕出来了……聊天界面?”
【后来呢?】
【高考来了,高考完了,我毕业了,我回家了。】
【那她呢?】
【高考的时候,老妈也不知道从来听的巧克力补充能量,让我去买了一大堆,考试的时候我还给她送了些,后来就不知道了,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这么多年就没联系一下?】
【好友已经删了。】
【啊?为什么?】
【也许是她把我写给她的诗发到朋友圈,我一气之下删了?也许是网上聊天的时候发生了口角,我一气之下删了?也有可能是我不知道哪儿惹她生气,她把我给删了?记不太清了,应该是高中时的事情吧。】
【啊?至于吗?】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都想不起自己怎么想的,应该是些无足轻重的理由。】
【那你还记得她干什么?】
【来得及的时候记不起,记得起的时候来不及。】
【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
【算不上,我读书那会儿没反应过来那叫喜欢,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晚了。】
【啧啧,看不出来你的恋爱经验还不如小学生啊。】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咱们年龄差不多吧?你还不清楚那时候满脑子想的是什么?】
【确实,满脑子都是学习。】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分明是放假,作业,考试,爸妈,零花钱,玩和零食。】
【不提这个,那同学群呢?其他人呢?】
【你知道十年前的房价是多少吗?你知道网络普及信息爆炸才多少年吗?我第一部手机都是上大学家里才给买的,那时候只能偷偷溜进我爸的办公室上网。】
【没辙了,你活该。】
【所以啊,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聊起来都没什么清晰的脉络,能写出什么东西?让读者看一傻逼的青春傻逼事故,骂主角几句傻逼,再骂我几句傻逼?】
【行吧,那你想好怎么给我交稿了吗?】
【编辑大大!再给我宽限几天吧!我最近熬夜成病,思路全无,食不知味,寝难安眠啊!】
【去你丫的!我就没熬夜成病,思路全无,食不知味,寝难安眠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我交稿!】
【球球你了!】
【是我球球你了!】
……
【夕色阑珊明灭时,残华流转灵思迟。嫦娥何处求灵药,托我悲心与月知!】
【有空琢磨你的歪诗,还不如赶紧给我去写稿子!再拖稿我就代表月亮消灭你!】
“唉……”
咔!
嘶——
呼……
我挠着姑且还茂盛的头发,忽然发现一手头皮屑,应该到洗澡的时候了?一转头发现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想想还是继续琢磨吧。
什么都没琢磨出来,睡觉。
“%#……#@!¥……#¥¥@¥……”
朦朦胧胧的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有些恍惚地醒来,下意识揉揉眼睛,看着被踢到一边的被子,忽然才发现天气已经变热了。
冬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春天吗?
今年是……说起来……我是几几年毕业的?
我竟想不起来。
毕业至今的时间好像很短,高中大学的时间好像很短,出生至今的时间好像也很短。
度过的时间越多,时间度过得越快啊……
我拍拍脑袋,开始寻找起当年的毕业照片……对了,还有她初中毕业送的明信片,自己应该是好好收起来了。
柜子,没有;文件袋,没有;一些还未拆开的行李包裹,没有。
在屋子里转悠好多圈之后,我不得不承认那些东西被弄丢了。
也许是在某一次搬家,也许是在某一次整理房间。
人连自己都能弄丢,又何况那些物件。
我有些茫然地摆弄着聊天软件,突发奇想,想要找找曾经那些同学的痕迹——账号上的好友不多,基本是大学的,毕业之后也没有再进行任何联系,我也没想联系他们的欲望,只是想着看一看。
毕业之后,大家好像都很少发朋友圈了,偶尔有些发点旅游照片,偶尔有些晒点情侣狗粮,偶尔有些在结婚生子的时候发一发,都很简短稀少。
有些人的名字还记得,有些人的名字已经和回忆无缘。
写首诗吧。
【夜至欲眠往事还,忽觉冬尽又春暖。少年如梦醒时短,驰念似刀剪更晚。】
写诗就像为了一碟醋去包饺子,那点心情只够酿出一两句的醋,剩下的饺子都是胡编乱凑,删删改改的功夫。
我将写好的诗放到一边儿,并不在意也不保藏。
对于自己创作的东西,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我向来抱着一种复杂的感情。
若是丢了,那便丢了,忘了,那便忘了,若是没丢没忘,隔几年再看见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过于蠢笨天真,自作多情,通篇烂笔,无一分明。
写稿,无果。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梦,哪怕不知道是什么梦,只知道自己梦见了她。
应该是和人聊起过去,日有所思,自然夜有所梦吧。
也许……也许是缘分指引呢?
