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枝回到房中,才发现自己的裈和袴早已湿透,薄布紧紧贴着肌肤,冰凉黏腻,很不舒服。她唤来秋月,秋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神情复杂、脸色潮红,并不多问,只是利落地帮她收拾换洗。
简单洗漱之后,她重新躺下。她本以为这一夜必定难以成眠,脑海中反复回旋着方才的混乱与放纵,却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
梦里光怪陆离的,时而是与顾鹤卿、程佑安唇齿相依,交颈缠绵;时而被程佑安、程佑怀前后夹击,重重贯穿;时而又有一些陌生的、面目模糊的人影将她死死压在身下,让她无法动弹。情潮汹涌,令她在梦中也忍不住低声呓语,身子微颤。
翌日清晨,她从梦中醒来,佯作无事,收拾妥当后照常去正院问安。回来后,便听丫鬟来报,说嫂嫂请她到花园赏菊。她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下。
此时秋色正浓,园中菊花在花圃中层层叠叠盛放。亭子里也已摆着几盆,正热烈地舒展着花瓣,有醉西施、胭脂点雪、十丈珠帘、凤凰振羽……怜枝到时,蕙贞早已端坐在亭中候着,旁边摆着的菊花将其团团簇拥。她身着一袭浅绛色褙子,花和衣裳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面色愈加红润,艳光逼人。
“弟妹,来得正好。”蕙贞含笑招呼她坐,亲自递上一盏温热的甜点,“我刚让人新煮了桂花糖藕,你尝尝。”
怜枝应声坐下,接过小盏,低头细细品了一口,桂花的清香在唇齿间荡漾,糖藕软糯可口,甜意浅浅,正合她心意。
“嫂嫂真是心细,竟知道我爱喝这个。”她称赞道,“这糖藕,比家中做得还更糯些。”
“你喜欢就好。”蕙贞笑着点头,“前几日天气忽凉,我想着你身子弱,不知夜里可还睡得安稳?”
怜枝应道:“睡得极好。嫂嫂倒是该多添件衣裳,才入秋了,夜里风竟也大得很。”
蕙贞笑了笑,视线扫过亭内的几盆花,看着她,语气随意:“我也就是这几株花还算养得出色,这几日得闲赏玩罢了。花开得好了,人也爱看,弟妹不来观赏,也总有别的人会来瞧瞧。”
怜枝闻言一怔,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讪讪笑了,道:“嫂嫂管家是一把好手,花开得正艳,不赏倒是不解风情了。但就只怕会有人看不过眼,喜欢乱嚼舌根。”
蕙贞神色温和,神情却有几分意味深长:“你这话,倒像是过来人的口气了。”
怜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摩挲着碗盏边沿。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柔声道,“嫂嫂若真有烦心的事,怜枝能帮的,也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
蕙贞笑意更浓了些:“你呀,心太软了。心软的人,最是容易被人拿捏。”
怜枝一愣,擡眼望向她,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蕙贞见她愣住,突然问道:“你知道对女人来说,最要紧的是什幺吗?”
是家世?
男人出身寒门,尚且可以苦读出仕。女人若是没有好出身,想要出头却几乎没有路走。
是夫君?
如果家世不足,嫁得一个好夫君,倒似是可以弥补。
是才干?
哪怕高嫁了,要是头脑空空,就算嫁得好了,怕是也拿捏不住。
是美貌?
也有那才智平平,靠美貌有了出路的女人,但下场大多没有太好。
是子嗣?
再有才干,再有美貌,一旦嫁了人,被盯着的永远是那传宗接代的肚皮。若是家里和夫君都靠不住,有了属于自己的后代,仿佛未来几十年才算有人撑腰了。
怜枝觉得好像都重要,好像都不重要。
她越想越乱,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没有作声。
蕙贞静静地看着她想了一阵,方才轻声开口:“是权力。无论男人女人,要想过得好,最要紧的,都是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