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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菲娅开始整理物品。她将女仆服留在原处，把衣服、纸张、圆珠笔等物品收进背包。
“……那个。涅菲娅。这件华丽的礼服是什么？难道也是你的吗？”
泰瑞斯指着镶嵌闪亮宝石的紫色华贵礼服问道。这绝不是奴隶该拥有的东西。
涅菲娅看着礼服浅笑着点了点头。
“是我的。大约一年前主人……不，现在不是主人了。有真大人说是我的生日礼物送给我的。”
“……有真大人送的……？给你？”会记得奴隶生日的主人？
这完全超出了泰瑞斯的认知。
他当佣兵奴隶时，别说生日，就连主人心情好的日子也从未收过礼物。
残羹剩饭倒是得到过，但那从来不算什么礼物。
“不只是我，其他女仆生日时也会收到礼物。不过像我这样收到礼服的倒是很少见。”
“……那件礼服。你穿过吗？”
贵族或许另当别论。但在泰瑞斯的常识里，奴隶根本没有穿礼服的场合。
涅菲娅皱起了眉头。对泰瑞斯的话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我确实曾是个奴隶。但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对、对不起。是我太欠考虑了。”
“……穿礼服的机会其实比想象中多。这座宅邸每两个月——最迟三个月就会举办一次晚宴。包括我在内的仆人们也能参加的晚宴。这件礼服已经穿过好几次了。是我的宝贝之一呢。”
“这样……啊。”
涅菲娅小心翼翼地将礼服叠好收进背包。其他泰瑞斯不认识的物品也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那把匕首是？”
“防身用的。做工很棒吧？这也是有真大人送的，还是矮人打造的匕首呢。这也是我的宝贝。”
“真、真是把好匕首。”
精湛到令人窒息的匕首。
泰瑞斯喉咙发紧，几乎要脱口而出劝她卖掉礼服和匕首。
那些东西足够让全家过上好几年的富裕生活。
但看着涅菲娅闪闪发亮的眼睛，终究没能说出口。
怎么能开口让她卖掉最珍视的宝贝呢。
“这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戒指……”
“这是不久前从主人那里收到的。因为不能弄丢，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抽屉最里面……”
那是一枚镶钻的金戒指。涅菲娅将那枚钻戒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好看吗？”“嗯，好看。不过那个戒指……为什么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你知道左手无名指的象征意义吗？”
“咦？啊！我知道北方的习俗。是指结婚戒指要戴无名指对吧？但这终究只是北方的习俗呀。没什么特殊含义的。”
“……这样啊。”
泰瑞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铁戒指映入眼帘。从未觉得这枚铁戒有何不妥，今日却显得格外寒酸。
“涅菲娅。我送你的铁戒指……”
“我好好保管着呢。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都随身携带呀？”
涅菲娅从胸前掏出项链。链子上正挂着那枚铁戒。见她始终贴身携带，泰瑞斯稍感安心。
“……铁戒指也是戒指，不想戴在手指上吗？那样更安全。我……希望涅菲娅能把它戴在左手无名指……就像我这样。”
“哎？抱歉。现在手指比从前粗了，铁戒指已经戴不上了。”
“我会重新把铁戒指改成适合涅菲娅手指的尺寸。”
“没关系。铁戒指戴着不舒服又疼，我不想戴。而且像这样继续当项链保管不就没问题了吗？”
“……你说得对。”
涅菲娅打包好了所有行李。泰瑞斯迅速用左手提起行李背包。虽然相当沉重，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泰瑞斯。让我来拿吧。”
