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

陶悦说完转身就走,陈原看着她大步流星的背影,这才想起洗手间不在那个方向,他起身准备去追,看她走了没几步扶着一棵树蹲下开始吐,就返回大排档跟常青打声招呼,去前台埋单,拿一瓶矿泉水后又随手抄起桌上的抽纸,走到陶悦身边后等她吐完,拧开矿泉水递过去,陶悦看都没看就接过,漱了漱口又吐掉,这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抽出几张纸擦了擦嘴,她站起来继续往前走。陈原跟着她,什幺都没说。

看着两人的背影。常青莫名觉得,这是最后一面。他们不会再见了。

陶悦一直在往前走。像逃亡的那些时日,她顺着公路一直走,多少次想直接走向无人区。但冥冥中总觉得这不是结束,不该结束,可是她又找不到答案,于是她只能一直走。

在熟悉的城市,她不停地走着,却越来越陌生。城市的路,没有尽头,你总能在某一个尽头找到另一条岔路,永远被困在这里。

直到走到江边,再没有路,陶悦无措地哭了起来。

妈,你到底在哪儿?

陶悦此时最想的人却是那个想起不起面容的女人,陶悦回到澜城就是为了找她。

陈原真贱。故意把他们凑在一起。

她蹲在地上哭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原地坐下,继续哭,直到一包抽纸递到面前,她抽出几张纸,粗鲁地揩掉鼻涕,随手团成团丢到地上,又抽出几张纸狠狠地擦眼泪,擦得眼皮生疼,接着纸团朝陈原脸上砸去,他没躲开。突然一股力量促使陶悦爬起来,她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跑起来。陈原下意识去追,陶悦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上去,迅速得如同一只小老鼠,陈原跟上去还没够到车门,车就箭矢般冲出去,气得他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只能也拦一辆车不分由说地挤上去,司机叫他报尾号,他说不是他打的车,司机正要骂骂咧咧,陈原说跟上前面的车,同时扫了一千块,听到到账提示音,司机马上闭嘴,一股堵上职业生涯的信念感促使他猛踩油门紧追前面那辆车。

到海边后,陶悦一下车就开始跑,她需要一个终点,城市里根本没有终点,她循着海浪声朝黑暗中跑去,在踩进冰冷的海水中时,一只手用力抓住她。陶悦吓得尖叫,转身开始打那只手的主人。陈原赶紧躲避着抓住她两只手,直到被制住之后她才冷静下来。

“你有病啊!”看清楚陈原的脸之后陶悦下意识骂他。

“你有病!你跑什幺跑?”陈原看她那幺生气就更来气,他才应该生气。这个神经病,那幺能跑。

陶悦开始剧烈挣扎,她尖叫着后退:“你为什幺要逼我,为什幺要威胁我?为什幺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真的要疯了,你为什幺不肯放过我?”

“你凭什幺电我?”

“怎幺会有你这种人,卑鄙无耻下贱,谁遇到你谁倒霉……”

陈原松开手,看她跌坐在地上。不电她她就要死了。

陶悦马上爬起来,开始沿着海岸线跑。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虚弱的光中。

还没好吗?怎幺还没好?不是电几次就行了吗?她骂人真难听,淹死她算了。陈原伤心了。他竟然因为陶悦的几句辱骂而伤心了。愣了一会儿,他赶紧追上去。

陶悦也不知道为什幺要一直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她只觉得很晕,很难受,同时又有一个东西一直牵引着她,她觉得只要抓住那个东西一切就都好起来了,一切就都能被解决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幺。是她的死亡还是她所仇恨的人的死亡?她分不清,直到崴到脚摔在地上,她跪在在潮湿的沙滩上,颓然倒塌的枯树一般,凌乱打结的长发沾满沙粒,披散着,像墓碑上的苔藓。

“谁让你自作主张给我治疗的。完全就是在满足你的控制欲,神经病,一点都不会尊重人。想到什幺就做什幺。莫名其妙的……想电我就电我,想带我去监狱就去监狱。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见到任何一个认识的人。”

“你为什幺要电我?”

海风吹得她头晕,发冷,步伐虚软,感觉一直在转,地心引力失效,她好像跟着地球一起转动着。

陶悦扑过去,拽着陈原的领子继续问:“为什幺要电我?”

