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已经死了么?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墨涂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片羽毛,在虚无中漫无目的地漂浮,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渐渐地,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
一些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雾气开始在他周围弥漫、凝聚,它们无声无息地涌动着,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触感,轻轻拂过渗入墨涂的身体。
墨涂心道不妙,这阴间世界的黑雾不知是什么来路,但绝非善类,只是眼下一缕魂魄漂浮在这诡异阴间,几无自保之力。
这黑雾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想要逃离,想要远离这不祥之地,然而任凭他如何挣扎,黑雾都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缠绕纠缠,怎生都甩不脱。
墨涂上下翻腾片刻无果后,意识越来越模糊无力,恍惚间此生经历的一切如走马般在脑海中闪过,自幼与众师兄弟一同长大……师姐觉醒玄武真元为她感到高兴……师长传授武功的场景……等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心魔妄动,浊秽沉沦。吾心如镜,纤尘不染。正气浩荡,邪祟无侵。清心守神,抱元归一。邪魔退散,道炁长存。”
在垂死回溯意识模糊时,墨涂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渊渟门世代相传的清心镇魂咒。
清心镇魂咒是渊渟门世代相传的怯除心魔,紧锁神魂的法门,据说最早甚至可追溯到人皇时代,眼下面对这无形无相的诡异黑雾却是正好对路,随着法咒声不断涌出,一道淡淡的青色光晕亮起,原本紧紧纠缠的黑色雾气轻轻一震,被震脱了出去,在离墨涂不远处翻滚震荡。
随着清心镇魂咒运行完一个周天,墨涂顿时觉得精神大涨,不再如刚才一般恍惚迷惑,此时方才有暇细看那怪异的黑色雾气。
此刻在清心镇魂咒的克制之下,黑雾不再如方才般舒缓小心,而是仿佛暴怒般上下翻涌震荡变换无方,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形,伸出扭曲的手脚,舞动作势,时而又幻化成狰狞的兽影,张开无声咆哮的大口,似乎要择人而噬……
既然已经找到对抗法门,任凭黑雾如何翻滚变换,墨涂都不再恐惧,只顾默默运转清心镇魂咒,眼见任凭如何变换恐吓墨涂都不为所动,黑雾也仿佛疲了,随着镇邪咒的光晕越来越强,逐渐停止了翻腾,颜色也逐渐由墨黑变淡成了紫红……粉红……
随着黑雾颜色转淡稀薄,雾中影影倬倬似乎有什么东西,墨涂定睛看去竟是一只怪模怪样的铁鸟,朝着自己方向呼啸飞来!
等到墨涂看清楚之时,那铁鸟已是近在眼前,墨涂尚且来不及恐惧,那铁鸟已经是穿身而过……
“这是幻像吗?咦……”墨涂犹自惊魂未定,粉雾中又出现了新的景象,这次是长长的金属蜈蚣,手足不动在群山中蜿蜒行走,渐渐地,蜈蚣与群山又变成了熙熙攘攘行人不绝的街道,高大的石质建筑和能载人移动的铁牛……
从未见过的奇特景象光怪陆离,让墨涂看的分外着迷,不知不觉间雾气已经逐渐淡如白烟,那一切古怪事物搅和在一起,变成一团黑影,黑影又逐渐变得清晰……
人脸!
黑影逐渐变成了一张娇俏动人的绝美俏脸,世上竟有如此温婉清丽的女子,且又如此熟悉,墨涂情不自禁的伸手探去,脱口而出道:“师姐!”
随着墨涂情动的呼声,白光大放将整个空间的黑暗尽数驱散,一阵温软从手上传来,接着是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子声音:“莫急,师姐在呢。”
墨涂睁眼望去,入眼的正是玄甲军的营帐,粗糙的布蓬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混合着泥土和篝火的气息。
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姐沈知澜握着自己的手,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墨涂想到自己昏迷之中还在喊着师姐的名字,而此刻自己还抓着师姐的手不放,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嗫嚅道:“师姐……我……”
沈知澜微微一笑,尚未开口,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俏脸挤了进来,惊喜道:“墨师弟醒了!”
“我都知道,先不必说了,这么多人在呢。”沈知澜将墨涂身子扶起,墨涂这才发现这间营帐中已经站了不少人,沈知澜沈青萍姐妹,族妹墨晓薇师兄岳景辰等一众师兄弟都在,除了众师兄弟外还有一名长髯老者和一名美貌几乎不逊于知澜师姐的白衣少女。
“师祖!弟子……”墨涂认出老者的瞬间下意识的要翻身下床行礼,却是被一道柔和的力道压住,竟是下不去身。
来人正是此行随墨涂等人一同前来的渊渟门长老苍颜老人,这苍颜老人碧眼长髯,相貌古奇,此刻眼见墨涂醒来也是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墨师侄身体有恙,不必多礼。”
“师祖,那些合欢宗的妖人……”
“师侄且宽心,这次听泉谷之战颇为顺利,我部大获全胜,斩获贼人首级两百七十二颗,我部仅伤亡廖廖,成功破坏了合欢宗的魔祭,另外,你可知道被你斩杀的那个合欢宗首领是甚么人么?”
