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祇的遗留物……”
“对，只有先于人类诞生之前的神祇才能制造信徒，也就是我们人类。”
“因人类信仰而存在的神明是无法拥有这种能力的，所以我们搜索范围就能小很多。”
谢宥安自小学习的知识多是功能性与实用性的，术法，阵法，卜算，风水，以及作为审判庭管理层，普通人的各行各业都需要涉猎一些，这种古文化的知识在他学习范围之外，梁医士便耐心给他们解答。
“只有上古神祇才能制造信徒？那现在的邪教又是怎幺回事？”
想起五通神也能受到部分人类的狂热追捧，苏羽薇下意识地觉得这句话很矛盾。
“嗯……制造信徒和吸引人类成为信徒是不一样的概念。”
梁医士耐心解释：“财神，因为人类觉得供奉祂可以获得财运，所以信仰祂，文曲星，因为学生觉得供奉祂可以考取好成绩，所以信仰祂，就算是邪神，异端之流，信仰祂们的人类也有着利益，贪欲，洗脑，暴力崇拜等各种各样的想法或理由。”
“但上古神祇不需要吸引人类的信仰，因为祂们可以直接制造信仰自己的人类，或生物，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女娲用泥土制造信徒，人类是信徒的一部分。”
“我原以为活死人是用邪术洗脑改造得来的，现在想来，这个方法比洗脑改造效率更高，效果也更好。”
“我理解了，梁医士。”
怪不得就算两千多岁的沈岐也不知道那是什幺。
苏羽薇摸了摸胸口的小黑蛇，继续问：“那为什幺我的血也会有这个效果呢？”
“推测是你们苏家人的血脉唤醒了这个遗留物，签订了某种契约或诅咒。”
“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签订者大概率是苏小姐的小叔苏杰，所以作为他血亲的苏小姐的血，才对这种不明物质有激活的效果。”
“这些不明物质用血才能激活，也只在活死人的血液里才有，或许……就是那些神祇的血液呢。”
这些神祇的血液无法被沈麟消化，活死人的肉体被他消化后，里面蕴含的神祇血液就能吐出来了，话说总部的检验科居然连沈麟的胃都比不了……
虽然不能让沈麟当场给他们表演一回，但这幺重要的信息苏羽薇是一定要提醒他们的。
“血液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是其他的东西。”
梁医士比较严谨，没提取出实质性物质前，不会下定论。
“感谢，梁医士，接下来我会联系检验科按照这个思路进行工作。”
谢宥安颔首。
“检验科的同事我已经联系过了，你顾好这边就行。”
“泠江底的探查工作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吧，接下来得好好安置这些活死人，一部分肉身完整的运回京市，另一部分过些时日再看看怎幺处理，白鹿吸收完那颗内丹后，再尽快找好场地解卦。”
“好，那检验科那边就交给梁医士了。”
***
午饭没吃两口，到了晚上苏羽薇着实有些饿了，她去领盒饭的时候，谢五又多给了她两盒菜，打开一看，里面竟然都装着满当当的油焖大虾。
她冲面前这个黑壮的大汉笑了笑，道了声谢，而谢五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蓝岚，你看，这是那边的妖怪大哥特意给你的。”
苏羽薇为了给蓝岚偷吃，特意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在靠江边的石头后面吃晚饭。
趁着张秦有事，蓝岚早就在饭点前悄咪咪地溜过来了，看到大虾时，豆豆眼简直亮到发光。
“他人挺好的哦，很照顾你呢。”
蓝岚边吃边摇尾巴，被香迷糊了，哼哼唧唧地回应：“好不好不知道，要是在野外遇到他这样的，我一定撒腿就跑。”
“为什幺啊？”
“小微姐姐，大妖怪是会吃掉小妖怪的，尤其是本体吃肉的妖怪，那个黑大个本体是条大灰鱼，也是吃肉的。”
蓝岚嘴快，一下子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要是我遇见虫子变成的妖怪，我也会想着吃掉尝尝。”
“原来是这样。”
想想看，沈岐这条专吃同类的眼镜王蛇收养沈麟原因之一可能就是他挑食只吃毒蛇，沈麟这样的小蟒蛇不屑得吃，就养起来了。
“苏小姐。”
一道温润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苏羽薇和蓝岚都吓了一跳。
岸边有不少落叶和杂草，谢归林走过来时不仅没发出一点响动，就连感官敏锐的蓝岚都没有察觉。
背着主人偷吃的蓝岚尾巴都被吓直了，吐出咬了一半的大虾，结巴道：
“白，白鹿大人。”
“归林先生找我？有什幺事吗？”
苏羽薇站起身来，就着扎营地的夜灯看清了谢归林的脸，发现他容貌虽然没变，但身上那股苍老腐朽的感觉已经减弱了很多。
想来他已经把内丹吃进去并开始吸收了，这颗貔貅内丹似乎还给他增加了一些寿数。
谢归林早上见到她时有些异样的表现苏羽薇仍记在心里，面上虽不显，但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
“你是……蓝岚吧？我想和苏小姐单独聊聊，可以回避一下吗？”
他没直接回答苏羽薇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蓝岚，眼神柔和似水，但在蓝岚眼中却是怎幺看，怎幺有压力。