神秘学不是常说人有特异功能吗?
哪怕是未来的事情,也有可能产生一些预感,就像我丢的东西肯定在那儿,我去什么地方就能见到谁。
开玩笑的。
不过,没有灵感的话,去年少时的学校,说不定能找到些灵感,应付几篇稿子?
我终于动身了。
顺便一提,倒腾了一下过去的物件,大概搞明白了时间,我现在应该高中毕业十年了。
不多不少,整整十年,是个很完整很有意义的数字,说不定那个梦真有点玄学?
开玩笑的。
……
电影院里,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似乎开头的校园与青春,不过是一场幻梦,唯有此刻这一人独思独想,独自惆怅,独来独往,才是真正的人生。
记不清时间,想不起过去,烦恼着眼前,无谓着未来。
无论曾有多少繁华盛开,世殊时异,日转星移,一切都将腐朽破败。
事到如今,终归是一个人的感觉,汹涌而来。
……
【已支付¥44.41】
四十四块四毛一,走向过去的价钱。
虽然是同城,但毕业后从未回来过,还是第一次知道走一趟的价格。
我站在校门口,望着读高中的学校。
除了些自己调动起来的情绪,心中并无多少感怀——说到底,读书的日子又有什么好怀念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个模棱两可的目标,做着些回头忘却的努力,在不明所以的燃烧之后,回到这个平平无奇的世界。
我大抵并不怀念那段岁月,只是怀念岁月里的人,怀念岁月里的自己罢了。
不过,这种心情不好写出来,一来写不清楚,二来不合主流。
我端着表情,走进学校。
还好今天是星期六,自己看着也像个正经人,保安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过问。
学校的跑道换了吗?以前是红色,现在是蓝色。
地板还是干净整新,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不过对石头来说,十年也很短吧。
厕所外面挂上了帘子?以前没有吧。
说起来,我读书的时候,是在哪个教室?第几层第几个?
说起来,我读的是三班还是七班?
初中读七班,高中读三班?
好像不是,印象里根据学习成绩,重新分过几次班,反倒记不清毕业的时候,自己究竟读的是哪一个班级了。
教室里虽然没有人,但桌上桌内堆着的书,直接挂在椅子上的书包,都很符合记忆里的样子,倒是让人怀疑是不是过去了十年。
高一一班,高一二班,高一……嗯?怎么直接跳到高一四班了?三班呢?
我上下楼梯,不断寻索,时不时拍几张照片,却始终没找到三班的位置,搞不懂如今的教室布局是怎么回事,不过就算搞清楚了,现在的三班也不是之前的三班了。
找到也没什么用处。
我也只是想有个目标,方便在回忆里漫步,努力试着让自己有写点什么东西的惆怅心情,而不是显得无所事事,走马观花。
但是空空荡荡的学校,正如空空荡荡的回忆,爬上爬下的寻觅,找到的都是空气。
还好自己是一个人来的,这时候要是遇到老同学,怕是见面都认不出人,会弄得气氛特别尴尬吧。
算了。
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找不到一丁点儿创作的灵感。
离开教学楼,我有些意兴阑珊地走到操场上,点燃一根香烟。
说起来,当时毕业的时候,大家好像在丢书玩,自己也被带动着把书丢来丢去,不知道现在的学生们还会不会这么做。
可能学校管理越发严格,已经禁止学生丢书这种不文明的行为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素材,拿出来写点什么。
“这位先生,学校里禁止抽烟,请你出去抽。”
保安站在操场边喊道。
“行。”
……
“只有小白一个人的电影……?”由比滨结衣看着拍摄组和被镜头强势围观的白影,有些奇怪道,“声音全是后期旁白配音吗?”
