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拟接到大使馆的邮件时有片刻的怔忪。
他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妹妹——而这个妹妹的监护权即将转到自己名下。
他很好奇地问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由我来做她的监护人真的没问题吗?”
工作人员坚定道:“她的母亲亲自签署的监护人转让协议,福利院那边托我们联系您,所以完全没问题。”
宋竹拟无话可说,正好港市也有一些业务亟待他处理,他便顺道来了趟澜市。
临行前与他同为中英混血的好友Alan还调笑地冲他道:“恭喜你,Sun,在华国拥有了一个beautiful baby。”
宋竹拟对「baby」这个词持保留意见。
Alan又说:“妹妹就是哥哥的半个女儿,说说吧,我们Sun,对第一次回华国内陆就要拥有一个女儿的事发表一番激情讲话吧!”
宋竹拟懒洋洋地回:“我会努力做好一个Sugar daddy。”
眼下。
宋竹拟为叶长汀办理好请假手续,又收拾完她留在曾经和母亲共住的出租屋里的东西,带着她回了自己刚刚在澜市买的房子里。
房产购置很匆忙,什幺都没来得及准备。
宋竹拟也不是很在意,靠在玄关的调酒柜旁,没骨头似的,简单给叶长汀介绍了她的房间。
“虽然现在这里还什幺都没有,但房子里的一切你都有支配权。”
他掏出一张黑卡递给她,语气慵懒。
“卡没有限额。明天我会去港市处理事情,大概一周时间,你可以买任何你想要添置的物品。”
叶长汀看了看那张卡,又看了看他捏着卡的指骨。没有接,只是摇头。
“我自己有钱。”
宋竹拟扬眉,没说什幺,闲散地收了卡。
“行,早点休息,好妹妹~”
叶长汀看他进了书房,眼睫垂了垂。
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很少,衣柜的一半都放不到。
收拾完她躺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回想自己这一天的荒谬。
她觉得她的生活跟这天花板一样空白。
又想起宋竹拟,他懒洋洋的语气,好像什幺都不在意。
翻身爬起来,出了房间,直奔厨房。
宋竹拟在厨房倒水,背对着厨房门。戴着蓝牙耳机,好似在打电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幺,宋竹拟语调漫不经心地回:“这幺感兴趣?送你。”
直觉地,叶长汀知道他在说自己。
叶长汀敏锐地感觉到,宋竹拟不喜欢自己。
比起第一面的友善,对于自己“妹妹”的身份,他很不喜欢自己。
宋竹拟倒完水,回身看见沉默站立的她。
没说话,擡手晃了晃水杯。
侧身,步伐稳健,要越过她去。
脚步又突然顿住。
有人握住了他的衣角。
叶长汀紧攥的手指发白,白过掌心的白色衬衣。
她低着头,语气很轻:“你,很讨厌我幺?”
宋竹拟的眼睛原本是不耐的,可下一秒浮现笑意:“wise girl,宝贝,你敏锐到令我惊讶。”
叶长汀因为他的直白而更加攥紧他的衣尾,可她还是问出来:“为什幺?”
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父亲吗?
她能感觉到谈及父亲叶之潺时他语气里的冷硬。
“你不知道我是你妹妹的时候,好像没有讨厌我。”
宋竹拟放下杯子。调酒台就在厨房旁边。
他摘下耳机,突然搂过她的腰,抱起她放在调酒台上。
双臂撑在她的身侧,贴近她的呼吸。
冷茶气味再次盈鼻。
“宝贝儿,或许你知道,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为什幺被称为欧洲的祖母吗?”
叶长汀一怔:“什幺……”
宋竹拟语气悠然,擡手轻点她鲜艳的唇瓣:“因为英国皇室最著名的事迹之一,就是乱伦。17世纪后期,拥有皇室血统的妹妹,因为所谓要保持皇室“蓝血”的纯正,天生,就要成为哥哥的女人。而我的姓氏,是Windsor。”
叶长汀缓缓瞠大双眼。
Windsor,英国皇室的姓氏。
宋竹拟握住叶长汀瘦削的下巴,唇缓缓靠近她的:“所以,我亲爱的宝贝儿,为了什幺而好奇呢?也想要,哥哥进入,身为妹妹的你吗?”
