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张翊渊开始收拾东西。知凛立刻察觉到了,她赶紧摘下那副黑色的耳机,小心翼翼地递还给张翊渊,声音带着真诚的歉意:“张同学,耳机还给你。真的很抱歉今天打扰到你了,我保证下次在图书馆会用隔音一点的耳机的。”
张翊渊随意地摆了摆手,动作自然而潇洒,脸上带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用还,真不用。这耳机不贵的,”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自己还有很多副呢。”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巧妙地化解了知凛的愧疚感,也让她无法再坚持归还。
接着,他很自然地补了一句,目光带着询问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下次咱俩可以约着一起学习?效率高一点。”
这句话来得太快太自然,知凛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或措辞来拒绝。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张翊渊已经利落地将书包甩在肩上,朝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先走了。” 说完,他挺拔的身影便毫不犹豫地转身, 很快融入了图书馆门口进出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知凛低头看着手里那副还没还出去的耳机,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掌心的温热。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塑料外壳,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最终还是默默地将耳机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寂静重新笼罩了她,但这份寂静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深夜,寝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虫鸣。知凛却像煎锅上的鱼一样,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副黑色的耳机,此刻如同滚烫的烙铁, 就放在她的枕边。
一个念头疯狂地啃噬着她,让她无法安宁。 她猛地坐起身, 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几乎是屏着呼吸, 颤抖着手指,在搜索框里小心翼翼地输入了耳机外壳上那个低调却象征不菲的品牌Logo和型号。
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那个冰冷、清晰、带着巨大视觉冲击力的数字——“¥2,0XX”—— 最终跳入眼帘时,知凛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屏幕上那些“0”仿佛化作烧红的针尖,狠狠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不可能…怎幺会…” 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 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也像一块巨石,轰然砸碎了她之前那点微弱的侥幸。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需要确认!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驱使着她—— 她必须知道自己的耳机是不是真的漏音!是不是真的打扰了他?是不是给了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她像着了魔一样, 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冲到室友星芸的床边,用力推搡着熟睡中的星芸。
“星芸…星芸!醒醒!快醒醒!” 她的声音急促而尖利,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唔…你干嘛啊…” 星芸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被吵醒的烦躁和茫然, “大半夜的…发什幺疯…”
“你帮我听听!快!” 知凛不由分说地将自己那副旧耳机塞进星芸的耳朵里, 音量调到适中,眼神里充满了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恐慌: “你帮我听听星芸,我的耳机漏音没?你仔细听!声音大不大?外面能听到吗?”
星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神经质的举动彻底弄懵了。 她极其不耐烦地皱着眉,勉强听了几秒, 随即用力扯下耳机,冲知凛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没有!一点儿都不漏音!郑知凛,你今天到底怎幺回事?神神叨叨的!” 语气里充满了被扰清梦的怒火和无法理解的鄙夷。 说完,她像被抽掉骨头一样重新瘫倒下去,用被子蒙住头,含糊地咕哝了一句, 几乎是瞬间就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漏音?”
星芸那斩钉截铁的否认和最后那记鄙夷的白眼,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知凛的心口。 她浑身冰冷, 失魂落魄地呆立在星芸床边。最后一丝为自己开脱、为对方行为寻找合理性的微弱借口,也被彻底粉碎了。
那一瞬间,她感觉脚下坚实的地面骤然消失,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冷、漆黑、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颤抖着,脚步虚浮地爬回自己的床上。冰冷的床板也无法平息她身体里那灭顶的恐慌和寒意。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将她包裹。
她必须结束这一切。必须立刻还掉这个烫手的山芋!
强烈的羞耻感和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 她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在刺眼的屏幕上艰难地敲下发给张翊渊的信息:
张学长,咱俩明天能见一面吗?
信息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就被“已读”。 紧接着,张翊渊的回复如同早就准备好的箭矢, 瞬间弹射出来:
是耳机有什幺问题吗?
我明天早上没课。
你明天在哪个教室上课?上完了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
他那流畅、迅速、甚至带着点“体贴”的回复,此刻在知凛眼中,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掌控感和不容置疑的安排意味。 他甚至没有问她是否方便,直接就定下了见面方式——他来“找”她。
“啪嗒。”
知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枕头上。
然而,比这巨大的精神冲击更让她难堪的是身体的反应。 一种熟悉而令人作呕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战栗猛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并非羞怯或悸动,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被强行烙印在身体深处的屈辱记忆在恐惧的刺激下被再次唤醒。
下身,那处隐秘的地方,竟然不受控制地、清晰地开始渗出温热的湿意。
淫水。
这个带着强烈羞辱意味的词语, 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神经。
是汪蕴杰!
是那个魔鬼强行留在她身体里的,屈辱的、被玩弄的、无法磨灭的、难堪到了极点的身体记忆!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恐慌之下,这具被深深伤害过的躯体,竟然以这种最不堪的方式,发出了可悲的回应。
知凛猛地蜷缩起来, 像一只受伤的虾米,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将喉咙深处那声绝望的呜咽硬生生憋了回去。 黑暗中,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滚烫的,却洗刷不掉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屈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