“应该是吧,虽然是一个人的电影,但也是每个人的电影。”比企谷八幡倒是有些感慨,“部长今天的演技,好像更加出色了啊,哪怕只是看着连声音都没有,他只是在普普通通地走着路,有时停下,有时漠不关心,有时加快脚步,就有种……”
折木奉太郎准确地描述道:“他在回忆里独行的感觉……不过,每个人在回忆里都只能独行。”
“白叔……”千反田爱瑠蹙起眉毛,“有点奇怪?”
雪之下雪乃远远看着,目光复杂,忍不住浮现出担忧。
这是萧云的故事?
或是白君编写的故事?
或是白君在描摹雪之下雪乃?
但我已经不是那个孤独的人了啊……
在剧组的镜头包围里,白影转身朝向校门口。
……
我离开学校,漫步走到外面,随意地坐在一根安全桩上,背后是学校,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还是没什么灵感,果然小说和文章里都是骗人的。
哪儿来那么多怀念青春岁月,为了创作而创作的创作,本就是偶有所想,再假装自己感动,写出来糊弄别人,糊弄自己的东西。
走路就是累,不管是过去的路,还是现在的路。
嘶——呼……
看着走过又走来的陌生人,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
回去吧?但回去也是继续苦思冥想……算了,再坐一会儿吧。
我再点燃一根烟,漫无目标地看着街道,天空,行人,车辆,商家,红绿灯。
嘶——呼……
我看起来像在等人吗?或许是吧,真是够笨的。
你是突发奇想,一个人回以前的学校,没有约上任何人,也没有通知谁,谁又会知道你回学校来看看了?
就算知道了,又有谁会跑来看看你呢?
大家只是恰好在读书的时候聚在一起,生活早已将每个人的脉络剥离,谁也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过去,再见不如怀念。
我看起来像在等她吗?或许是吧,真是够蠢的。
晚了,已经晚了,整整十年时间,你都快要记不起,又怎么来得及?
哪怕退一万步,你的梦真有什么玄机,真能遇见她又怎么样?
你能认出她吗?
你认得出她,她记得你,认得出你吗?
就算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她那么好的女孩,就没男朋友吗?
甚至已经结婚生子。
你很清楚,记忆是对过去的加工,倾斜的重量各有不同,放到天平上没有办法等重,会有太多太多的参差不齐。
你并不了解过去的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她,你只是在排遣寂寞,故作多情,换句话说就是自恋。
你的“她”,是记忆的描摹,是自我的倒影,是虚假的修辞,是你知道的那种白月光。
可观,可怀,可忆,可思,不可往,往则坏,坏则空。
回忆是最遥远的东西,追上就会远去。
你从来不会去追,本来不会去追,更不应该去追。
毕竟,那只是一枚肥皂泡,折射出过去的时光,在你眼前绚烂辉煌,一旦试图握紧手掌——
现在,你还有回忆和怀念,去追可就没有了。
嘶——呼……
我又点燃一根烟。
还是没什么灵感,也没看见什么人,写点东西拖一拖时间吧。
首先,找个对得上心头那点醋的词牌名,再琢磨着怎么用字句和面,韵脚调味,平仄掐馅,包出一盘有模样的饺子。
【冬尽春生万籁开。梦里如醒,梦断成筛。无情自顾空徘徊。怕见人来,怕见人来。】
【门外斟诗怎抒怀?情理易解,情字难拆。多情自笑喜作怪。不见人来,不见人来。】
虽然同字太多,不甚美观,显得文采不足,平仄不整,但是谁让醋就是这样呢?
