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

进入闺房的空气一多，人虽更清醒了，但火势亦大起来，不仅倒了几只高烛，家俱也噌噌冒着火。

糟糕，再不出去，就算不窒息，也要被炙了！

贞华忆起从前炙的那些海错，临死之际，亦不乏蠕动者，想必是在试图逃生，可惜都是徒劳无益。

今日自己，是否也要在这窗前徘徊、挣扎一番，搬来东西做台阶，却不够气力跳出去，最终也是枉费心思？

十方诸佛，若弟子今日得以逃生，余生就再不炙活物了！求你等示我大慈悲、大智慧！

手扶墙，双目搜寻未燃的几案、胡床之际，忽闻外面传来急促的询问：“夫人，你在里面吗？为何冒烟了，你无事吧？”

是小车的声音！小华闻道救兵，立刻“嗷嗷”吠起来。

“屋内起火了！”少女边咳边道。

“天哪！你有钥匙吗？有的话抛出来，我这就去开门！”屋外的人骇道。

“咳咳，无有，可此窗太高了，我手脚软得厉害，根本爬不上去。。。”

“甚？我的天！”小车急得双手抓头，团团转了几圈后，忽的记起了甚，“你等等哈，先看看有无可用来垫着踩上去的。”

语毕，她冲进院中，抓起拨碳用的铁杆和用来坐的木几，又回到窗边。

“吭吭”几声，窗格被捅破了数格，她终能看清房中的火势了。

“先别慌，你离远一点，我把窗撬开。”

她又用铁杆使劲敲打窗上缘和墙的连结处，关节虽是金属所制，但还好不够坚韧，不久就她的猛攻下散架了。

“接着！”约齐膝高的圆几被抛入内。

贞华踏上去，勉强探出半个身子，双臂扒住外墙，被小车又拉又拽地，最终掉出了窗外。

坠地时，身下是温暖的柔软，不是茵茵绿草，而是——

“喵喵！！”小华不满地咕哝道，原来，牠正被主人压到了，大力拱了几下，才从她身下钻出来。

“夫人，无事吧？”小车蹲下身，拍了拍她的面。

“无事，还好诸佛听到了我的发愿，派你来了。”她微笑道，随即昏了过去。

“来人呐！救火啊，夫人房中起火了！！快来救火啊！！！”小车扯开嗓子高叫起来。

开始的一两个人还将信将疑，见了房中愈演愈烈的火光，才有人大声吆喝，提着水桶赶来。

后窗捅开后，火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仅闺房熊熊而烧，就连外间都燃着了。

两刻后，局势已无可挽回，房梁、木柱不时倒下，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过了许久，贞华才醒过来，迷药的威力仍在，她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望着一室的余烬，颇感凄凉及万事皆空的幻灭，此两月间，她在高家生活、或者说是被囚的痕迹，皆化为灰烬，飘入空中，不复可见了。

“谢谢你，小车，无有你，我已葬身烟碳间了。”

“夫人，你说，是不是春雨捣的鬼？”

“你争知？”

“我今日起得早，正要来你院中捡几个蛎壳回去雕着玩，就见春雨从闺房中出来，慌慌张张、鬼鬼祟祟，还锁住了门。我当下就觉得纳闷，不是该从内反锁的吗？哪有从外面锁的道理？而她居然也未看见我，只拢了地上的剩碳扔到外间，实在是太可疑了！于是我就过来看了看，还好未有太迟。”

“唉，我今日才知，此婢阴毒如斯，竟然要烧死我，人心之叵测，实如深渊啊。”她对小车覆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妈的，定饶不了此贱婢！夫人，你先洗把脸，一会收拾春雨那个罔顾尊卑的贱人！”小车豪气道。

少女遣人去拿春雨，但寻了半天却不见影，此刻闺房已烧尽了，但外间的火仍未扑灭，且有乘风转移的趋势。因此家中正忙着救火，连仅剩的人手都不够了，更不用说四处寻春雨了。

兀的，眼前晃过去一个男子，等下，那不是负责守卫大门的人吗？连他都跑过来帮忙了？如此说来，大门处岂不是无人看管？

犹有余悸的心狂乱地跳起来，若连门卫都无瑕守门，那是不是意味着，若自己趁乱过去，也不会有人盘问？甚至不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