“不。没事。请让我拿着。”
“……知道了。在宅邸吃完晚饭后就要离开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我有乘坐来的马车。因为离普特斯领地很近，晚上出发也行。”
涅菲娅和泰瑞斯走出房间。他们朝餐厅走去。途中撞见了几名女仆。
“涅菲娅？为什么穿着……旁边这位男士是？”
“……他是泰瑞斯。我之前应该提过的？”
“啊。小时候的朋友。是这样啊。要离开宅邸了吗？”
“是的。因为我不再是奴隶了。”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加油。希望你在那里过得好。”
泰瑞斯感到有些异样。遇见的每位女仆都简短问候，祝福涅菲娅一切安好。虽说只是客套话，但她们的眼神里都带着对涅菲娅的怜悯。
‘……是我想多了吗？’涅菲娅获得自由不该让人羡慕吗？泰瑞斯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踏入餐厅的泰瑞斯大吃一惊。这里宽敞得惊人且一尘不染。食物种类更是琳琅满目。他跟着涅菲娅取餐时，因只剩单臂不得不接受她的帮助。
食物入口的瞬间他再度震惊。
‘太好吃了！’仅用美味形容远远不够。他曾受凯尔帮助尝过贵族料理，但那些比起眼前餐食简直相形见绌。
特别是名为炸鸡和可乐的饮料堪称革命性美味。
“合胃口吗？”
“啊？嗯。超级好吃……真的可以吃这些吗？”
“没关系的。大家早午晚都这么吃呀。你看其他女仆不也是吗？”
泰瑞斯环顾四周。周围全是女仆。而且个个都拥有美丽的容貌。她们走近涅菲娅交谈几句后便离开了。还有女仆向涅菲娅赠送离别礼物。
“泰瑞斯。尝尝这个，是奶油培根意面，最近在宅邸里很流行。”
“虽然是第一次吃，但真的超级美味。”
“再尝尝这块牛排。梅丽莎姐姐很喜欢牛排。”
“这个……比我吃过的任何肉类都要美味。”
用餐持续进行着。狼吞虎咽的泰瑞斯动作逐渐变慢，最终完全停了下来。明明已经饱了，餐桌上却还堆满食物。
“……涅菲娅。抱歉，我真的吃不下了。这些食物……”
“没关系，倒掉就好。”
“……倒掉？这么多食物？”
“吃饱了硬塞就不是用餐而是折磨了吧。你看，在这宅邸里浪费食物很常见。”
确实有女仆们正毫不吝惜地倒掉剩菜。被丢弃的食物中甚至包括泰瑞斯盛赞过的、连平民都难得一见的牛排。
区区女仆竟过着贵族般的奢侈生活。
“……”
泰瑞斯感到精神恍惚。这座宅邸有些不对劲。
涅菲娅和泰瑞斯将剩余食物全部丢弃后走出餐厅，毫不停留地离开了宅邸。涅菲娅的氛围很安静。
泰瑞斯得知她并未像自己一样在宅邸受苦，便松了口气。同时他又担心自己是否多此一举。
‘……不对。我做得对。如果我没救涅菲娅，她会继续被普鲁克斯男爵侵犯和凌辱。’他想起依偎在有真怀里的涅菲娅的脸。
那并非遭受凌辱之人的表情。
‘是演技。肯定是为了迎合普鲁克斯男爵的表演。’他们走出宅邸正门。
守卫入口的士兵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们。
夕阳逐渐西沉。
傍晚的天气透着寒意。
“涅菲娅。走这边。”
“嗯。”
他们登上在马厩等候的马车。马车朝着普特斯领地驶去。需耗时半日，抵达时应是凌晨。
马车启程后，泰瑞斯与涅菲娅陷入沉默。泰瑞斯被尴尬气氛弄得手足无措，慌忙开口打破沉寂。
“嗯，涅菲娅。那天之后你过得怎样？我……成了雇佣兵的奴隶……”
“泰瑞斯。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受苦的不只是我，你也一样。你……”
无法说出“被尤金·普鲁克斯侵犯了”这句话。
“我？没受什么苦。食物很美味，还学了写字，有同龄的朋友。没什么辛苦的事。”
“这、这样啊？那就好……”
“……”
“……这、这次我被任命为骑士了。我侍奉的主君是尤金·普鲁克斯男爵的兄长凯尔·普鲁克斯大人。凯尔队长虽然还没获封爵位，但注定会成为大人物。初次遇见凯尔队长是我当雇佣兵奴隶的时候……”
泰瑞斯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只为稍稍缓解尴尬的气氛。涅菲娅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持续不到两小时就中断了。