幸好,我的创作原则是凑合,只要自己折腾够了,平仄对仗什么的抛开也没问题。
嘶——呼……
我看着校外的街道,也许是学校周边的缘故,偶尔能看到些明显是学生的人——自己现在,好像是能被叫叔叔的年纪了?
没怎么和低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对方眼里的自己如何,自己照镜子的话,自己多少岁还真认不出来,哈哈。
烟又抽完了啊,该走了吧。
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之后停下,又走回来坐上安全桩。
再写一首吧,挑战一下当年爱写的律诗。
后来我就不喜欢写律诗了,字太多,对仗太严苛,平仄不好随心所欲,还非得压平韵。
这饺子包起来麻烦,实在是为难我这个懒人。
嘶——呼……
麻烦,要求对仗很麻烦,如果用典的话能简单些,但查找合适的典故很麻烦,真是佩服古人的记忆力……还好现在手机网络发达,无论是查近义词还是查典故,都比学生时代硬想要简单得多。
嗯?非要说的话,古人的诗词放到现在,未尝不是一种典故,尤其是各种高中生必修古诗词,简直是典故中的典故——高考要考的哦。
什么登高对怀古,什么李白对杜甫,岂不是手到擒来?
最近还流行回旋镖,网上都说是回旋镖元年,如果借用高中古诗词来写的话,更能凸显出回旋镖的感觉吧?
我想出办法,开始检索高中必修古诗词,三两眼看过去,寻找平仄合适的诗词名和作者名,最好是表达点感伤缅怀的情绪。
《锦瑟》
唐·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不需要去思考回答作者表达了什么感情了,都是自己的感情。
当年读的是送分题,现在读的是送命题。
真不愧是回旋镖纪年。
我掐灭烟头,捧着手机发呆,时而点动几下,时而滑动几下,每一次手指触碰屏幕,都像是在触碰过去。
时光化作坚不可摧的屏幕,演绎出那些真真假假的回忆,哪怕迫切到想要愤怒地一拳,也触碰不到屏幕里的东西,到手的只有一片零碎狼藉。
是啊,那些诗人为什么总是感情丰富,留下一片片诗词文章,让人背得痛不欲生呢?
诗人词人文人,他们不是传说,不是童话,不是小说,不是故事,而是活生生,存在过的人。
会看到锦瑟上有多少根弦,就联想自己已经度过多少年华,会因人生如梦,无常无踪而喟叹,会对曾经的一时轻狂错误而后悔,会想起那些美好的事,美好的人,美好的点点滴滴,会在要追忆这些往日心情之时,发现当时都已经模糊不清,只能惆怅迷惘,一声叹。
我啊,哪怕再见又能如何呢?
要多少悲欢喜怒,花月风霜,才能凑出十年的时光?
既没有在她身旁,也不过寥寥过往,何以将彼此续上?
不过,心中还是如此徘徊怅惘。
得意失意年华去,悲欢苦乐谁由己?
古今共月寄心事,遥向天涯忆别离。
古人今人,你我他人,本就是一样的人。
我写得很快,偏想写慢点,但心情,谁也控制不住。
悲欢喜怒,全然分明,谁都尝过味道,只是早已不愿说出,或藏着,或否定,或拒绝,或静默,兴许就忘了想起来。
我没有想去喜欢谁,应该喜欢谁,可以喜欢谁,就能喜欢谁的能力。
我喜欢的也许不是那个人,而是那片白月光,那段岁月,那些回忆。
但我只喜欢她,就喜欢她,还喜欢她,一直喜欢她。
父母告诉我如何长大,学校告诉我如何学习,社会告诉我如何生存,他人告诉我如何保持距离……
可惜,我还是一如年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去被一个人爱。
空余怀念,那便怀念,好过了无挂念。
【十年契阔远归程,六载春秋难觅痕。】
【有意寻踪推敲过,无心漫步逝波沉。】
【滴滴墨染多情客,卷卷诗名同路魂。】
【当日轻狂抛锦瑟,原来悲喜不由人。】
哈……原来悲喜不由人……
我真牛逼,哈哈。
我慢慢地舒了口气,抬头又看向前方通往学校的街道,好像没什么变化,也许过去了不少时间?