“那人便是合欢四将之一的西门观。”苍颜老人笑意中也带着些不敢置信。
“西门观?合欢四将?”墨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欢四将是合欢宗中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堪称是合欢宗中的中流砥柱,据说其中甚至有从人皇时代活到现在的老古董,合欢四将至少也有真罡境的修为,自己在年轻一辈中修为还算尚可,但要说能斩杀真罡境的老魔……
“你还不信呢,芷妹妹,过来。”沈青萍见墨涂一脸不可置信神色,抬手招呼苍颜老人身边的那名白衣少女。
那名美丽少女上前一步,竟是毫不犹豫的盈盈拜倒道:“小女子白芷,拜谢墨少侠救命大恩,小女子作证,苍长老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你是……?”墨涂方才还未注意,眼下这美貌少女上前来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日地穴中……”那名少女声音细声细气的,但不知何故头死死的低着不肯抬起来。
提到地穴墨涂才恍然想起来,这名叫白芷的少女正是那天被西门老贼奸淫玩弄的淫祭祭品,那天自己身处激斗之中没有太多留意,加上今日这芷儿穿着衣服,故而一下子没认出来。
“啊!你就是那天被那西门……”
话到半途,墨涂才想起来当日发生之事对女子而言极难启齿,只能讪讪住口,饶是如此那白姑娘也是羞的脖颈都泛起了血色,头更是一刻都不敢抬起来。
经过苍颜长老与一众师兄弟的述说,墨涂才大致明白当日清剿合欢宗最后的经过。
原来,本次剿灭合欢宗之行,其情报来源并非寻常探子线报,而是远在阙州皇城、大胤皇朝与四大太宗共同的祖庙——四灵殿中那块神异无比的开天碑。
此碑乃当年人皇所留,蕴含天地玄机。
正是这块开天碑,在不久前突然示警,直指北境霜州,但此时北境妖魔并未有大举犯境的迹象,经过渊渟门与镇北城的缜密探查,才偶然发现合欢宗潜藏在九州境内的势力在霜州听泉谷中大肆活动,甚至修建了一个秘密据点,正在图谋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妄图唤醒陨落的魔皇残魂。
之前四宗一是唯恐走漏消息,二是因为消息直接来自于开天碑,四宗高层本身也知之甚少,故而哪怕是墨涂这等直接参与行动的四宗弟子也所知不详,而今已将魔宗图谋顺利挫败,苍颜长老方才将前因后果付予众人知道。
“唉,”苍颜老人轻叹一声,苍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后怕,“当年人魔大战,人皇前辈虽然亲手斩杀了魔皇,将其魔躯打得粉碎,散落九州各处,但魔皇毕竟是千古巨擘,其魔念之顽强,远超我等想象。这些年来,合欢宗的那些个魔道余孽总是贼心不死,妄图收集魔皇残骸,复活魔皇。”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据开天碑的启示,以及我们从现场搜集到的线索判断,合欢宗应该是在前不久,于这霜州地界,机缘巧合之下,侥幸发现了一件魔皇当年遗留下来的指骨。那指骨虽小,却蕴含着魔皇的一丝本源魔气。合欢宗便以此为引,掳掠处子,布下血祭大阵,妄图通过淫邪祭祀,吸取处子阴精,滋养那截指骨,从而唤醒寄宿在指骨中的魔皇残魂。”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次人魔大战几乎可以说是上古传说,魔皇也与人皇前辈一样,几乎儿属于是传说中的人物,许多人甚至并不相信真有其人,如此魔道巨擘留下来的遗骸,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蕴含着无边法力的邪物,若是真被合欢宗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第一当事人的墨涂更是心有余悸,他回想起自己击杀西门观脱力昏迷后,自己意识深处那片诡异的黑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那魔皇残魂并没有被完全阻止?
“幸好,”苍颜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营帐内的沉寂,“墨师侄孤身深入及时出手,斩杀了主祭的西门观,打断了仪式的最后一步。否则,一旦那魔皇残魂被成功唤醒,哪怕只是一缕微弱的意识,在获得了肉身潜伏下来之后,日后也必成大患。如今看来,那唤醒仪式应该是失败了,魔皇指骨中的残魂也未能凝聚成形,那枚指骨本身也化为了一段寻常白骨,不过为慎重起见,我还要将它带回宗门中,锁在九蛰渊下妥善保管。”
众人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纷纷称赞墨涂此次立下大功。
而墨涂,在众人的赞扬声中,却始终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那片粘稠的黑雾,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
苍颜老人对墨涂也是不吝赞赏:“墨师侄,此番剿灭合欢宗妖人,你当居首功,不光成功阻止了唤醒魔魂,还斩杀了一名魔道巨枭,宗门必将不吝重赏,你可想过想要些什么?”
