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楼的总坛,今夜名副其实,成了一座修罗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那是鲜血特有的甜腥。汉白玉铺就的长阶,此刻已被蜿蜒而下的红色溪流浸染,原本洁白的玉石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妖异的粉红。
这是一场清洗,或者说,是一场为了迎接新主而献上的“祭礼”。叛变的杀手与死忠的信徒在狭窄的回廊间厮杀,刀锋入肉的闷响、濒死的喉音、肢体断裂的脆响,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乐章。
就在这令人作呕的血腥与嘈杂达到顶峰之时——
“叮铃——”
一声极轻、极脆的银铃声,像是从幽冥与人间的缝隙中挤了出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诡异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那是一种直抵灵魂的战栗,仿佛有一根冰凉的羽毛,轻轻扫过了每个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禁区。
厮杀的动作出现了那一瞬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扇沉重的黑金大门。
大门轰然洞开。
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袭如火般燃烧的红衣,那红色深邃而靡丽,仿佛是用最上等的心头血染就。衣摆极长,在身后拖曳着,像是一条正在蜿蜒爬行的赤练蛇。
最令人窒息的,是她赤着足。
那双足白皙得近乎透明,脚踝上系着两串细碎的银铃,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苏曼曼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双桃花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戏般的慵懒与兴奋。她微微提裙,毫不在意地将那只洁白无瑕的脚,踩进了地上温热黏腻的血泊之中。
“嗤——”
血液从脚趾缝隙间挤压出来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空气中被无限放大。
“啊……真暖和。”
苏曼曼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音娇媚入骨,带着一丝湿热的气息。她没有避开那些污秽,反而像是在享受一场温泉沐浴,脚尖在血水中轻轻碾磨,感受着那种滑腻的触感包裹着肌肤。
这种极致的红与极致的白,这种死亡的腥臭与美人的幽香,在这一刻形成了剧烈的视觉冲击,狠狠撞击着在场所有男人的视网膜。
一名杀手杀红了眼,提着滴血的刀冲向她,嘶吼道:“什么妖女!死——”
然而,他的刀在距离苏曼曼还有三步之遥时,停住了。
苏曼曼甚至没有擡手,只是微微侧头,那一双眸子里流转着深紫色的光晕。她轻轻眨了眨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舍得吗?
杀手的瞳孔瞬间涣散。在他眼中,面前的哪里是什么红衣女子,分明是他梦寐以求的极乐幻境,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女神在向他招手。
“美……好美……”
杀手手中的刀当啷落地。他像条狗一样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染血的裙摆,口角流涎,脸上露出极度扭曲而狂乱的痴笑。
紧接着,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大腿,仿佛只有痛觉才能证明眼前这极乐的真实。
“哈哈哈哈……疼!好疼!好爽!”
他一边狂笑,一边在血泊中打滚,像是在进行某种虔诚的膜拜。
周围的人惊恐地后退,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断了。恐惧与欲望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发酵,变成了最猛烈的毒药。
苏曼曼看都没看那个疯掉的杀手一眼,她继续向上走去。
一步,一响。
“叮铃。”
“叮铃。”
银铃声成了催命的符咒。她走过的地方,原本凶神恶煞的壮汉们纷纷捂住脑袋,有人跪地干呕,有人双眼翻白浑身抽搐,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自相残杀的幻觉中,将手中的利刃挥向了身边的同伴。
这就是“媚相”的神格威压——不是靠武力,而是靠引爆生物本能中的“混乱”。
她就像一朵盛开在腐肉上的曼陀罗,散发着致命的甜香,诱捕着每一个靠近的灵魂。
苏曼曼觉得体内的血液在沸腾,那种因为“被渴望”、“被恐惧”而产生的快感,让她的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这些蝼蚁在欲望与死亡的边缘挣扎,这让她那颗总是感到空虚的心,稍微填满了一点点。
终于,她走到了长阶的尽头。
那是极乐楼的权力象征——白骨王座。
据说这是用历代叛徒的腿骨剔净后堆砌而成的椅子,森白、阴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死气。
苏曼曼站在王座前,并没有像常人那样转身坐下。
她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划过那粗糙的骨骼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后,她擡起那只染满了鲜血的右脚,直接踩在了王座的扶手上。
红裙翻飞,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小腿线条,与森森白骨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居高临下,身子微微前倾,一头如瀑的青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只露出一只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眼睛。她看向大殿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那里隐约传来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气息——一股燥热如火,一股阴冷如冰。
苏曼曼伸出舌尖,轻轻舔过有些干涩的红唇,声音慵懒沙哑,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娇嗔,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脚下的铃铛再次发出一声脆响,像是训犬师手中的哨音。
“两条不听话的狗……还不滚出来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