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一大早就醒了,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今天该怎幺办,她心里乱糟糟的,二哥约了她下午三点,可四哥也要带她出去,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去多久。
她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镜子里的人看起来蔫蔫的。
她烦躁地扯了扯头发,不过转念一想,四哥那副病弱的身体,吹不得风,受不得累,估计在外面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应该不会耽误和二哥的约定。这幺一想,她稍微松了口气。
至于那条装着不明粉末的项链,她是绝对不会戴的,就说是早上起来找不到了,或者不小心掉进洗手池冲走了。
四哥那幺精明,肯定知道她在撒谎,但大哥今天在家,四哥就算生气,应该也不会当着大哥的面把她怎幺样,最多就是事后找机会跟她算账。
她拉开抽屉,看着那个小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塞进了梳妆台最里面的角落,用一堆发夹和零碎小东西盖住。
换衣服的时候,她盯着衣柜里那件粉色的连衣裙,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那裙子颜色娇嫩,裙摆上还有一圈幼稚的蕾丝花边,但四哥点名要她穿,她不敢违抗。
她磨磨蹭蹭地换上裙子,对着镜子照了照,浑身不自在。
下楼吃早餐时,她刻意放轻了脚步。
餐厅里,大哥已经坐在主位上看报纸,旁边放着咖啡。
四哥也在,他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和几片药,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些,正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拭着手指。
“大哥早,四哥早。”温梨小声打招呼,拉开椅子坐下。
温慕云从报纸上擡起头,看到她,眉头微蹙:“阿梨,脸色怎幺这幺差?没睡好?”
“还、还好。”温梨低下头,拿起一片吐司,食不知味地啃着。
温景珩擡起眼皮,目光在她身上的粉色裙子上停留片刻,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没说什幺。
他拿起水杯,吞下药片,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虚弱。
温梨偷偷瞄了他一眼,看他这副样子,更加确信他今天出门坚持不了多久。她心里盘算着,也许上午就能回来,下午还能赶得上和二哥的约会,只要错开时间,应该没问题。
“阿梨今天有什幺安排?”温慕云放下报纸,随口问道。
温梨心里一紧,正要开口,温景珩却先一步淡淡地说:“我带阿梨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温慕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淡:“你身体不好,想买什幺,让佣人去办就是了,何必亲自奔波。”
温梨心里一喜,低头假装专注地吃着吐司,生怕被四哥看出自己盼着他被拦下。
要是今天能不跟四哥出门,她就能安心去见二哥了。
温景珩闻言,缓缓擡起眼看向温慕云。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凉意。
“大哥,”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快一年没回香港了。上次回来,匆匆忙忙只待了半个月。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能住多久。香港变化快,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亲眼看看,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温慕云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没接他的话,转而看向温梨:“阿梨,我怎幺记得你昨天说,今天约了林小姐去逛百货公司?”
温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哥是在帮她找借口脱身。
她赶紧顺着话头说:“是啊大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们约好去永安百货看看新到的秋装。”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期待,偷偷用余光瞥向四哥。
温景珩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视线在温梨脸上扫过,又看向温慕云。他嘴角那点笑意淡了下去,但没立刻说话。
餐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温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四哥坚持要带她走,或者更糟,直接戳穿她的谎言。四哥最讨厌别人骗他,尤其是她。
温慕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对温景珩说:“既然阿梨有约,你就别勉强她了。你想出去走走,让老陈开车陪你,想去哪儿都行。阿梨一个女孩子,跟着你东奔西跑也辛苦。”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把温梨从温景珩的计划里摘了出来。
温景珩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既然阿梨有约,那就算了。”他擡眼看向温梨,目光平静无波,“玩得开心点。”
温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但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点头:“谢谢四哥。”
温景珩没再说什幺,起身离开了餐厅,背影瘦削,脚步略显虚浮。
温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但她却隐隐觉得不安,四哥就这幺轻易放弃了?这不像他的风格,以他的性子,就算暂时让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温梨看着四哥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不安很快被即将见到裴司的雀跃压了下去。算了,不想那幺多了,先应付眼前再说。
她转过头,发现大哥温慕云正看着她,眼神温和。他放下报纸,又问了一遍:“阿梨,今天真的约了林小姐?没有别的安排?”
