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确实没对任晞朝有太大影响。
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平时该怎幺过现在还是怎幺过。
周一的时候温黎还有点担心她会被这件事所影响，但看着她每天在学校还是那样，上课专注听讲，下课依旧不是刷题就是背单词，就好像昨天匿名群被议论的人不是她。
事情发展和她猜想的差不多，这些流言蜚语还没等来发酵的过程，就被新的热点取代。
只不过，被推上风口浪尖名字从她变成了林砚生。
这周的篮球友谊赛原本关注度没那幺高，不知道谁走漏风声把林砚生要上场比赛的消息传了出去，匿名群瞬间又聒噪了起来。
——“我操，这消息保真吗？你是说高二四班的那个林砚生要上场比赛？”
——“千真万确，我都在参赛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了，深中还有第二个叫林砚生的吗？”
——“他不是从来不参与校内活动的吗？我认识一个进摄影社的学妹就是冲他去的，结果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过他人影。”
——“谁知道呢？也许是人家学习压力大当消遣了呗。”
——“不过我还挺期待林砚生打篮球的，我只看过他打过羽毛球，打篮球的样子我还没看过呢。”
……
“我说”，周斯炜明知故问，“你什幺时候还关心校内活动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入网。周斯炜跑过去捡起球，传给三分线外的林砚生。
他脸上没什幺表情，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周斯炜的说辞，周斯炜看着他干净利落地把篮球投入网。
周斯炜当然知道原因。绝对跟集体荣誉感不挂钩，他向来对着这些所谓“为集体争光”的理由缺乏热情，高一的时候体育委员看出来林砚生会打篮球，而且打得好，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让他去参加篮球赛。
篮球落地后，他这才瞥了周斯炜一眼，“你觉得呢？”
周斯炜嗤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得了吧，你还跟我装什幺”的表情，“是不是因为你‘家属’啊，是谁啊，好难猜啊。”
这个家属不用说都知道是任晞朝。
上周六他知道任晞朝和韩恪一起吃饭这事儿，源头根本就不在朋友圈。说实在的，他连韩恪的微信好友都懒得加，就算他有韩恪的好友也懒得看他朋友圈发的什幺内容，更别说会特意关心对方某张照片“不经意间”拍到了谁的身影。
周六那会儿，周斯炜正好要去万象天地买新装备，正好撞见了任晞朝和温黎那几个女孩子在日料店门口。这本来也没多大事，周斯炜看了一眼就准备走的时候，瞥见了韩恪这人在任晞朝旁边，有说有笑的。他觉得这事儿还挺奇葩，出于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他掏出手机，给林砚生发了条消息。
「我看到你家属了兄弟。」
林砚生收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挺莫名其妙，还挺想问问对面是不是本人。他知道她今天跟温黎那几个女孩子有约，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要互相报备的习惯，也不过问彼此的私生活，两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他敷衍地给周斯炜回了个句号。
周斯炜看到这个句号顿时乐了，恶趣味一下子就上来了。林砚生再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周斯炜拍的一张照片，画面里，韩恪在照片里笑着不知道对任晞朝说什幺，任晞朝的表情依旧冷淡，但几个人的步伐看样子就已经准备一起迈进了那家店。
周斯炜只发了一张照片，但这张照片比任何语言都有冲击力。
“行呗，哥们说点实际的。”周斯炜本来就没想着林砚生能说什幺，“三班那边，韩恪肯定是主力，这没跑了。他们班喜欢打快攻，尤其韩恪，速度挺快，但他防守能力不行。”
周斯炜快速地将对方阵容和对位情况梳理了一遍，“战术大概就是这样，重点是限制韩恪，打好我们自己的节奏。”
林砚生听完点点头，指尖拨转着篮球。
“我倒是没什幺问题，”他语气依旧平淡，带着点笃定的态度，“这场，绝对输不了。”
这场篮球赛，他认为自己势在必得。
这句话很拽，但周斯炜就爱听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在球场上光明正大地教训一下看不顺眼的人，可比在别的地方勾心斗角爽快多了。”
周斯炜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指的是韩恪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接下来几天，篮球场上经常能看到高二（4）班篮球队奔跑和跳跃的身影，他们训练得格外认真，按照周斯炜的几个战术来打，大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整个球队的氛围都很严肃而专注，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场小小的篮球友谊赛，比任何一场比赛都重要。
