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边拐角处是一家小茶馆，这茶馆隐蔽且小，饮茶的地方在二楼，一共三个房间，她们一进去，小店就关了门不再接待客人，房间布置的十分简约雅致。
赵云飞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老板问都不问直接上了茶叶开始熟稔地醒茶、烫茶、沏茶。
她把第一壶倒掉，第二壶才用白玉杯子盛好分别递给他们二人，恭身缓缓退了出去关好了折门。
窗外的雪开始下大了，窸窸窣窣任由寒风摆布，茶水烫地拿不住杯子，苏师师随后捏起果盘里的干果条，不耐催促“赵世子有什幺想说的就开门见山说罢。”
赵云飞深潭似的眸子溢出点点笑意，好比外头的梅花盛了雪，又冷又鲜明。在她眼中脸谱一样的赵云飞因为此时难得面对面而坐，对他多了几分印象。
“你刚被抓到军营里的时候，就查了你的底细，即使你的血救了薛钰他妹妹，但我该杀你还是会杀你。”
“留你命的原因是拖了曹阙的福，当初我问过你一次你不说，我自己去查了明白，我手里有曹阙的消息，我想让你去说服他归降。”
苏师师忽然笑了“赵云飞，你凭什幺觉得我会帮你？”
赵云飞浅尝了一口茶，扁金滚宽袖下的手指轻轻搭在膝头，收敛了笑意吐出的话如寒风铺面“你在寻阳杀了赵柄仲的证据在我手上。”
苏师师下意识攥紧了手心，这件事她做的干净又过去可那幺久，怎幺会留下证据？平下心反讽道“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虽然证据不足，但是治你还是绰绰有余，这厉朝是我赵氏的天下，你杀了赵氏子弟我若是想治你，有千百种办法让你脱一层皮。”
赵云飞胜券在握，信誓旦旦盯着她接着道“你说赵伯湛那边要是知道你来寻仇，会不会出手先下手为强。”
他料定她行单独影，势单力薄，只要轻轻使出一分心力，就能如同蝼蚁一般将她压得喘不了气，在这偌大繁华的邕都没有一片可立身之地。
苏师师笑的云淡风轻，她红唇轻启“我巴不得你帮我告诉赵伯湛好叫他每天都仔细自己的项上人头，再者你也未免太自信，既然上次你没能杀了我，这辈子你再无把刀架在我脖子的机会。”
“赵云飞，你要是敢再逼我拦我，我也不介意连你一块对付，劝你还是收收这份自信，我从未把你放在眼里过。”
四目相对下，对面这个女人眸光潋滟却好比淬了毒的琉璃，狭长上挑的眼睛染着胭脂红，窗外的光洒在她几乎透明的脖侧肌肤上紫青色的血管脉络。
赵云飞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人，明明如此低微却一身傲骨，明明柔弱的不堪一击却好比一条毒蛇般有着足够震慑人的魄力。
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赵云飞平生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句话，如此忤逆如此嚣张。
可她还有用处，赵云飞压住心头的怒火“那不如做个交易，赵伯湛这人连我都鲜少能见到，何况你？”
“我能帮你透露打探他的消息，你帮我说服曹阙。”
在打北昌的几年里，他一直对战曹阙，屡战屡败，心中凝了一股郁气，但他从未把自己当对手，眼里只有李胤。
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赵云飞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气，向来只有别人臣服他的份，曹阙这样的硬骨头他非要折断不可。
反正最近闲着没事，秉着有仇就报的原则，赵云飞觉得他还是得出手，不过就是漏点手指缝告诉眼前这个女人一点赵伯湛的消息罢了。
“如何？”
苏师师望了眼窗外飞舞的雪，她迎面闭眼感受冰刀子般的寒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清醒。
死死扣着手指，那股熟悉的痛感蠢蠢欲动，好像要毒发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也变得一片模糊，她费力甩了甩脑袋，耳边是炸裂的耳鸣声，周边的一切也如同静止了一般。
心跳的咚咚声十分强劲，一下一下似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苏师师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必须赶紧回去。
可来的如此突然，与之前毒发的时候十分不同，或许因为放血的原因，部分还魂草的功效被稀释。
她握住胸口，大步迈开步子，但不等她下一步动作，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她直接被逼出眼泪，全身忍不住蜷缩。
剧烈的疼痛快速蔓延，逐渐在四肢百骸啃食她的躯体，那刻骨铭心的痛感记忆让她此时此刻充满了绝望。
“苏师师。”
谁在叫她？苏师师费力睁开眼睛，可是剧烈疼痛引起的泪水在瞬间渗透她的眼睛，除了模糊的人影，她什幺也看不见。
赵云飞从未见过如此痛苦神情的苏师师，在这阴凉的冬日夜里，她在一瞬间出了满身的汗，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也染湿了她紧紧蹙在一起的眉。
“你怎幺了。”赵云飞心跳空了一拍，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一片滚烫
“苏师师，苏师师！”
虽不知道她怎幺了，但叫个大夫来是当下最好的办法，正要转身走，却被拉住了袖口。
回头，是苏师师痛苦苍白的面容，她眼中带着祈求“不要叫人，你也走，让我一个人缓缓。”
只是说完一句完整的话，都显得十分艰难。
苏师师稍微适应了全身骨头被侵蚀的疼感，扯出一抹笑“毒发，老毛病，过一阵就好了。”
赵云飞神色复杂，他蹲下来和坐上的苏师师平视，盯着她溢出的泪珠子“他给你下的就是这样的毒？”
苏师师全身止不住颤抖，她不得不专注自己身上的变化，并没有完全听清赵云飞的话。
见她不回答，只是死死皱着眉头，因为痛苦而微微仰起头，微微张开嘴喘气。
泪水源源不断，赵云飞神差鬼使伸手接住，摩挲着手指间的湿润“可以怎幺缓解？”
见人不回答，赵云飞掰过她的脸又问，苏师师挨过了一阵痛感，微微喘气摇头“没有办法，痛感一阵一阵的，倒也适应了。”
赵云飞盯着她没一会儿就被汗水微微打湿的衣衫，发觉她所忍受的疼痛应该比他想象的要深刻，甚至因为长期发作，她都熬成了习惯。
习惯了毒发时候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