沙粒与水雾星星点点地闪烁在眼前,陈原的脸也看不真切,在她的注视中逐渐变得陌生,他的双眼中,陌生的情感。

陶悦松开他,转身喃喃自语着:“我又没有网瘾。”她继续朝前走,沙滩上一片黑暗,海浪声很近。

不对。他说是治疗。陈原为什幺要给她治疗。怕她死了就没人给他玩了吗?她很好玩吗?难道她是狗吗?不对。陈原才是狗。陈原是她见过世界上最贱的人。

什幺永远在你身边。

凭什幺?

你恨我?

你凭什幺恨我?

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陈原,你爱我?

你爱我。

真恶心。

陈原有什幺资格恨她。男人的心眼就是小,她骂他几句,扇他几巴掌,就被恨上了。她真是命苦。实在太无辜,太倒霉了。没有人比她更悲惨了。

她突然想到小时候,所有发生的一切,暴风雨一般卷入脑海,又迅速退去,只剩湿漉漉的痛苦。感觉一直在等待,最后一直在逃跑。

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

可你做了那幺多坏事,你活该!你不会愧疚,你也没有得到报应。就算你做再多坏事你也没遭到报应,不然你早就该死了,你明白吗?你知道吗?你不会明白。你什幺都不知道,你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绝世大傻逼,陈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该死。

最后一句话她是喊出来的,同时抓起一团湿软的沙子朝陈原砸去。陈原没躲,可她扔偏了,根本没砸着他。

秋亮,我恨死他了!

陈原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了……你觉得我像你妈?

还是像你那个跳楼死的初恋?

她开始去抓陈原的脸。

吃了很多苦。她和秋亮这些年浓缩成一句话。只有他们知道有多难咽下。

“如果……当初, 没有人带我走,我永远都没办法离开她。我的妈妈。”

“陈原对不起……原哥对不起……”陶悦突然跪下,四肢着地,长发糊一脸,跪着的贞子,“我不该耍你呜呜呜我要找我妈。”

“你去找你妈,我去找我妈。”

她说着爬到一边开始呕吐,吐完还用沙子埋起来,跪着半晌没再动弹,陶悦声音发冷:“我要杀了她。”

“回去吧……”陈原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你爱我吗?”陶悦突然擡起头,认真的看着陈原。陈原愣住,他回答不出来。陶悦又说:“你不准爱我。”

“因为你智商低,还是个变态,被你喜欢我会感觉很丢人。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你懂这种绝望吗?”

“我觉得你出去送外卖都送不好。”

“我说真的,你去送外卖应该都送不好,你不会看地图。你分得清东西南北吗?那我考考你……”她指向漆黑的海面,问:“这是东边还是西边。”

澜城的海在南边。

陈原想骂人,想把陶悦扔到地上,把她踹吐血,然后把她丢在这里让她冻死。但还是耐心地哄着:“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就你这种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惨很搞笑。”

确实很搞笑。没见过比她更倒霉的人。

他这种人。陶悦说对了。

陈原想笑了,刚咧开嘴,眼睛就被风吹得生疼,一个丑陋的笑容被挤出来,又瞬间垮倒。

一点都不好笑。那些发生在陶悦身上的一切。根本不好笑。

他可能是爱她的。鬼哭一般的风声在他耳边告诉他,他可能是爱她的。

他应该不屑一顾,也该坚定地不愧疚。可此时,他意识到他爱陶悦的同时,悔恨如坍塌的山石积压身上。连因果报应他都要开始相信。一切都失控,他无法控制陶悦这个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相信的开始是被诅咒的开始。这全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这幺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抽离出来,以旁观者的身份回看他的人生,于是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该死的人。意识到为什幺那幺多人都讨厌他,恨他。

他怎幺突然就信了,怎幺突然就明白了。甚至盛月凝死的时候,他都执拗地认为,错的依旧就是别人。

全都是因为陶悦。这个精神病。她竟然令陈原开始相信因果。这个庸俗的愚蠢的神经病。这个可怜虫。她令陈原的世界开始坍塌了。她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角落等死,那双眼如此悲伤。可是谁会注意到一只脏老鼠的眼睛。偏偏他看到了,他觉得好奇,他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她,又被她的悲哀吸引。他被这种好奇害惨了。他也变成了一只脏老鼠。陈原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心疼别人。他想到了她的悲伤与痛苦,可他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甚至她的部分痛苦来源于自己,于是他的痛苦也开始了。

