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乐于知躲在墙背后,来不及难过,脑子里只剩下陈芨的那句我赌输了。
什幺赌?
这一刻他好像完全忘了逃跑,呆呆地转头,漆黑的眸子透过白墙的边缘一点一点望过去,却又在触及阳台上那只修长的手后猛地缩回,双唇微张,慌乱到难以自制地急速喘息,仿佛她骨节分明的五指虚握的不是空气,而是他起伏的咽喉。
“不是吧,真认输了,你当初不是说绝对不可能的吗......”楚明野讶异的声音灌入耳蜗,如恶魔趴在颈侧的低语,开合着将要向他袒露陈芨不为人所知的隐晦秘密。
那个赌是关于他的吗......
他们赌了什幺......
嗓子因这想法而迅速干涸,心脏怦怦狂跳,乐于知忍不住朝他们的方向偏头,全身上下除了那根名为悖理的弦在紧紧捆绑叫嚣着逃离,其余的一切根本不听使唤,身旁经过的学生看不见,所有感官都牢牢锁在一墙之隔的alpha身上。
但楚明野余下的话他最终还是没有听到,所有的不受控在对面传来教导主任严肃的询问声后彻底碎裂。
“哎同学,站在这儿干什幺?值日完了就赶快回教室,高三马上要上课了!”
“......!”
只需要这幺一瞬而已,乐于知登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才鬼迷心窍的举动浑身由内而外地一阵发麻,四肢似乎都被钉住了。
楼道因为教导主任的一声呼嗬悄然安静,无数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他心中绷紧的巨石猛然塌陷,来不及多想,更不敢去看几米外站着的那个人有没有发现自己。
“抱歉老师,我身体不舒服,就在墙边靠了一会儿。”乐于知强忍着平静,礼貌地站直身体道歉,那副苍白的病弱模样任谁都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无辜可怜到老师也说不出半句斥责的话。
教导主任一时哑火,看看他再看看周围的学生,清清嗓子只能态度软和地让他走了。
转头又板起脸说教起走廊里闲聊不回教室的其他学生。
“陈芨!”
他喊道,“说你呢,还在闲聊什幺!”
“去去去,到办公室给我把批好的试卷搬过来,还有昨天的作业。”
“多就再喊上一个人和你一起,手脚勤快点,一会儿上课我要讲。”
三楼很快便清净下来,所有学生在教导主任的吼声中都乖乖回了教室。
乐于知慢吞吞地走下楼,细瘦的手腕绷紧了,抓住扶手一点点往下,忐忑的神经刚松懈一点,某一刻忽然感受到一道尖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紧密的,灼热的,一晃而过,在他的后背激起一阵不可言说的战栗。
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上便倏地落下一道阴影,带着压迫和审视严丝合缝地灌入他裸露的皮肤,瞬间将那颗胆颤的心提起。然而不是陈芨,一个男生擦过他的肩走下来,边走边转头跟身后的人抱怨教导主任。
可楼梯很宽不是吗。
乐于知不动了,并不习惯这种触碰,默不作声地给对方让路,却没想到到已经缩在一边的肩膀下一秒再次被重重撞上。
故意的,又或带着某种恶趣味。
“......”很疼,他微微皱眉,唇抿了抿刚要发作,视线偏移恰巧看见一只虬结的手,正正垂在他的右手旁,只差一点点,指背就能挨上。
随后陈芨的声音响起,压低了,俯在他的耳边,说:“你给我等着。”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乐于知静立在原地不敢擡头,转瞬瞪大的眼睛仿佛还没从她忽然的出现中缓过神来。
重心不稳,翕动不止。
而陈芨步伐不停,一面随口回着同学的抱怨,散漫地擡腿走下楼梯,全然当他不存在,仿佛刚才的低语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可是左耳很热。
她洒在耳边的呼吸似乎还没散去。
乐于知木头人似的呆在那里,手慢慢擡起,僵硬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过了很久很久才忽然蹲下去,脸埋进臂弯,呼吸急促。
“怎幺可以这样......”
他喃喃着,“真的要疯了......"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
书册很大很重,但有同学帮忙速度快不少。
上楼时某个胆小鬼早就消失不见,陈芨暼一眼他刚刚站过的那小块地方,毫无道理地笑了下,心情莫名很好,看得身旁的同学莫名其妙。
距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教导主任没在教室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才被赶回教室的学生没多久就稀稀拉拉开始出现在走廊。
楚明野也没走,明明刚才还怕热怕晒,此刻却一脸兴味地趴在走廊的阳台上,一手托腮盯着楼下看,发现她回来了还招呼她一起。
“又怎幺了?”
陈芨把作业抱进教室又走出来,视线略过他看好戏一般的表情随意往下一撇。
只一秒,便定格了。
今天阳光好得出奇,灿烂到能把楼底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陈芨的视力也很好,所以能清晰地看见乐于知,以及他旁边突然多出的alpha。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高个儿,走在他身侧,伸手帮他拿值日表。
而乐于知呢,面对她时的害怕与紧张哪还有半点,脸上居然带着笑。
他本来就生得白净,那张柔软可欺的小脸笑起来更是乖到不行,看得人保护欲和蹂躏欲骤起。
可现在陈芨没心情去欣赏。
身体不动,眼睛随着他们走远的动作不断向上,脸色霎时冷然。
“嫉妒了?”楚明野在一旁添油加醋。
陈芨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教学楼里,才终于动了动。
“嘭——”楼梯口传来巨响。
纪津禾上楼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光线投过四面八方汇进这一小片空间,自下而上的视线里,陈芨骤然出现,冷着脸绕过她径直走下楼,只留下被踹翻在地不断向前滚动的垃圾桶,还有它斜后方慢悠悠探出小半个身体的楚明野。
“她在发什幺疯?”纪津禾走过去。
楚明野双手抱臂,笑眯眯地回答:“急了呗。”
“?”纪津禾面露不解。
“嫉妒让她面目全非了。”楚明野解释得简单粗暴,趴回阳台,悠哉地看着陈芨出现在一楼,脚步生风,沿着乐于知刚才走过的小道一路走进对面的教学楼。
但兴致提起不过两秒,一阵凉风吹来,身后突然响起纪津禾的声音。
“这是谁扔的?”
楚明野笑脸一僵,脸稍顿,过几秒才转身向下看去。
纪津禾正半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他十几分钟前丢进垃圾桶的那封蓝色情书,同样毫无表情,一眨不眨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