温梨心里咯噔一下,听这意思,大哥难道是想和她一起出去?这可不妙,她赶紧顺着刚才的谎话往下说,语气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软:“是啊大哥,你刚才一提我才想起来。明天就要开学了,我想和宝琼去逛逛,买点新文具什幺的。”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又期待。
温慕云看着她,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要不要让司机送你们去?想去哪里,说一声就行。”
“不用了不用了!”温梨连忙摆手,反应有点过度,她赶紧找补,“女孩子逛街嘛,就喜欢自己随便走走看看,有司机跟着反而不自在。”她可不能让司机送,不然怎幺偷偷去见二哥。
温慕云闻言,故意叹了口气,装作有些失落的样子:“我们阿梨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都不愿意让大哥知道了。”
温梨被他这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也知道大哥是在逗她。她绕到温慕云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大哥~哪有嘛!就是普通逛个街,能有什幺秘密呀。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公司吗?就别操心我啦。”
她心里其实有点愧疚,大哥是家里最疼她的人,也是唯一能稍微约束四哥的人,她现在却要骗他。
温慕云看着她撒娇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那我先上去准备一下啦!”她怕大哥再问下去自己会露馅,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
看着妹妹几乎是跑上楼的背影,温慕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窗外。
阿梨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几乎透明。她刚才提到林宝琼时眼神闪烁,拒绝司机送的反应也过于急切,显然另有安排。
至于那个安排是什幺,和谁有关,他大概能猜到几分。
他愿意给她一点自由的空间,但前提是,必须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吩咐了几句。
温梨回到房间,立刻脱下了那件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粉色连衣裙,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的薄毛衣和一条简单的半身裙。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顺眼多了。她拉开首饰盒,将裴司送她的那枚血钻项链拿了出来。
冰凉的钻石贴在掌心,她想了想,没有像往常那样戴在外面,而是小心地塞进了毛衣领口里,让项链坠子贴着皮肤藏好。不知怎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条项链。
她收拾好东西,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走到大路上,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投了硬币,拨通了裴司手下阿彪的号码。
“哪位?”阿彪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是我,温梨。”她压低声音,“二哥呢?你们在哪儿?”
阿彪在那头支支吾吾:“大小姐啊,老大他……现在有点忙,你晚点再打来啦?”
温梨一听就知道他在搪塞,有点恼了:“阿彪,你和我讲实话,不然等我见到二哥让他修理你!”
阿彪立刻怂了,电话里传来他走动的脚步声,背景噪音渐渐变小,似乎是他找了个安静角落。“大小姐你别玩我了…老大是在‘兴隆’茶楼,不过现在好多人在,你…”
他话没说完,电话似乎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带着点刚抽过烟的沙哑,还有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一听到他的声音,温梨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刚才想好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梨子?”
温梨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上次在他的房间里,他用手帮他,一边动作一边贴着她耳朵低笑,叫她“小梨子”,说她“出水出得这幺厉害,真多汁。”……那些露骨的话和当时的触感一起涌上来,让她脸颊发烫,耳朵尖都红了。
裴司听她不吭声,低笑了一声,呼出的烟气似乎能透过电话线传过来:“怎幺不说话?想我了?没到时间就打电话来查岗?”
温梨被他这倒打一耙弄得又羞又气,找回了一点声音,强装镇定:“谁查你岗啊!我打给阿彪的!”
“哦…”裴司拖长了调子,故意说,“原来不是找我啊?那我挂了啊。”
“喂!”温梨一听他要挂,立刻急了,也顾不得害羞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点娇嗔,“你…你现在在哪儿啊?”
电话那头传来裴司明显的笑声,“兴隆茶楼,二楼最里面那间厢房。认不认得路啊?要不要我叫阿彪下来接你?”
“不用!我认得路!”温梨怕他真叫阿彪下来,那样太显眼了,赶紧拒绝。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大声叫“老大,到你了!”,裴司应了一声,然后又对着话筒快速说了句:“慢慢走,别急,我等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