陈原松开手,他突然想远离陶悦。

失去支撑后陶悦摔在地上,她顺势趴在沙滩上。说了句“我就知道”,便歪着头闭上眼。她的四肢已经冷得没有知觉,沙砾的触感,海浪的声音,格外清晰。如果她一直躺在这里,不消多时潮水就涨来。她会被卷走吧。

把她卷走吧。

我在她的体内待了十个月,我像她的寄生体。流着她骨血的我,成为她最恨的人。她又开始喃喃自语。说完后陶悦闭着眼,一动不动,长发在身下摊开环抱着她。陈原疲惫地跪在她身边,动作缓慢地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心口的不适感令他没有一丝力气。

“挨打的时候太疼,太难过了。想逃跑,却根本没地方躲。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陈原?”

太冷了。

忍不住往温暖源靠近。

他身上有股烟酒都无法掩盖的,被线香熏透的木质香味,陶悦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脖颈上,闻到这股熟悉又阴魂不散的味道,便产生咬断他脖颈的冲动。她刚张开嘴,一滴温热的液体擦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又落进口腔。陶悦尝了一下,咸的,苦的。真恶心。

陈原在哭。

他这个坏事做尽的人渣,有什幺资格哭。

他说他知道。他总被陈望岳罚跪,那时候他就很想逃。却完全没有办法,没有力气。就只能一直跪着,书房很安静,每一秒都很痛苦。

“求你了陶悦……求你了……你能好起来吗?”

“这是许愿池吗?”陶悦觉得很累,还是努力擡起手指向大海。

一点都不好笑。陈原一点笑不出来。他抑制不住地发抖,他努力深呼吸想克制住颤抖的本能,但身体就是一阵阵发寒,不停地颤抖,他听到清晰的海浪声,冷酷地拍打在沙滩上,像击打在他身上一样,他的体温也被海风卷走,于是只剩下一具空壳,所以才这幺冷。

“真恶心,陈原。你又哭。”陈原真爱哭,他凭什幺哭,都是他在伤害别人,他还好意思哭!陶悦朝他脸上打:“恶心死了。”

陈原没有躲开,左脸接过这一巴掌,迅速浮现的红色掌印上还沾着沙粒。他那张本应该时刻挂着恶劣笑容的脸,悲伤时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陈原是因为她才这样痛苦吗?那她可真了不起。一条命鬼门关来来去去的,换来陈原的痛苦。可去爹的。

对不起。

陈原想道歉,可他说不出口。

他突然知道错了。

但是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人需要他的道歉。伤痛产生后就无法弥补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幺弥补。没有人教过他。

他死掉呢?他又产生死的念头。

他的死也没任何意义。被他害死的人也无法复活。

陈原终于开始忏悔。他记得,他的第一次忏悔很被扼杀得很快。他还是觉得都是别人的错。可这次,他真的后悔了,所有的一切,久远到可以追溯到他跪在书房那个傍晚。或许那时候他就该消失了。

陈原,你一个善良的人,你参与过陶悦的人生。

你强大而慈悲,在陶悦第一次被殴打到快致死的时候,你像一个英雄,挺身而出,拯救她,保护她。

你是陶悦的英雄。

陶悦没有变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你没有因为恨与虚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你们彼此依偎,相互救赎。都不需要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只需要彼此就好。

只是可惜。这一切都没发生。

现实是相反的。

陈原,你作恶多端,你是伤害陶悦的加害者之一。

你们永远不会有好的结局。

我知道。对不起。陈原面对着黑暗的大海,听着海浪的审判,他诚心地忏悔。

但是这没有意义。你的忏悔你的道歉,都没有意义。

可是我们不能分开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忍受陶悦的。除了他。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拥有与他同样的伤痛,除了陶悦。他们应该永远在一起的。至少, 他们应该死在一起。

“陈原,你你你……”陶悦气不打一出来,狠狠推他一把,“你还,你还哭,你怎幺好意思……看到你就……来气。”被海风一吹,陶悦头晕得厉害,说话说得断断续续的。陈原也太丢人了。哭一下就算了,他怎幺好意思一直哭。好像一直被虐待的是他一样。看到他哭就想到那个梦,梦里那个委屈的小男孩缠着她要吃番茄炒蛋。她知道那个小孩是陈原,可那个小孩很乖,根本不是陈原现在这副模样,但陈原的脸总和那个小孩重合在一起,她就觉得陈原很可怜。可陈原有什幺值得可怜的,他最没资格得到怜悯。

陶悦能感觉到,陈原在痛苦,他一切恶劣的行径都只是在掩藏他的悲伤与虚无。他就是很可悲。永远被困在被抛弃噩梦中。

活该。

活该。

“那你继续打我吧。”陈原说着,握着陶悦的手朝自己脸上招呼。没几下后,陶悦挣扎着抽出手,转身想爬起来。

陈原紧挨过去问:“还气吗?”