“弟子……”
听到赏赐二字墨涂眼睛不由得微微亮了起来,瞥了一眼沈知澜后却欲言又止:“弟子……尚未想好。”
“不妨事,回宗尚有几日路程,且在路上慢慢想罢。”
苍颜老人捋了捋长须笑眯眯道:“对了,另外还有桩事,这位白姑娘是此次魔祭唯一的幸存者,她的家人也尽丧于魔教手中,眼下也是无处可去,我决意先将她带回宗内,你看如何?”
墨涂眼中满是困惑:“白姑娘若是无处可去,随我等回宗也是一件善事,师祖决定便好。”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在想此事与你何干?”
苍颜老人一阵哈哈大笑,仿佛遇见了什么趣事:“你且听好,当时是你从妖人手中舍命救下了白姑娘,这丫头对你心存感激,正好你身体有恙,白姑娘便主动提出在回去路上照料你衣食起居……”
“啊……”
墨涂闻言吃了一惊,瞥了一眼旁边的白芷,这丫头自从方才头低下去便没抬起来过,看不出神色,急道:“师祖,弟子……”
“怎么,你不乐意?方才是谁说只要我决定了便好?”苍颜老人脸上皱纹一抖,原先的爽朗笑意仿佛被吸进了皱纹的沟壑之中,面色板了起来。
不等墨涂回话,苍颜老人已是笑骂道:“你这小子莫不知足,云袖添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还能有往外推的道理?”
“自古英雄美人,如此甚好。”
苍颜老人顿了顿,接着道:“此事便如此,不用再议了,墨师侄身体有恙,老夫也不多打搅了。”
延毕苍颜老人竟是转身就走,不给墨涂留下一点儿拒绝的余地,其余的渊渟门弟子,见师祖离去,也纷纷躬身行礼,鱼贯尾随而去,偌大的营帐转眼间便空旷了不少。
“知澜,我们也走吧,不要打扰了墨师弟修养。”出言的一名白净俊朗的青年,言语含笑微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正是与墨涂沈氏姐妹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同门师兄岳景辰。
“师弟你且安心修养,师姐明日再来看你。”沈知澜笑了笑也要随岳景辰等人一同离去。
“等等,师姐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眼见众人几乎都要散尽,墨涂急忙出言挽留。
一旁的沈青萍美眸狡黠地眨了眨,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似笑非笑道:“好呀,我们的墨少侠莫不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沈知澜俏脸微不可察地一红,随即恢复了清冷,嗔怪地白了自家妹妹一眼,伸出玉手将她往帐外送:“就你话多,快出去,别在这里添乱。”
言罢一番连推带劝的将她与岳景辰二人推出帐外。
角落里的白芷,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此刻听到动静,怯生生地抬起眼帘,看到墨涂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冰雪聪明的她哪里还不明白,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默默地站起身,对着沈知澜和墨涂欠身一礼,也识趣地主动走到了帐外等候,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营帐内,终于只剩下了墨涂和沈知澜。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安静,只有帐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将士巡逻的脚步声。
“好了,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可以放心大胆说了。”沈知澜美目微抬,倒要看看这位师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墨涂被她看得有些紧张,纵横沙场斩妖除魔的玄甲军悍将脸上也破天荒地泛起一丝羞赧,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有些卡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道“师姐……那白姑娘的事我也不知……”
沈知澜没想到他憋了半天,说出来的竟是这般小事,哑然失笑道:“你单独与我要说的便是这个?若只是此事的话,我可便走了哦。”
“不不……”
墨涂迟疑片刻,见沈知澜作势要走,咬了咬牙说道:“我说,我说便是了,我遇到了一件怪事,师姐或许能帮到我……”
“这还差不多。”沈知澜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事情是这样的……”墨涂定了定神,将自己在昏迷之中看到的那个黑色空间,被诡异黑气缠绕的事,从清心镇魂咒固守心神,再到黑雾颜色淡化后隐约显现出一些如同铁鸟展翅、怪盒极掠等光怪陆离的奇怪景象,一五一十的都说与了沈知澜听。
沈知澜起初还觉得颇为有趣,待讲到雾气缠绕时,嘴角的微笑已是不知不觉淡去,再听到墨涂提及他下意识运转了清心镇魂咒来抵抗时,沈知澜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严峻,翦水双瞳正正的盯着墨涂沉默不语。
直到墨涂将所有经历都讲述完毕,营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知澜清冷的俏脸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朱唇轻启,檀口中硬邦邦地蹦出了两个字:“夺、舍。”
虽说心中早有猜测,甚至在描述那段经历时,这两个字也曾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听到沈知澜如此直截了当的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墨涂的的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沈知澜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异常严肃:“本门秘传的清心镇魂咒原本得传自太乙真宗,甚至有传言可追溯到上古年间,是人皇前辈其亲自所创,是正宗的道门神通,最是克制武者修炼过程中滋生的心魔,对于外来元神也具有克制之效。”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地盯着墨涂,一字一句地说道:“魂海显化,黑雾绕体,定是夺舍无疑了。”