要不要给这首诗写个题目呢?自己没什么给诗词写题目的习惯啊……
后面是学校,我怔怔看着前方——街道,天空,行人,车辆,商家,红绿灯。
算了,算吧。
我大抵还是害怕的,怕岁月如刀,斩尽年少,命运落潮,徒留萧条。
点击屏幕将写好的诗保存起来,我撑起有些发麻的双腿站起来。
走了,走吧。
“喂——你……”
……
荧屏暗淡,缓缓上浮谢幕表。
观众们鸦雀无声,如梦初醒。
不是……那是……这是……但是……
艹!
导演是狗吧!在这里没了?!
不对,还有歌和曲子?
……
电影拍摄顺利结束,有的打算各回各家,有的打算趁机相互聚一聚,有的打算寻找时机,有的正在收拾器材道具……
校门外,白影还坐在安全桩上,安静地眺望街道。
校门内,雪之下雪乃遥遥眺望,心头很不确定,来回揣测,那究竟是白君本来就出神入化的演技,抑或是他在那个时候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他变回来了吗?
抑或……
害怕吗?雪之下雪乃。
怕人心易变,怕人世幻梦,怕终究一人,怕繁华谢后。
我……
“那个,雪之下同学……”
人群里,一个并不认识的男生忽然间站了出来,张开口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实在是太小,不仅让雪之下雪乃没听清,也让其他人没听见。
雪之下雪乃知道他说的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要说什么了。
这样的人大概不少吧,毕竟自己很可爱。
以前的话,自己大抵是不以为然的,既没有说出来过,也没有靠近来过,更没有交流对话过,不过是在自己身上瞥见一抹心动的剪影,然后将想象投入到那抹剪影里,塑造出一个喜欢的“雪之下雪乃”,偏见且傲慢。
然而,这也是喜欢,毕竟悲喜不由人。
“谢谢,还有……”
雪之下雪乃轻声道:“下一次,记得要大声一些。”
男生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转头躲入人群,被几个损友挤来挤去地调侃嘻哈,汇入那些青葱隽永的回忆。
下一次,祝你还能遇见喜欢的人,也能大声些,认真去爱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学会怎么爱,怎么被爱。
我该去爱我喜欢的那个人了。
若人心易变,我也在变。
若人世幻梦,同醒同眠。
若终究一人,念念一人。
若繁华谢后,正好不用观花,不用赏月,专心看他。
雪之下雪乃不做犹豫,转身向校外奔去。
“喂——你是萧云吗?”
白影如梦初醒。
爱是束缚吗?爱是自由吗?爱是恒久吗?爱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呢?
怎么去爱,怎么被爱,似乎无论萧云白影,都有些琢磨不清。
萧云似乎没有爱过,似乎没有被爱过,白影似乎被爱着,似乎去爱着。
爱是陪伴?
爱是故事?
爱是自由?
爱是节制?
爱是束缚?
爱是距离?
爱是时间?
爱是温柔?
爱是热闹?
爱是色色?
爱是金钱?
爱是结婚?
爱是相爱?
爱是花言巧语?
爱是真心可鉴?
喂,萧云啊,你还爱那个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人吗?
当然,因为我的爱是她。
她?那甚至不是人,是你的少年青春,是你的一时悸动,是你的单方面记忆,是你数十年来的雕琢,是你牢记一生却从未说出口的沉默。
没错,她点缀着我的回忆,她陪伴着我度过苦难,她是我混乱矛盾的内心里恒定的事物,她随着我走过生老病死的岁月,她是我永眠时还能温柔惦念的花朵,我很幸运。
确实很幸运啊,再见了,少年。
爱一辈子这种事情,很简单不是吗?再见。
是啊,爱是她,真是简单。
白影能感觉到,自己的替身发生了某种变化,苍白或许变成了雪一般的洁白,那相互交织的命运项圈已然消失不见。
替身?Link Fate?链接彼此的命运?