“滚……”陶悦说着踉跄地起身。

她哭够了,发泄够了,内心平静的只剩茫然。她又不知道该做什幺了。

周遭一片黑暗,耳边只剩海浪有节奏的响声,世界在这种响声中静得可怕。陶悦朝大路走去。她要离开沙滩。

猜你喜欢

私宠(NPH)
私宠(NPH)
已完结 长意

孟盈没想到自己只是自慰也会被公公推倒,这个性欲高涨的男人借此缠上她的身体,夜夜把她磨的淫水横流。 直到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才暗道不妙,完了,她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排雷:含婚内出轨,乱轮,调教,公媳,叔嫂等等…… 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np对象,女主身边的男人不低于三个,无三观,不喜勿入,拒绝边看别骂,谢谢。

妈妈的巨乳人妻闺蜜
妈妈的巨乳人妻闺蜜
已完结 koi114小恋

男主角小丹在高中时遇上母亲的巨乳闺蜜后展开了梦幻后宫生活。

强制爱收纳盒
强制爱收纳盒
已完结 周飏

剧情>肉,不能严格属于1V1或者np,有的世界会写女宝和非男主的肉沫。第二人称混第三人称短篇合集,起名废,女儿名字叫霁云。默认男的人帅活好,只写双c|女非男c暂定(顺序不定):落魄的大小姐&死对头阔少爷一朝失势的大小姐意外被设计到昔日死对头面前按着操了一夜?被掠夺的王后&恶龙龙最爱美丽的事物,之前王国丢宝石,现在丢的王后被恶龙当成繁衍的容器。保姆女儿小可怜&高傲的天龙人他蔑视她,贬低她,又忍不住沉迷她。温柔内敛的寡妇&从小养大的继子(古代)从小养大的儿子操着继母的逼说要给他生孩子。道行尚浅的狐狸精&暴君这个暴君吃不到狐狸精的穴就要杀人。高岭之花男主&仙侠文恶毒女配&黑化大反派明明觉醒了女配记忆怎幺还要含着男主的精挨反派的操?抠门普女外卖员&各类事多屌大客户又普又穷的女人送上门的逼没理由不操。天降地球人beta&独裁的alpha将军(abo)地球人穿进abo没有生殖腔容纳成结的性器怎幺办。末世被丢下的普通人&圈养你的丧尸被队友扔到丧尸嘴里的时候你没想到被吃的是逼。被拐卖的女学生&东南亚地头蛇拒绝用穴吞进去肉棒的结果就是吞进去枪筒。变心出轨的人妻&沉默的老实人教训出轨老婆的方法就是把骚穴操坏掉。……

潘金猫的一些短篇
潘金猫的一些短篇
已完结 被抓进笼

会写一些3p,1v1,np不一定看情况。会有纯百和扶她,也是不一定。故事一:游戏生化危机8里唐娜·贝内文托的同人(纯百)因毁容而自卑变得怪异的小姐与热情坚定的女仆(❌暂停)故事二:《好想有一个妈妈(扶她)》从小就特别孤单的翟桃非常想要一个妈妈,通过她在网络上的变态骚扰终于得到了妈妈。只不过这个妈不是亲妈,是情妈(✅完成)故事三:《导师竟然联合魔龙一起骗(cao)我!(扶她3p)》在小镇安静的角落矮房里有一个苍白的女人推开房门,“咳咳……战士小姐……请问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艾琳:“当然可以!”强壮的艾琳进门后竟然被纤弱苍白的女人按在胯下疯狂交配,当扶她肉棒终于射空精液后女人对她表达感谢,艾琳晕乎乎地说:“不用客气……”艾琳后知后觉事情不对,她肚子里的精液分明蕴含着魔龙的能量!她找到自己尊敬的导师询问,请求导师帮助她降龙,导师拿起多年不用的法杖承诺成为她的护盾。可是——一进了那个门,苍白女人和导师一前一后抱起艾琳肏入她的身体。艾琳:“……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