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虞下午三点被他送到机场。
临别时,他替她把登机牌和身份证收好,指腹在她指节上一顿,又收回去。
“落地回我。”他低声说。
她点头,转身走进安检的光。
……
鹭城的风带着海腥味与湿润的热气,穿过机场大厅的落地窗,掺杂着初夏的光。
阮知虞推着行李箱走出来,脚步因为旅途的疲惫显得有些迟滞。
人群川流不息,她下意识擡头。
下一秒,她怔住了。
出口不远处,周矜远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浅色衬衫,安静地立在人群中,怀里抱着一大束浅蓝色的绣球花。
花朵团簇饱满,色泽清透,像夏初的海风吹起的一片浪。他的气质本就清隽冷静,此刻被花朵的清亮衬托,竟让人有一种目光无法移开的安定感。
阮知虞心口骤然一热。
她顾不得拖着箱子,小跑着奔向他。眼睛里瞬间涌上亮光,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惊喜:“……你怎幺来了?”
周矜远微微弯身,单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另一只手把花递到她怀里。
“想快点见到你。”
阮知虞怀里抱着一大束绣球花,花瓣清新湿润,气息直扑到她鼻端,让人心口一阵微酸。
“你医院不忙啊?”
周矜远一手拉着她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他侧过头看她,“忙归忙,但接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阮知虞“噗嗤”一声笑出来,花束在怀里一颤。机场大厅里人声嘈杂,可这一刻,她被安稳包裹,耳边只剩下他这句轻描淡写的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停车场。
周矜远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回身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阮知虞坐进去,花束安安稳稳地搁在膝上。车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喧嚣。
车子发动,平稳驶出机场。
“想吃什幺?”周矜远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随口问。
阮知虞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棕榈影,忽然想起这几天压抑混乱的心绪,鼻尖一酸。她努力让自己语气轻快:“……想吃川菜。”
周矜远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好。”
他应得很干脆,好像无论她说什幺,他都能替她实现。
车厢里安静下来。
只有空调吹出的冷风,还有轮胎与路面摩擦的细碎声。
阮知虞低头,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花瓣,像是想从这份新鲜的清凉里汲取一点安定。
然而,周矜远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她手上。
那只本该安静的手,在阳光下显出淡淡的青紫痕迹,分明是被什幺勒过的印子。
方向盘微微一顿。
下一秒,他腾出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阮知虞猝不及防,心口一紧,下意识要缩回去。
可他的掌心带着温热,力道坚定。
“阿虞。”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周矜远的拇指顺着那圈青紫轻轻摩挲。皮肤温度差距明显,触感几乎让她颤了一下。
“怎幺弄的?”他问。
“前天加班,搬投影仪。”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随意,嘴角还扯出一点笑意,“绑带勒的,没注意。”
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假。可这是假里最自然的版本,至少不会让人疑窦重生。
周矜远的眼神却没立刻放松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像是要透过那一圈青紫看进她的骨血里。他拇指再次摩挲过去,怕弄疼她。
“搬东西怎幺不喊同事帮忙?”
阮知虞嗓子发紧,别开头,看着车窗外飞掠的路景,努力把语气装得轻快:“那时候大家都忙,我自己顺手就搬了。真的没什幺。”
她怕他继续追问,又擡起花束,假装认真地端详花瓣,故意转开话题:“这花好漂亮,为什幺选的是绣球花啊?”
周矜远目光落在她怀里那一团浅蓝。
“因为它盛开的时候,像夏天的云。”他说,语气淡淡,却很认真,“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能让人一眼安静下来的东西。”
阮知虞指尖顿了顿。
她记不得自己什幺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也许是在某个很不经意的片刻,随口一提,可他就这样牢牢记下来了。
她抿唇,轻声笑了一下:“周医生你的记性怎幺这幺好。”
周矜远没急着回话,目光落在她身上,静静停了几秒。
他俯过来,在她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随即他退开半寸,声音低而平稳:“因为说那话的人是你。”
她怔怔地望着他,心里被不动声色地触了一下。
她终是笑着评价了一句:“花言巧语。”
……
川菜馆里,热气与辣香氤氲。
两人对坐,桌上摆着辣子鸡、毛血旺、干锅牛蛙,热烈的红油翻滚,映得空气里都是麻辣的香气。
阮知虞被辣得眼眶发红,周矜远却安静地替她剥了一块藕片放到碗里,轻声说:“吃点清口的。”
她点头,低声应了句“好”。
手机震了一下。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浮出一条短信提示。发件人姓名没有完整显示,只有那个熟悉的字母——S。
她指尖僵住,只看了一眼,没解锁。
周矜远擡眼,目光在她神情一顿的瞬间停留,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只是手里的筷子慢了半拍。
阮知虞呼吸有些乱,忙低头吃饭,努力装作什幺都没发生。
……
饭后走出餐馆,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鹭城。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湿气息。路灯一盏盏亮着,把石板路照得温润。
阮知虞抱着那束花,没急着回去,而是轻轻拉住周矜远的袖子:“我们去散散步吧。”
他低头看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心:“你今天刚下飞机,会不会累?”
阮知虞摇头,笑意浅浅:“没事,我想走走。”
他的神色微微一缓,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