咯噔咯噔。
只有马车行驶的声音规律地响着。
……到达了泰瑞斯的家。他的房子不过比平民住宅稍大些。比起涅菲娅在尤金宅邸的房间，连一半都不到。
涅菲娅呆呆地望着房子。这是一栋看起来有20年历史的破旧老屋。
“……这是这次成为骑士后分配的房子。本来分到更好的……但急需用钱就……”
“是、是因为我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进屋内。总共只有两个房间。天花板上没有电灯，只能点蜡烛。即便点燃蜡烛，房间里依然昏暗。
涅菲娅的脸色变得苍白。
能看到在地板爬行的虫子。
在这种卫生条件下，就算有老鼠从看不见的角落窜出来也不奇怪。
屋里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里屋有张床。那个……涅菲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睡。”
泰瑞斯感受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说道。他的脸涨得通红。
“……不用。床给你用。我……在椅子上睡就行。”
“什么？！对、对不起涅菲娅。我考虑不周。床给你睡！我睡椅子！”
“真的没关系。我睡椅子就好。”
尽管泰瑞斯反复劝说，还是没能动摇涅菲娅的坚持。
涅菲娅坚决拒绝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那张床同样肮脏不堪。
“那个……泰瑞斯。没有冰箱或者衣柜吗？”
“衣柜是有的……冰箱抱歉。因为太贵了还没有。等攒够钱一定给你买。”
视线从衣柜上移开。这个陈旧到开始腐烂的衣柜，让人根本不敢把衣服放进去。
“……水呢？也没看到水龙头和电磁炉？”
“水要从井里打。角落那边有打好的水。电磁炉……不知道是什么。那是什么？”
“……就是灶台啊。总要做饭吃吧？”
“啊。在那里做就行。柴火不够了。明天我早起准备。”
“淋浴间或浴室……当然也没有吧？”
“抱歉。那个也没有。浴缸……我会想办法弄来的。”
“……明天早上吃什么？”
“明天从餐馆带回来。本来是不吃早餐的……但看你好像要吃。啊，你要自己做吗？”
“抱歉。其他都还行就是不会做饭。”
“这、这样啊？”第二天到了。
涅菲娅盯着餐桌上摆好的食物。硬邦邦的面包和热腾腾的汤。她尝了一口汤。寡淡无味。面包又硬得难以下咽。味道差劲是基本操作。
“涅菲娅。饭菜不合胃口吗？”
“……抱歉。泰瑞斯。实在太难吃了咽不下去。”
“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泰瑞斯。我想吃肉。”
“……肉？啊，知道了。今晚给你带。还有……这些钱拿着。午饭你自己解决吧。”
泰瑞斯递过来的是8枚铜币和4枚铁币。合计8400尼尔。按平民标准足够吃顿像样的饭还有剩余。
“今天要去哪儿？”“得向凯尔队长报告归队。还有骑士份内的工作。日落前会回来。”
“……知道了。”
泰瑞斯离开了。
独自留下的涅菲娅最先想到要打扫卫生。打算趁太阳还挂着时收拾完。但连件像样的清洁工具都找不到。她走进卧室寻找打扫用具。
踏入卧室的她用手捂住鼻子。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泰瑞斯的衣物和物品凌乱地散落各处。
当她靠近床铺时不禁骇然——发黄的被褥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
“呕！”强忍反胃的涅菲娅捂住嘴冲出门外，默默在村庄里游荡。她实在不愿回到那个屋子。
几个流氓试图对她动手动脚，但达到奥术专家中级境界的她三两下就把对方打得抱头鼠窜。她可比泰瑞斯强多了。
午饭用两串烤串草草解决。
回到住所的涅菲娅呆坐在餐桌前。泪水在她眼眶里不停打转。这里简直是地狱。
她从怀中掏出空间移动卷轴。虽然有真说过只需陪住一周，但此刻她连一分钟都难以忍受。恨不得立刻回到原来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