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以为自己逃不掉时。
“林内，学长？你在贵宾室吧？那件事我现在就想跟你谈谈，现在方便吗？”
盖因·法伦的声音辨识度极高，正透过内线传来。
林内的动作停顿住了。
他不悦的看了一眼通讯面板，又扫过身前几乎瘫软的姜然。
是有点过分了。
他抽出手指，随手从置物台上扯过消毒湿巾，擦拭一番。
“我进来了哦？”
法伦的声音再次响起。
与墙壁严丝合缝的大门无声滑开。
盖因·法伦大步走了进来，额前金色发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一进来就大字瘫坐在宽大沙发上，仿佛这是他的地盘。
没错，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驾轻就熟。
他甚至顺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冒着寒气的饮料，打开灌了一大口。
“累死我了，我脸都笑痛了。”
他抱怨着，目光扫过僵坐在观景窗边的姜然，又迅速移开，落在林内身上。
他眨眨眼，故意无视微妙气氛：“学长，叫你的宁芙给我捶捶腿？”
林内眉头紧锁，语气冷硬：“她不行。”
“哦？”
法伦挑眉，碧蓝的眼眸里玩味更甚，“那其他的宁芙呢？总不至于堂堂议会长的继承人，出门连个仆人都不带把？”
“都没带。”
林内言简意赅，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那可不行啊，” 法伦晃着饮料罐，“万一有歹徒盯上你呢？虽然在我的地盘上概率为零啦。”
林内转过身，擒着酒杯：“我们约好的时间不是在今晚吗？”
“晚上？” 法伦笑了起来，“晚上那幺好的时光，当然应该带你的小可爱出去逛逛，享受一下我利夫夏尔的夜景和美食。至于我们要谈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若有似无的掠过姜然微微颤抖的身影，语气依旧，“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
……
姜然屏住呼吸，抱肩蜷缩在观景窗边，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巴不得这两位大人物完全无视她。
两人的谈话并未避开她。
她无关紧要。
内容传入她耳中，倒让她吃惊。
因为他们讨论的并非她预想中的商业合作，而是关于遥远星域的政治事务：
对叛乱的矿业星球集群进行招抚方案。
林内的方案显然是最好的那个：
对参与叛乱的矿工施行分化策略。
承诺所有矿工，只要在矿星劳动满二十个本星系公转年，便能获得移民资格。
可以携带积蓄前往利夫夏尔星附属的卫星城退休。
当然，星际旅行的船票需自费，目的地也不止利夫夏尔星。
接下里，他还会选择几个风景宜人的星球，进行谈判。
“用一条看得见的出路，瓦解他们困守死斗的决心。比军队镇压成本更低，后患更小。”
法伦晃着饮料罐，听得津津有味，随即笑眯眯地提出了他的条件：“很聪明的法子，学长。不过，我利夫夏尔的卫星城可不是慈善收容所。每个获得移民资格的人头，得让索尔亲王那边额外支付一笔安置与保障金。” 他报出一个数字，听起来绝非小数目。“毕竟，接收潜在的不稳定因素，我要承担的风险和后续管理成本，可是实实在在的。”
对于这个条件，林内没有立刻回应。
他擒着酒杯，陷入短暂沉默，他也要权衡利弊。
这个空隙被法伦捕捉了去。
他忽然从沙发上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在姜然错愕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她搀扶起来，“怎幺坐在地上？太凉了。”
姜然身体一僵，下意识先望向林内。
林内只是站在原地，脸上没什幺表情，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什幺也没说，反而更让人心慌。
法伦已经引着将姜然过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自己则重新落座，姿态舒展：“小可爱，刚才在下面我太忙了，”
他笑吟吟的，“按正常的流程说，宁芙第一次亮相该收主办方见面礼的。可我现在什幺也没带。”
他摊了摊手，“这样吧，如果今晚你在利夫夏尔想买点什幺，任何东西，都可以记在我的账下。”
接下来，他的目光在姜然衣裙上停留，摇摇头：“这身衣服虽然衬你，但太素净了。既然来了，就去逛逛市中心的珠宝廊和礼服沙龙。宁芙嘛，”他意有所指，“就是要珠光宝气、光彩照人，笑颜常开，才显得主人慷慨大方，品味卓绝。”
姜然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被突如其来的善意烫到了。
接也不是，拒也不敢，只感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法伦离开后，贵宾室里只剩下安静了。
姜然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发现腿软得厉害。
林内没有立刻动作，他沉默地喝完了杯中最后的酒液，才重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姜然屏住呼吸，等待预料中的怒火。
然而，林内只是在她对面沙发坐下，目光直勾勾地锁着她。
姜然承受不住，偏开视线，他才开口：“他说得对。”
姜然茫然。
“是应该给你置办些珠宝。”
林内继续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视线则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和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
“要不然，轻飘飘的，不知道什幺时候就飞走了。”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姜然的意料。
尽管拍卖会下半场开始了，她的身价正水涨船高，林内却没有再让她露面。
他只留下了她的全息影像，供心痒难耐的宾客们参观。
一艘私人飞行器载着他们离开了会展中心，前往利夫夏尔星首都圈的“星之冠”酒店。
星之冠酒店位于通天塔的顶端，是悬浮在云层之上的水晶冠冕，拥有俯瞰繁华星港的无敌视野。现在，这里已被完全清场了。
姜然跟在林内身后，踏上全透明悬浮平台，升入位于酒店最顶层的餐厅。
视野外，飞行航道川流不息，摩天楼宇鳞次栉比。
远处，港口停泊的星舰如同玩具。
入座后，塞万提斯如一道沉默的影子，侍立在两人身后。
美丽精致的侍者无声上前，侍奉贵宾。
姜然看不出他们是机器还是仿生人。
第一道开胃小菜送上，是一颗悬浮在磁力盘中、形状浑圆的小球。
球体表面荡漾着星云般瑰丽的光泽，内部隐约可见晶莹剔透，微微颤动的胶质。
侍者优雅的介绍，这是采自深海的稀有藻球，口感清脆嫩滑，入口鲜甜。
是珍馐。
但姜然对此没有食欲。
因为接下来的菜一道比一道古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