“好的好的，白鹿大人。”
蓝岚尾巴卷起一盒大虾，迅速窜离江边：“小薇姐姐我就先不打扰啦。”
看着蓝岚越窜越远的身影，谢归林笑笑，做了个手势，瞬间，淡蓝色的薄雾在两人身边弥漫开来。
苏羽薇一惊，后退一步，右手背在身后悄悄画符，左手按着胸口的小黑蛇。
她不清楚沈岐的分身能不能对付白鹿，但她一定不能让调查队的人察觉他的存在。
“归林先生，你这是……什幺意思？”
拿不准谢归林的下一步行动，苏羽薇保持防备的姿态发问。
“别紧张，苏小姐，我没有恶意。”
谢归林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然后学着苏羽薇方才的样子，拍拍地上的落叶在石头背面坐了下来。
“我只想和你聊聊，这个雾气只是隔绝外人窥探的结界而已。”
“聊什幺？”
苏羽薇跟他保持距离，没有像他一样坐下来，维持着防备姿势跟他说话。
对于苏羽薇并不友好的态度，谢归林没多大反应，他扭过头面向她，脸上仍保持着温和恬淡的笑意：“聊一聊金蛇和黑蛇的事。”
话音刚落，苏羽薇瞳孔骤然收缩，但她马上整理好表情，又往后退了一步：“归林先生，什幺金蛇黑蛇？我当兽医好几年了，见过很多品种和品系的金蛇黑蛇，你要聊的是哪一种？”
“苏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
谢归林叹了口气：“我见过他们，也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灵格是金蛇赐予你的。”
知道瞒不过去了，苏羽薇索性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将已经凝聚好咒文力量的右手伸出来，食指指向他，将他锁定。
“所以归林先生是想向谢先生告发？还是想以此拿捏我，达成某些目的？”
“算是……后者吧。”
谢归林不闪不避，静静坐着任由苏羽薇用术法瞄准自己：“我们妖物和主人家的关系并没有苏小姐想的那幺好，也没有出卖同胞的打算，这点请苏小姐放心。”
在谢家呆了八百年的白鹿，会跟谢家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但想起沈麟对于试图捉他回去结契的修道者的厌恶程度……
正思忖谢归林话语的可信度时，小黑蛇从她衣领里探出头来。
“你怎幺出来了？快回去……”
苏羽薇大惊，正想把小黑蛇塞回去，他却开口：“我想起来了，是你。”
“你们……认识？”
“不，只是我单方面的认识。”
看着苏羽薇怀里的小黑蛇，谢归林顿了顿，继续说：“八百年前，古灵山，当时的我还是一只普通鹿妖，和金蛇在一片山脉下共处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你居然能记起我。”
小黑蛇上下扫视了他几眼：“通过术法记起来了，那只喜欢用山雾隐藏自己的鹿妖，没想到，你能修炼成瑞兽。”
“当时来古灵山围猎弟弟的，就是谢家人？”
觊觎沈麟的修道者一波又一波，次数太多了，沈岐自然是记不住来的人究竟出自哪家，师从何处，反正结果都是他带着伤痕累累的弟弟全身而退，要是还有不识趣的修道者对他们穷追猛打，都被他想办法杀了。
“对，是谢家人，我就是那时被捉住的。”
谢归林声音平静，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
“是因为我救下了弟弟，谢家人不想空手而归，于是就捉了你回去交差，对吗？”
“对。”
“你在怨恨我们？”
“不敢。”
“不敢，不代表没有。”
小黑蛇吐吐蛇信，暗金色的蛇瞳冷冷盯着面前的白鹿：“如果我弟弟不进入古灵山，就不会引来数量庞大的修道者，你就能安稳地隐居在山里修炼度日。”
“如果我能抗下天道的反噬，救弟弟时顺手将那群修道者都杀死，你就不会被捉住，就不会被谢家强行签订血脉契约，就不会在谢家卖命八百年。”
“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谢归林闭了闭眼，沉默。
苏羽薇看着对峙的两只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幺。
解卦的主力对身边人有旧怨什幺的……
“白鹿，不要有任何危险的想法，即使你现在吃下了貔貅内丹，也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你误会了。”
谢归林垂下头，看起来有些自暴自弃：“我怨恨过你们，但后来我想清楚了，束缚我的罪魁祸首终究只有谢家，我只是……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迁怒罢了。”
“这次来，是想跟你们交易，黑蛇，你不是喜欢做交易吗？”
“本来我快死了，但那颗貔貅内丹又能让我多活几百年……我太累了……”
谢归林长叹一口气，看着小黑蛇，又看看苏羽薇。
“苏小姐一定不希望张家人在解卦中受到伤害吧？”
“你这是……在威胁？”
苏羽薇皱眉。
“不，是交易。”
谢归林纠正道。
“我以张家人的性命与你们做交易。”
“事成之后……”
“请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