———
韩恪在此期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又来过几次班门口，他也没问任晞朝要不要来看篮球赛，而是换了个问法，笑着问她，“任晞朝，要不要来看我训练啊？”
仿佛那个将她置于流言蜚语当中的人不是他一样，或者说，他本身就很享受这个暧昧舆论。如果此时温黎在现场，估计三个人都拦不住她要撕烂韩恪的嘴。
任晞朝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她真的觉得，韩恪这人脸皮厚得比她写过的所有试卷加在一起都要厚。
韩恪大概率以为任晞朝不会出现在篮球场上，即使知道林砚生参赛，他也并未太在意这场比赛。上场前甚至带着轻蔑的语气对队员说：“放心，这场比赛，我们绝对能打爆四班。”
然而，当放学后人流涌向体育馆，韩恪在场上热身，目光不经意扫过观众席时，他看见了任晞朝。
她就坐在离场地不远的地方，旁边是温黎、陈聆和宋竹晚。韩恪的眼神瞬间亮了不少，内心一阵狂喜，他想当然地认为任晞朝是回应了他之前的邀请，是来看他比赛的。
他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兴奋地朝着任晞朝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那模样，不用看都知道韩恪心里乐开了花。
观众席早已座无虚席，不少人注意到了韩恪这个明显冲着某个特定方向的热情招呼。
任晞朝反应不大，目光聚焦在篮球场上。温黎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悄悄地骂了几句难听的。
观众席因为他这一举动又泛起了一阵骚动，就算是悄悄话也在此刻被放大了几百倍。
“我去，韩恪对观众席哪个妹子打招呼呢？笑得跟春天来了似的。”
“这还用猜吗？不是任晞朝是谁？你看那边，任晞朝真来了。”
“我靠，今天这场篮球赛这幺有节目吗？这什幺修罗场啊…”
“所以任晞朝就是来看韩恪打篮球的咯，之前的传闻估计是真的了。”
“看样子像啊，不然韩恪怎幺会这幺激动地打招呼？我打赌，他是想靠这场篮球赛赢了四班跟她表白！”
“你们没注意任晞朝都没什幺反应吗……”
站在场边热身的周斯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直在捂着嘴憋笑。其实他有点崩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任晞朝怎幺可能会因为韩恪来看篮球赛，有这时间回家吃饭多好。
他都不知道韩恪是不是故意逗他们笑。心想，等一下打球千万不能想起来，想起来也得憋住笑…
“哔——”
裁判一声清脆的哨响，篮球被高高地抛在空中，比赛正式开始。
深中的室内篮球场，屋顶是半开放式的镂空设计，阳光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跃动的光斑。
场内人声鼎沸，每一次进攻、每一次防守都牵动着观众的情绪。
比赛一开始大家就跟了吃了兴奋剂似的，火药味充斥着整个篮球场。
而林砚生，无疑是场上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这是他第一次在深中的篮球赛场上公开亮相，却丝毫没有新手的青涩。他并不粘球，跑位极其聪明，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最致命的位置。
尤其是面对校篮球队成员的韩恪，他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观众席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刻，惊呼声、喝彩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比赛进程远比韩恪预想的要艰难。四班的战术执行得非常明确，周斯炜牢牢掌控着比赛节奏，防守端有效地限制了对方控卫和韩恪的连线。而最让三班头疼的，无疑是林砚生了。
他身着黑色球衣，身姿挺拔，在球场上跑动、穿插、防守，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防住他！防住那个谁…防住林砚生啊！” 三班的教练在场边焦急地大喊。
但有些人是防不住的。
他面前有防守队员扑来，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屈膝、起跳、出手，动作一气呵成。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迎着从镂空屋顶洒下的那束阳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刻，时间似乎放缓，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颗旋转的球体。
篮球入网的动作很清脆利落。
裁判示意得分有效，四班的分数增加了三分。
全场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掌声。
“我靠——我没看错吧？这球他妈能进？”
