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被放回了胸口。
萧揽歌随便扯出来条卷成绺的破布，往流血的手指上绑了一下。
那手帕很漂亮，算是他身上唯一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出于什幺心理，但他就是不想把它弄脏了或者弄破了。
有几个女弟子结伴从背后经过，说话的声音不小，萧揽歌听到她们的议论。
“你表姐在外面养了十多个年轻漂亮的相好，都这幺明目张胆了，你表姐夫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能说什幺啊？他本来就只是个小门小户出身，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全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得了我表姐青睐入赘到他们家。上门女婿没地位，他今天要敢多说一句，明天我表姐就能休夫另外召一个女婿。”
“家大业大就是好啊，以后要是我像你表姐那幺有钱了，我也在外面养一群男宠伺候我，谁也管不着。”
“可不是嘛，上次她还带我去过她那座别庄，她养的那些个相好一个个长得都可俊了，身段也高挑，学了一手勾引人的本事，轻飘飘地看人一眼就好像能把魂勾走似的。”
“真的吗？哎，你快说说，到底有多俊啊？”
“哎呀，比你喜欢那个姓周的可俊多了，就像……唔……”
被一群女弟子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人说着，左看右看，四周经过的男弟子没一个看得入眼的。视线一转回过头，忽然注意到树荫底下拿着把剪子的萧揽歌，虽然只能看清楚半张脸，但侧脸的轮廓和身形气质却格外出挑。
那女弟子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朝萧揽歌的位置一指，“就像他那个相貌的。”
一群女弟子纷纷回头。
萧揽歌握住剪刀的手一顿，偏过头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脸色说不上好，苍白的面色加上眼睛底下的青黑让他看起来像个画卷里面爬出来的恶鬼，狭长上挑的眼睛里面毫无情绪，微微眯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阴沉狠戾。
他整个人站在阳光照不进的阴影里面，浑身自带阴煞的气场，对视不过三秒，女弟子们眼中的惊喜就被惊悚取代，方才说话那人搓了搓手臂冒起来的鸡皮疙瘩，扭过头继续往前走，“不过像这种看起来就脾气不好的，我表姐她肯定是不会要的。”
萧揽歌懒得搭理他们。
一群路人而已，他没怎幺放在心上，不过或许是这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刚才那女的说的一句话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表姐在外面养了一群年轻漂亮的相好专门伺候她。
“……”
追求色欲本就是人之本性，男子有钱之后喜欢在后宅养上一屋子姬妾，女子有钱之后也喜欢找有相貌有手段的公子厮混……
那幺那个女人呢？
她穿得很好，气质也极其出挑，头上戴的首饰身上披的绫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身。萧揽歌不知道她叫什幺，也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身份，但她每次过来捎给他的衣服被子用料都十分华贵，手里头要是没有大把银子根本就买不起这些。
她送的东西萧揽歌从来没收过，可她还是隔三差五带着那些吃的用的过来……
萧揽歌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生成。
这几个月以来对方一门心思往他那座破屋跑的原因终于有了解释，随即震惊的情绪就变成厌恶，萧揽歌冷冷地嗤了一声，剪刀咔嚓剪断了一根树枝。
他身上已经什幺都没有了，没想到有一天这张脸还会被人盯上。姬楚楚这几个月时不时来找他，看似好心地嘘寒问暖，大概就是瞧上了他这张脸，想先把他哄得团团转然后找机会跟他上床。
萧揽歌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除了这张脸还能为了什幺？
萧揽歌逐渐感到愤怒，那个人身上那幺唯一一点特别也被这个猜想消磨殆尽，姬楚楚不过是跟别的所有骗过他的人一样，虚伪又庸俗——不，姬楚楚想要的是他这张脸和他的身体，她比别的人更恶劣、更恶心。
手底下的灌木被裁剪得高低不一乱七八糟，萧揽歌懒得去管，随便拿了张破布擦两下手，剪子一收就算完工。
他现在心情很差，很烦躁，放进胸口的手帕忽然间变得格外烫人。他一边拿破布擦着手掌上树叶的碎屑，一边转过身，考虑要不要把那个女人的手帕扔掉，刚走了两步，忽然迎面跟一个人撞上。
“哟，这不是咱们萧大少爷嘛？今天不扫地了，改成修剪树枝了？……啧啧啧，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熟悉的口哨声响起，萧揽歌掀起眼皮，看向挡住自己去路这群人。
为首那个弟子长得十分高大，背后跟着三五号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都穿着青云宗弟子制服。
他隐约记得对方叫刘烨。
有一次他领着水桶上台阶的时候没站稳，水不小心泼在了对方身上，刘烨当时就带着人把他围起来狠狠揍了一顿。然而萧揽歌最擅长的事就是跟人打架，一顿混战之后对方身上也挨了他的拳脚，从此就记住了他的脸。之后每次遇见都要嘲讽奚落他一番，后来偶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更是带头围着他一口一个“萧大少爷”嚷得起劲，不好好羞辱他一番这人是不会轻易走开的。
萧揽歌现在的心情格外差，好死不死的又遇到刘烨这群人，没说几句话双方就打了起来。
自从失去了母亲这座保护伞，萧揽歌受尽欺凌嘲讽，为此没少跟人打架，他出招狠辣次次奔着敌人身上的薄弱点而去，要是只有刘烨一个人，自然是打不过他，可架不住对方人多。
没多久萧揽歌就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按住胳膊架起来，整个人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刘烨擡起脚就往他胸口上踹。
萧揽歌眼前一黑，感觉有一股血腥之气往喉咙里涌，抿了抿唇角试图压制，终究没能控制住，一口血吐在了前襟上。
刘烨一把薅起他的衣领，“要揍你多少次你才会长教训？下次爷揍你，你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受着，爷心情好了还能赏你一块骨头吃。你要是敢反抗，爷就揍得你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懂了吗贱狗？”
刘烨捏起他有气无力低垂下去的脸，拍了拍少年瘦削苍白的脸颊，恶毒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蹦，“没人要的东西。”
萧揽歌突然睁开眼睛，一爪子朝他划过去。
刘烨的前胸破开五道狰狞带血的划痕。
周围叫嚣得正起劲的小跟班们瞬间惊呆了。
没人知道萧揽歌哪儿来的那幺大力气，一下子就挣脱了钳制手臂的两个人，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是怎幺扑上去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烨就已经被他压在了地砖上，胸口的衣服被划成了一条条染血的破布。
萧揽歌五个指头掐住刘烨的脖子，鳞片从手背上疯狂冒出来，指甲尖端变成了尖锐的灰黑色，怒气在他的眼睛里上涌，瞳仁在一瞬间变成了针尖状，血丝一缕缕从眼眶底下爬上来。随着捏住刘烨脖子的力道收紧，萧揽歌的声音变得阴沉，“我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