已经不需要了。
爱可是比命运更顽固的东西啊。
白影快步走向站在原地,似是等待自己回答的雪之下雪乃。
少女的目光格外执着,还是那个倔强不认输的家伙。
真是……苦苦思索,不断自辩,求证归因,都不如她这么喊一声。
“勇者,我是你的白君。”
白影回应得普普通通,甚至感觉她可爱得过分,都不好意思看太久。
绷紧的容颜如昙花绽放,执着的目光似冰雪消融。
雪之下雪乃有些按捺不住,忽然张开手,她想扑进对方怀里,很想很想……
白影伸出手,捧住雪之下雪乃的脸颊,他想狠狠亲这个说喜欢的嘴唇,很想很想……
一人作大鹏展翅,一人作捧雪饮冰。
两人面面相觑……先抱,还是先亲亲?
先亲!白影低头。
先抱!雪之下雪乃合手。
不管了!一起来!
嘴唇触碰,舌齿相依,说话都嫌弃浪费光阴,空损年华。
校门边一大群人盯着看,看着看着,雪之下雪乃和白影好像都还没反应过来。
很快,白影反应过来了,直接将雪之下雪乃一把抱起转圈圈。
“勇者!我喜欢你!”
“我也是啊——”
“勇者!!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啊——!”
“勇者!!!我超级喜欢你!!!”
“我也是……呀——!!”
“嗷——!!!”
悲鸣,骚乱,挣扎,无果,将脑袋埋下去当鸵鸟,顺便使出了掐死男朋友的劲儿,狠狠捏他脸皮。
“他们这是突然之间干什么呢?”丰滨和花纳闷道,“再怎么急,就在外面?就这样小雪之下还说我呢。”
“不懂哩。”安洁莉娜魂游天外,尽享总导演之福气,“拍摄技巧?分镜解构?精准抓拍?放大缩小?哦哦——年师傅,冲天师傅,我没悟哩……”
“唉,有辱家风,成何体统。”
雪之下阳乃啧啧摇头:“把一句我爱你写成百万字的书,再把百万字的书写成一句我爱你,这种事情来回折腾,还能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雪乃酱和混球真是够酸的。”
“别扭对文青?”樱岛麻衣托腮想了想,“确实挺让人酸溜溜的,但换自己上就不是这种爱了,还挺让人羡慕,后悔自己太成熟呢。”
“哼哼~回头一定要告雪乃酱一状,还想挟父母以令小阳乃?我看马上就要攻守易势咯。”
雪之下阳乃招呼一声:“导演!和花酱,粉红蓝黄!来来来!干脆趁着天气好,就把片尾曲录了吧!”
“是结束乐队!不是粉红蓝黄啦!阳乃姐!”
“哈哈~那么准备了!”
雪之下阳乃轻轻拨动吉他,遥望着校园风光,脑海里想起的是真真假假,你来我往,似虚还真,未尽未完的时光。
丰滨和花和樱岛麻衣一起开口唱了起来。
一个声音清澈开朗,不做他想。
一个声音磁性沧桑,如诉衷肠。
歌声与悠扬的曲调,在电影院里飘荡,勾起往昔那些惆怅,勾起人们宁愿沉默的过往。
谢幕表缓缓上浮,似倒流的时光。
……
春风遇年少,摘去故说愁。
笑唱长亭古道,芳草斜阳柔。
别去风急雨骤,回首方知人旧。
惟有月同舟。
多少古今事,离恨付江流。
勤餐饭,莫贪久,忘愤忧。
不应有恨,当年锦瑟声满楼。
缺字只知添酒,断韵喜栽杨柳。
梦里少年游。
醒却古今事,偏爱人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