“师姐……莫不是那魔皇残魂……”墨涂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等墨涂说完,一只纤美的玉手探来,准确无误的扣住墨涂的脉门。
那指尖带着一丝清凉的触感,仔细感应了片刻,沈知澜神色微松道:“心脉附近确实盘踞着些许驳杂的外来气机,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异常,身体也无什么大碍,不管那道元神什么来历,是不是魔皇,这次夺舍都并没有成功。”
听到沈知澜如此说,墨涂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过,这些外来气机虽然微弱,留存在体内终究是个隐患。”
沈知澜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你且收束心神,默运清心镇魂咒的心法,我先以真元助你驱逐这些盘踞的气机,以绝后患。”
说罢,沈知澜已自顾自地闭上双眸,口中开始低声吟诵起清心镇魂咒的法诀,在悦耳的法决声中,一股清凉温润的真元顺着那只纤美的玉手源源不断的涌入墨涂经络之中。
墨涂不敢怠慢,急忙收敛心神,摒除杂念,按照沈知澜的指示,默默运转起清心镇魂咒的心法,引导着自身真元与沈知澜渡入的玄武真元相配合。
那股清凉的真元涌流如同春雨般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在他体内逐一游走,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之感,舒服得墨涂几乎要发出呻吟声来。
在内视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心脉附近,确实有几缕如同发丝般纤细的黑色气流在逡巡不去,在沈知澜精纯的玄武真元与墨涂自身运转的清心镇魂咒真元的携手扫荡之下,这些顽固的黑气节节败退,滚汤泼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随着沈知澜真元的流荡游走,墨涂原本的烦闷躁郁之感,也如同被洗涤净化过一般大为缓解,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神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
“师姐,我……我感觉好多了。”当沈知澜的真元在他体内游走完一个大周天后,墨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沈知澜也缓缓睁开双眸,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以清心镇魂咒助他人克除外魔极耗心力,一个大周天运转下来,沈知澜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不过好在一番犁庭扫穴下效果奇佳。
墨涂体内的黑气已几乎是微不可查:“方才我已经将你体内残存的外来魂气尽数驱除,不过这道魔魂大有可能真是魔皇所留,为保险起见,在回宗路上我会每日前来再为你驱除一次。”
“好了,到此为止夺舍之事就不必担心了,至于你看到的那些铁鸟,怪盒之类的异象……”
沈知澜收工之后,沉吟片刻道,“我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类似的记载。或许……是那道元神被清心镇魂咒击溃以后,显现出的它自己的记忆碎片吧。”
“此事颇有些蹊跷,我便先不与苍颜师祖说了”
沈知澜心细如发,知道魔皇残魂之事颇为敏感,上报到宗门怕是会对墨涂不利,方才墨涂要求与自己单独沟通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如今一番驱魔颇为顺利便准备按下不表,后续若有什么情况再上报宗门也不迟。
“好了,诸事已毕,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可真的要走了。”
“多谢师姐。”沈知澜如此贴心细致,并且帮他隐瞒此事本身也要担下不小的风险,让墨涂也大为感动,只是眼看沈知澜要走,墨涂口唇张了张,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我……”
“师姐,我此番为宗门立下大功,你看,若是我向宗门提出……求娶师姐……”眼前沈知澜真的要走了,墨涂终于鼓起勇气,只是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个字,几乎轻如蚊蚋,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墨涂声音虽轻,沈知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玉容上笑意逐渐消失,原本搭在墨涂脉门上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抽走:“师弟,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一件物品,更不是什么可以被宗门赐下的奖赏。”
“另外,你久在北境长城外,或许对宗内之事有所不知,在前不久,岳家已经正式向我沈家提亲,宗门长辈也已认可,我也……已经允下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墨涂的心头,让他瞬间面无血色,如坠冰窟。
这么多年来,墨涂对自己的情意沈知澜又岂能不知,只不过她看待墨涂一直都是如自己弟弟一般,倒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看着墨涂那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眼神,沈知澜心中也并非毫无波澜,只不过她知道,还是早些与这位墨师弟说清楚为好。
一声长叹后,沈知澜摇了摇头,向帐外走去,只留下墨涂一人呆若木鸡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帐外还有一人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正是方才出去的白芷,只是她来了多久,不知道两人的对话究竟被她听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