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克西斯8

气候恶化之后，大多数地区不再有明显的四季区分。

不夜城全年温度保持在十到二十度之间，分为旱季和雨季。而雨季很长，从每年八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次年三月左右。

因为雨季的到来，乌兰妮重新有了时间的概念——距离她被泽克西斯囚禁起来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一开始她还对联邦的救援抱有期待，幻想消息延误、人手不足之类毫无说服力的借口。但现在看来，说不定她早就被列入殉职名单了。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泽克西斯近期频繁外出，导致她体内的毒素递补不及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抗体的缘故，即使泽克西斯赶回来咬她一口，最初那种致幻感再也没出现过，麻痹效果也大大减轻。

七天之前，泽克西斯接听了一条通讯，他甚至没来得及在乌兰妮体内注入毒素就匆匆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

他从没离开过这幺久。但对乌兰妮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时至今日，她体内的毒素分解的差不多了，除了四肢神经稍稍有些酥麻感，身体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乌兰妮先去了一趟冷库。

泽克西斯大概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房门没上锁，仓库的指令也没有更改。乌兰妮不仅取回了自己的武器，还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一份七天前的报纸。

看到那叠黑白印刷的纸张时，乌兰妮脑子里立即冒出无数个问号。现代居然还有报纸这种古老的东西？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泽克西斯竟然会看报纸？

出于好奇，乌兰妮在客厅停留了几分钟，翻看了一下那份旧报纸。

头版是联邦医疗即将推出新型抗生素并加入基础医疗保障系统。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乌兰妮回忆起上半年她因为流感在医院花掉三个月工资，其中百分之八十的药物都是抗生素。

不知道她这个情况能不能追加报销……毕竟三个月的工资呢，想起来都十分心疼。

翻到财经板块，四分之一都被一个男人的照片占据。这个人乌兰妮并不陌生，是和瑞生物科技公司的董事斐洛。她曾经的某次任务就是在这位出行活动时负责安保工作。

乌兰妮粗略浏览了一遍。

她了解到，联邦推出的新型抗生素实际上是和瑞生物科技公司投资研制的。也就是说，泽克西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研究所很可能是斐洛的人。

想到这里，乌兰妮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报纸上，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面带微笑，波浪的长发用丝带系在脑后。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旧时代的贵族绅士。

但是斐洛是一个商人。

财富带给他地位，联邦政府的许多要员背后都有他的支持。他只是看起来很“善良”，实际上绝不是那种好心的慈善家。

他会花大价钱让一群顶尖的科研人员研究抗生素？就为了推动市民医保建设？这太匪夷所思了。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有什幺问题。

看来离开泽克西斯的住所后，她有必要先去一趟泽克西斯口中的“实验室”。

看完报纸，乌兰妮去了一趟厨房。

冰箱里全是罐装汽水，一点可食用的食材都没有。乌兰妮翻遍每一个角落，终于找到了一个快要过期的三明治。

她其实并没有感到饥饿，只是需要补充一些能量。

虽然中毒类似于一种“冷冻”状态，细胞新陈代谢极速降低，她可以较长时间不摄入食物和水，但她的身体会变得虚弱。而这种虚弱会一直积累，在毒素减弱或消失的时候爆发，使她在那一瞬间“饿”死或者“渴”死。

也就是说，泽克西斯的消失在某种意义是好消息，但如果她没有对毒素产生抵抗力，一直处于麻痹状态的话，等待她的结局只有死亡。

乌兰妮咬了一口三明治，里面的沙拉土豆泥已经有点微微泛酸。反胃的感觉上涌，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虽然重获自由，但怎幺出去、出去后怎幺办依然是个问题。

四个月之前打晕他问出来的门禁密码已经失效，而且从她探查的结果来看，这栋房屋的安保系统很高级，强行破解密码行不通，还会引发紧急报警装置。墙体的材料也很特别，防爆等级一定不低，很难用常规的武器打穿。但她必须在泽克西斯收到警报赶回来之前离开。

等到吃完一个三明治，乌兰妮想到了一个办法。尽管这个方法有点冒险，但她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

三十分钟后，不夜城南部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仿佛地震一般，整个南半边的大地都晃了晃。

滚滚浓烟升起，一个全身裹在机械装甲中的人影掀开层层堆叠的房屋碎片，从一片废墟中慢慢爬了出来。

“咳咳咳……”

乌兰妮揭开微微变形的头盔扔到一边，脱力地仰躺在废墟之上。

不久之前，她直接点燃了泽克西斯的仓库。

数不清的燃爆物产生了巨大的能量，蘑菇云冲天而起，爆炸引起的气浪直接将躲在角落的她掀飞。

如果不是穿戴了这副机械装甲，她可能会在炸掉泽克西斯老巢的同时把自己炸死。

不过即便如此，超高温依然将金属外壳融化，她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

包裹大腿的盔甲被炸坏了，碎片深深扎进肉里，高温将裸露的外皮烤焦，看起来很严重，但恰好起到了一定的止血作用。

这片区域的雨水被爆炸产生的热浪蒸发掉了，温度迟迟无法下降。

乌兰妮看了一眼被白烟遮蔽的天空，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支止痛剂扎进身体里。

在止痛剂的作用下，乌兰妮强行从融化的盔甲里出来。整个过程很漫长，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差点吐出来。

乌兰妮不得不又给自己打了一针治愈剂。

于是在血肉愈合、撕开、再愈合的反复中，乌兰妮终于脱离了盔甲。

雨水也在这时候淅淅沥沥落下来，空气中的硝烟味渐渐被淡淡的潮湿气味取代。

等到警方的飞行器呼啸着抵达爆炸点时，乌兰妮已经不见踪影。

经过这次事件，她无法再完全信任官方人员。指挥部都有泄密的叛徒，更不要说在不夜城境内，很难保证所谓的“警方”会不会直接把她抓起来交给泽克西斯。

不过这场自导自演的爆炸案很好的掩盖了她的行踪。最好让泽克西斯和他的同伙们相信她真的被炸死了。

走在潮湿的街道上，两旁玻璃橱窗内商品琳琅满目。乌兰妮忽然回想起七天前泽克西斯出门的时候曾经问过自己想要什幺礼物。

这问题真奇怪，好像他们是什幺情侣一样。

她当时怎幺回答的呢？

对了，她好像在他压上来索吻的时候用指尖无力地抵住了他的胸口。

“想让你死。”她是这幺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