眼神挪到她唇瓣,呼吸渐近,下一秒便贴上她。
叶长汀躲开了。
宋竹拟笑了,笑得漫不经心。
“乖女孩,”他拖腔带调地道,“我从小学华国文化,最喜欢的一个词叫做,泾渭分明。一如我希望的,我们的关系。”
翻译过来就是:离他远一点。
叶长汀咬住唇瓣,用力地。
唇瓣被咬出齿印。
她以沉默的侧脸回应。
宋竹拟没管,扶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唇瓣触及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好好休息,宝贝儿。”
宋竹拟离开后,叶长汀许久都没有从调酒吧台上下来。
罕见的,她的眼底,蓄满了泪。
-
宋竹拟第二天早上六点离开。
没有告知叶长汀。
叶长汀睁着眼听见他关门的声音,才匆匆起床去学校。
与往常无异。
班上的人都听说了昨天的事。
叶长汀在实验班,班上的人学习成绩都好,但不是学习机器。他们也很爱八卦。
于是派遣班上唯一和叶长汀关系不错的班长祝奕来打探情况。
——叶长汀向来寡言,班上的事务一概不参与,高二她进来实验班到现在,和她说过超过十句话的人都屈指可数。
而且她成绩太好,总有距离感。
但祝奕不一样,他天生自来熟,开朗又热情,跟谁关系都好,班上人默认他会和叶长汀关系不错。
祝奕半推半就,搓着手走到她面前:“那个……叶同学,昨天……发生了什幺事吗?大家、呃、大家都很关心你。”
叶长汀皱眉,她没兴趣以身作则为大家提供饭后谈资。
便掏出英语作业,无波无澜地道:“谢谢,这是我的英语作业。”
祝奕出师不利,尴了个大尬。
揣着叶长汀作业,挠着头回了座位。
一众八卦之心瞬间死亡。大家再次清楚地意识到,叶长汀,实验班的美女学霸,高冷且不近人情!
上了一节课,蒋颂音又来了,后面跟着江柏青。
叶长汀做完两套英语试卷,看到教室门口围了一堆人。等她细看才发现,蒋颂音直接拎着一个横幅站在实验班窗边。
「叶长汀不要脸!」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死掉的爸,坐台的妈,谋杀的她!」
叶长汀抿唇,走了出去。
窃窃私语的围观人群看到她,顿时安静如死,下一秒作鸟兽散。
蒋颂音看到她出来,得意地扬眉:“哼!别以为你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蛊惑住校长让你留下来,我就治不了你!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叶长汀看她如看死物,毫无情绪起伏:“你到底想做什幺?”
“我就是看你不爽!装得清高,实际上就是装的!还找人假扮你哥哥,笑话,你什幺家庭我们会不清楚吗?从哪冒出来一个哥哥?”
叶长汀看着蒋颂音的脸,清丽动人,说出的话却恶毒至极。
她突然笑了一下。
江柏青原本靠在走廊的墙上,见她笑,倏然直起身体,眼神亮了亮。
叶长汀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真的,太好看了。
她从来是盛开在冰川上地血色玫瑰,瑰丽明艳,遥不可及。可是带着笑的时候,却好像被太阳蒸融,触手可及。
江柏青第一次见到她,便不可控地被她吸引。
他直直地盯着叶长汀,眼睛几乎冒火。
叶长汀也转向他,和他对视。
古井无波的眼眸让江柏青居然有些紧张。
“江柏青,这些话,是你教蒋颂音说的吧?”
江柏青下意识狡辩:“不是的叶同学,我们也只是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
“我不喜欢你,江柏青。”
江柏青说不出话来了,脸色突然变得很阴沉。
叶长汀还是那副表情:“我不光不喜欢你,我是恶心你。”
“你自私虚伪,卑鄙无能,利用喜欢你的女孩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称得上下流无耻。”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这样的小人。”
江柏青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抵在墙上。
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如同鬼魅。
“你再说一遍!”他咬牙切齿。
叶长汀的眸却几乎将他看穿:“江柏青,你懦弱,无能,身为江氏的太子,却几乎被叔叔挤占所有的生存空间,想利用别人,却利用不明白,废物一样,令、我、作、呕。”
江柏青的手陡然用力,额头上青筋暴起,眼底布满血丝。
“叶,长,汀!”
他几乎要杀了她。
骇人的力道让叶长汀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连蒋颂音都吓到,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江柏青为什幺突然变成这样。
一个劲儿地想要扯开江柏青的手掌。
“柏青哥哥,你怎幺了!你别这样,你快杀了她,你快松手啊!”
可是江柏青却猛然用力甩开蒋颂音,将她推倒在地。
“滚!”
他的脑子里全是叶长汀那些话。
“江柏青,你是个废物!”
和叔叔说的话重叠在一起。
“江柏青,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中夺回江氏?迟早连你爸爸都会被我拉下马,一个塞一个的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叶长汀,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用力掐紧叶长汀的脖子,两只手都掐上去。
掐到手臂血管暴起。
叶长汀的脸由红转紫,甚至开始翻起白眼。
江柏青还不满足,擡起膝盖狠狠顶踢在叶长汀的肚子上。
蒋颂音彻底被吓到了,她哭着大喊:“周围的人赶紧来救人啊!”
又扑到江柏青身上:“柏青哥哥!你松手!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原本看热闹的同学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前,终于是扯开了江柏青。
可江柏青却像发了狂,被同学们架着,还要拳打脚踢。
“贱人!你凭什幺看不起我!你不过一个臭婊子!你妈就是一个被操烂的鸡!你也是个臭货!”
但却被摁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叶长汀窒息太久,陡然获得新鲜空气,头脑发晕,滑坐在地。
脖子刺痛,她不住咳嗽。
可是听着江柏青粗鄙的骂声,却笑得张扬,笑得眼底全是泪水。
她掏出手机,用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的嗓子对电话那头说:“你好,我要报警,澜市A中,有人要杀我。”
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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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私设,勿考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