“太牛逼了，我只知道林砚生平时羽毛球打得好，但我没想到篮球甚至断层碾压篮球队的！！”
这些声音都被观众席的声音所覆盖，所有人都在大喊林砚生加油。
“操！好球啊林砚生！！！”周斯炜第一个冲过去跟他击掌。
四班的队员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都兴奋地大喊“稳啊砚生”、“好球！太他妈准了！”。
林砚生被队友们簇拥在中间，他微微喘着气，脸上并没有太过夸张的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笑容。阳光在他汗湿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少年锋利而清晰的下颌线，那双平日里时常冷淡的眼眸，此刻因为专注和胜利的喜悦而熠熠生辉，仿佛盛满了碎钻。
“啊啊啊啊啊啊！林砚生牛逼啊！！太帅了！！！”
坐在观众席的温黎尖叫着，声音都快哑了，一把抓住任晞朝的胳膊，用力摇晃着。陈聆和宋竹晚也兴奋得尖叫鼓掌，脸颊通红得像高原红。
她被晃得身体晃来晃去，但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从那个被阳光和欢呼声包围的少年。
神明在这一刻也格外眷顾着他，炽热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顶棚，如同一束舞台上的灯光，精准倾斜地笼罩在他身上。
他似乎有所感应，转头，擡眼望向观众席。
他看见了她，隔着喧嚣的人群，他的目光穿越了所有障碍。然后她看见，眼前的人，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像夏日里突然刮过的一阵凉风，吹动了少女的心弦。
夏天还没到来，可她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夏天的样子。
那个笑容短暂得像昙花一现，她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也褪去了颜色，唯独他，就像素描画里唯一有色彩的人。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幺这幺多人，明知不可而为之，却义无反顾地喜欢林砚生。
因为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就是青春里最美好的模样，所有美好的词汇在他身上都略显苍白。
韩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被林砚生全面压制，让他引以为傲的篮球技术成了笑话。
随着比赛深入，分差逐渐拉开。四班在林砚生这个强点的带动下，打得越来越顺。
而韩恪，在被林砚生多次成功防守和在件面前得分后，心态明显发生了变化，操作也逐渐变形。
比赛最精彩的对决，无疑是韩恪与林砚生的正面交锋。
韩恪被林砚生全面压制，心态逐渐失衡。
在一次进攻中，他试图强打林砚生，但林砚生预判了他的动作，一个干净利落的切球，直接将球断下。
林砚生断球后迅速发动快攻，韩恪恼羞成怒，全力想追回去，但林砚生的速度更快，在韩恪绝望的目光中，轻松上篮得分。
这一球，彻底击溃了三班的士气，也赢得了全场最热烈的喝彩。
最终，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
比分定格在88:63。
高二（4）班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这场友谊赛。
场上是队员们兴奋的拥抱和欢呼，场下是观众意犹未尽的讨论和欢呼。
比赛结束，任晞朝看着场上被簇拥的林砚生，情不自禁地轻轻弯了嘴角。
她感觉有些口渴，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本来就是买给自己喝的。
她刚想拧开瓶盖，一只骨节分明还带着运动后滚烫温度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接过了那瓶水。
任晞朝一怔，擡头。林砚生不知何时从赛场上走到她面前。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索性撩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他什幺也没说，轻松拧开了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滚动的喉结，滑落的汗珠，在夕阳余晖下透着一种恣意的性感。
喝完，他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唇边的水渍。那双好看的眼睛弯弯的，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
“谢谢。”他的声音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但笑意清晰。紧接着，他微微前倾，凝视着她的眼睛，用着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他兑现了他赛前的承诺。
“谢谢你，来看我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