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旧偏头,看见黎陌尘也站在甲板另一端,身形挺拔,望着远方的海。
风吹起他的外套,也吹亮了他眼中的情绪。
不是欲望,不是征服。
而是一种细致入微的关切,和压不住的心痛。
顾旧眯了眯眼,笑意微凉。
“真是有趣。”
他还不急着下结论。
人类的感情,从来最不可靠。
尤其是像黎陌尘这种自小不愁吃穿、呼风唤雨的少爷,最容易把“第一次感受到生死”的强烈感受误认成爱情。
他们所谓的“动心”,多半不过是风雨同舟之后的一时错觉。 等真回到纸醉金迷的世界,那点“情”还有几分真?
何况,她不过是一个俱乐部调教出来的器物,一个“玩物”。
“不值得。”
他轻吸一口雪茄,烟雾在唇边弥散,眼神微冷。
他从不相信感情,尤其是这些权贵们的“感情”——说穿了,全是占有欲的变体。
只要57号还打着“顾旧”的标记,黎陌尘就别妄想将她光明正大地带走。
可他也不敢大意。
黎陌尘不是傻子,从他那天晚宴上的神情、语言、举动判断——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七七身上的“与众不同”。
“如果他真敢出手……”
顾旧收起笑意,眼底泛起冷意。
他可以陪笑,可以周旋,但若黎陌尘真想破局带人逃走,他也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干净、安静、无迹可寻。
到那时黎家更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
“留你一命,是你还有点用。”
他轻声自语,语气温和得像在说笑话,只有眼神冰冷刺骨。
猎人最擅长的,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他此刻不急——他只是在等,看黎陌尘到底是真动了心,还是另有所图。
如果是前者,他会“清洗掉”;如果是后者……他反而更感兴趣。
“想骗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顾旧站直身子,理了理西装衣角,望着越靠越近的港口,唇角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心中已经有了试探的法子。
用过早餐后,顾旧敲响了黎陌尘的房门,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黎少,今天还想见七七吗?”
“要不要看看她的……训练成果?”
黎陌尘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顾旧领着黎陌尘一路走向船底舱。
还未靠近,黎陌尘便听见一阵模糊的低笑与沉喘,像兽群围猎前的窃语。
昏黄的灯光晃动不定,底舱里潮湿闷热,混杂着机油与金属的气味,像一股黏腻的热浪扑面而来。
七七跪在地上,衣不蔽体,仿佛一件经过精心调训的展示品,被人肆意围观。她头低垂着,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也没有丝毫反应。
围在她身边的几个船工半倚半蹲,谈笑低语,眼神在她身上游移着,像在欣赏某种表演前的预热,又像在挑选哪块肉更肥美。
而顾旧,就站在不远处,烟雾缭绕中神情自若,目光却一直落在黎陌尘脸上,等着他出错,等着他失控。
黎陌尘的脚步踏入后,陡然顿住了。
他看见她的那一刻,身体猛地绷紧,像被一记闷棍狠狠击中。
他的瞳孔收缩,喉结滚动,指节攥得发白,愤怒、杀意和痛意像潮水猛地涌上来——几乎将他整个吞没。
可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局。
顾旧在看他——在看他有没有“破绽”。
他逼自己移开目光,眼中骤现冷光,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像在打量地上的一头牲畜,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七七,然后转向顾旧,语气低沉而锋利,带着一点刻意的轻蔑与不耐:
“顾总,你的场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顾旧眯了眯眼:“你懂的,这只是训练的一部分。”
黎陌尘仿佛笑了一声,抬脚轻轻踢了踢地面,像是嘲讽,又像是在驱赶蚊虫,语气冷得能割人:
“我花那么多钱,订的是你们俱乐部最顶级的资源,你却让我在这儿看一群下脚料围着我吃剩的骨头?真是抬举了他们。”
顾旧闻言,神色微动,脸上的笑意开始有些挂不住。
黎陌尘没有停。
他缓缓走到七七身边,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手指冷静地抬起她的下巴——动作没有一丝怜惜,仿佛在验货。
他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空洞,毫无聚焦,如一块无光的石头。
他看着她的这一刻,心脏仿佛被钝刀割了一道,但面上却依旧平静冷漠。
“精心打磨的宝石,”他声音极低,却异常清晰,“才配得上它的价格。”
说罢,他松开她的下巴,像扔掉一块被污染的饰品,甩了甩手。
“要真让我和这些脏手抢一个杯子,那我可真不稀罕碰她一根手指。”
顾旧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来。
“黎少,果然还是你稳。”他说着,挥了挥手,几名男人低头退散,不敢多言。
七七依旧跪着,一动不动,像一个断电的人偶。
顾旧点燃一支雪茄,语气似笑非笑:“看得出来,你对她还是…… 有点在意的。 ”
黎陌尘冷哼一声,嗓音低沉、毫无情绪:“顾总,你要真是个生意人,就该知道——再好的资源,也得养着用。 ”
两人四目交锋,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像夜海的浪潮结了冰。
过了几秒,顾旧忽然轻轻拍了拍黎陌尘的肩膀:“放心,我一向惜货。 ”
说罢,他转身离开,像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船,终于可以进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