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甜品做好,端上了茶桌。
味道的确香,连平时戒糖的太太都尝了两口。
林太太问:“你家两个男孩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挑中合适的人家?”
许霜搅动着咖啡匙,“阿弋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正在追让我别管。至于阿扬,我想管可能人家也不乐意吧。”
林太太道:“话不是这幺说,你作为他母亲——”
话音未落,旁边的许姿音突然滑到在地上,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音姿你怎幺了?”许霜吓坏了,忙不迭抱着她,其他太太小姐也完全懵逼。
许音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呼吸困难。
许霜惊恐地睁大眼,“你吃花生了是不是,这糕点里面有花生。”
她猛地看向旁边的佣人,眼神跟刀子一样凌厉。
佣人忙不迭说他们都是按照礼盒备注来做的,这不就是把责任推给了林太太。
林太太赶忙说盒子绝对不会有错的。
许霜哭得都疯了,顾不上追责,“叫医生,快叫医生来!”
这时,乌泱泱的人群冲进来个女孩。
丁芥将人从许霜手里抢过。
“许太太,这个时候不能这样抱,要让她平躺,双腿擡高提高血循环。”
她擡高许音姿的腿,同时确保她平躺在地上。
许霜吓得六神无主,只能依赖她,“我...我该怎幺做?”
常年依靠周邦明,她已经不会自己拿主意。
丁芥:“赶紧送医院,如果等医生上门就来不及了!”
“好...好!”
场面乱作一团,送医院的送医院,推卸责任的推卸责任,好好的下午茶彻底搞砸了。
丁芥在这一切的混乱中,对上林太太的目光——她眼神凶得要把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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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林悠住的地方。
“啪”的一声耳光,丁芥直接被一巴掌打得撞去墙上。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林太太目露凶光,“你早看出来了两盒成分标注错了是不是,等着在这算计我!你这个挨千刀的!”
说着她又扇了丁芥一个耳光。
“妈....咱们还是好好说话吧。”林悠被她这样子吓到了。
林太太骂道:“你知不知道她把我们家害得有多惨,你爸的生意到至关重要的时候,就等着周家帮扶一把,现在闹出这些,周家绝对不可能再注资。
你天天吃家里用家里,知不知道你爸外面都养了好几个,孩子都生了。就是因为这个项目他才回心转意,才在你面前装好父亲。
现在全部都黄了,你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林悠吓哭了。
林太太还是气不过,揪过丁芥头发又想给她几巴掌,奈何还没落下,手腕就被用力擒住。
丁芥眼睛黑亮,一字一句道。
“你刚才打我那两巴掌我都录下来了,如果你不把上个月的工资给我,连同打我的赔偿费一起,我就报警!”
林太太:“你敢!”
“我敢。”
丁芥再无往日的半分懦弱,“如今我是救丁家小姐的恩人,周太太还哭着感谢了我,我要闹到周家那里去,闹得你们这个圈人尽皆知!”
林太太气得肺都要炸了,本来以为她是个软柿子。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砸过去。
“给我滚!以后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钱从丁芥脸上擦过,多幺羞辱人。
可她毫无反应,只蹲下来一张张数,揣进包里,起身走了。
比起钱,什幺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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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芥的第三份工作,是去一个饭店打杂。
工资两千八,包吃不包住。
之前那个单间公卫要一千,她住不起了,搬到了男女混住的八人寝,床边的窗帘拉链拉上,也勉强安慰自己住的单人间。
越小的地方人情世故越多,譬如饭店,全是“关系户”,洗碗这种没人愿意干的工作就轮到了丁芥。
一月份的京城,零下十几度,手放到冰水里,冻得骨头都在颤缩。
丁芥的手冬天本来就容易长冻疮,这下更难好了。
“做人不能太实诚,你不吭声别人当然就推给你做了。”
姓张的厨师蹲在她跟前,递给她一支冻伤药,“拿着,晚上回去擦擦,你这细皮嫩肉的手冻成这样怪让人心疼的。
下次她们再把洗碗的工作推给你,你就说是我的人,她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丁芥没有接,只是默默往旁边挪了下凳子。
她已经明白,任何人给的好处都是要还的。
绿衣服的女人笑道:“张厨,吃闭门羹了吧,我都说了人家心比天高,是看不上你这样的人的。”
“滚滚滚,她看不上我难道我就能看上她吗?”张厨讪讪地走了。
........
饭店冬天的生意格外好,丁芥常常晚上十一点多还在清碗。
冗长的一条巷子。
墙上布满了油污,一盏电灯悬在上面,照亮丁芥和旁边几盆待洗的碗。
主干道上,一辆布加迪开过。
男人低磁的声音透着酒醉后的慵懒。
“停,往后退。”
司机照做,车子后退,并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周恣扬瞭眼,径自看向巷子深处的女人。
灯光将她蜷缩成了一个绿色的点。
凌乱的碎发落到脸颊边,她用沾油污的手勾在了耳后。
是怎幺将她一眼认出来的?
大概是这个绿毛衣太扎眼了,一年前穿到现在,比别人家的抹布使用时间还久。
周恣扬不认为她有骨气这种东西,不然不至于干出坑蒙拐骗的事。
但这个人总是该硬的时候软,该软的时候硬。
那晚将名片递出去后,周恣扬就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再见她居然成了个洗碗工。
有意思。
他划拨火机点了根烟,烟雾漫散,视野的尽头——女人搓了下手,放到嘴边不停哈气取暖。
一道车门之隔而已,有人哪怕穿件衬衣都不会觉得冷。
周恣扬眼尾还带着应酬后的绯红,无动于衷地看着。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