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薇在扎营地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里的设施真的很齐全，有大号电源供电，开了随身WIFI，车里有像房车样式的厕所系统和水箱，感觉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都没什幺大问题。
现在扎营地上忙碌的人少了大半，进出人员最多的是那辆白色厢车，间或还能看见有人将两笼子实验用的动物搬进去。
车厢里出奇地安静，那些医生打扮走出来的人脸色都一致地难看，这让她心里有些打鼓。
沈岐少说也有两千岁了，他这个年纪的阅历都无法确认那些活死人肉体中的连沈麟都无法消化的血液到底是什幺，用他的描述是，血液拥有他熟悉的气息，但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接触过拥有此类气息的妖邪。
这很有可能是在他还是在卵中胚胎时期就铭记在肉体上的气息，可除了相柳的血液和瘴气，他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否接触过其他妖物，或者神兽的血液。
人类寿命虽短，但知识可以一代代积累传承，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各大世家储备的信息库里能查找到血液的出处。
午饭时间，谢宥安，谢归林，张灵枢与张秦还是没出来。
一起讨论解卦方法的除了他们几人之外人还有五个，所有人都不希望造成多余的人员伤亡，为了在谢归林承诺的七成五的概率上进一步降低风险，他们研究讨论了整整一个早上还没结束。
捧着领到的盒饭，苏羽薇草草扒了几口，继续看向白色厢车那边，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坐在支起的小桌上狼吞虎咽，五分钟不到就解决完了，随手把空盒子扔到垃圾袋里，洗干净手后戴上手套又急匆匆地回到白色厢车里。
苏羽薇没什幺胃口，合上饭盒盖子，正想放下时，脚边传来又尖又细的声音：“小薇姐姐。”
“蓝岚？你不是跟张秦在一起吗？”
蓝岚顺着她的腿爬上膝盖，小声道：“他们画图画得太沉浸了，我趁主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待会还要再回去。”
苏羽薇试着打开盖子，问：“听灵枢姐说张秦不让你吃东西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些？”
“要的要的，小微姐姐，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蓝岚虽然爱吃，但其实嘴挺挑的，像猪肉鸡肉这种肉类她平日里不屑得吃，但现在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看着像青春期没吃早饭饿了三节课冲食堂的高中生。
一盒的肉菜她吃完还意犹未尽，苏羽薇又去给她领了一份。
谢五负责扎营地的很多杂活，今天中午管着盒饭是他，见苏羽薇带着蓝岚过来，也没给米饭，直接将两盒的肉菜叠起来放到她手里。
“管饭的妖怪大哥人挺好哦。”
苏羽薇边看蓝岚吃，边帮她将芹菜挑出来，蓝岚擡头看了眼谢五，黑黑的大块头，面相有点凶，看起来能一巴掌拍死她，最重要的是，他的本体是吃肉的。
要是在野外看见，谢五是能把蓝岚吓得转身就跑的那一类。
果然人和妖都不可貌相，张秦长得像个人，就是不干人事。
“小妖，该回去了。”
脑中大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蓝岚发现大妖其实挺好说话的，饭点时她就想溜出来打牙祭了，可惜大妖要求她全程听他们的解卦计划，直到她闻到饭香频频走神，在脑海中坚持不懈地喊了十多分钟的饿，大妖才让她在画图的间隙溜出来吃饭。
“好的好的，大妖大人。”
蓝岚哧溜吸入最后一小块五花肉，等苏羽薇用纸巾帮她擦干净爪子和嘴巴，才鬼鬼祟祟地重新爬回车里。
***
“梁医士。”
助手做完最后的观察记录，将完全异化的动物展示在梁医士面前。
“从腹腔注射血液开始，C6号完全异化只用了五个小时。”
“异化完全后，C6变得渴望鲜血和生肉，跟活死人的食性相同，初步判断它的智慧与自我意识已经消失。”
“第一次尝试切下它的尾巴，脱离本体的断尾仍保留活性，这点，也与活死人属性相同。”
“但这个状态只持续了三小时四十二分，肉体就因无法承受而崩坏了。”
“现在在您面前的，是注射了血液刚刚异化成功的C8。”
“嗯。”
在等待实验结果期间，梁医士无数次想从活死人血液提取有效物质，但都失败告终，她揉了揉眉心，翻看最后的记录：“体液，组织，以及堵塞七窍的黑色物质都没用，只有苏小姐与活死人的血液混合使用，才会有异化效果吧。”
“是的。”
“小吴，去看看谢掌事有没有空，有空就叫他带着苏小姐过来。”
端详了笼子里实验动物片刻，梁医士回到笔记本电脑前，跟总部检验科的人联系，将活死人血液中不明物质的性质做个总结报告逐一发送给他们。
既然现有的资料库查询不到，那幺只能让同事翻找古籍去查。
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刚跟张灵枢和张秦讨论完解卦相关事宜的谢宥安立刻被小吴助手叫到白色厢车里。
坐在江边一遍遍画符偷偷练习手速的苏羽薇也被喊了过去。
“谢掌事，苏小姐。”
梁医士见到他们，立即起身将二人带到车厢内部一排玻璃容器面前，介绍起自己的实验结果。
“这是A1至A4编号的兔子。”
“我给A1注射了活死人的体液，A2植入活死人的身体组织，现在A1,A2还活着，只出现了正常的发炎与感染的症状。”
“A3在植入黑色物质后，四十一秒死亡，A4注射活死人的血液后，四十七秒死亡，死因都是瘴气中毒，此外身体无任何异常。”
“这一组实验重复做了三次，除了兔子的死亡时间长短不一致外，结果基本没有误差”
谢宥安点点头：“看来活死人并没有自主感染普通人类的能力，这是个好消息。”
“但是通过苏小姐血液增殖的活死人血，是有这个能力的。”
梁医士平静地阐述结果，这让苏羽薇惊讶地擡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手看向另一个玻璃容器。
“请看编号B4，注射苏小姐与活死人的血液混合液体后，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容器里的兔子脱落掉了大块的毛发，皮肤也变得惨白，交错的血管隆起。
“它在注射后的一小时内身体逐渐异化，一小时六分左右开始浑身抽搐，死亡了。”
“所以我的血能激活活死人血液里不明物质的活性？”
苏羽薇不可思议地问道。
“原因不明，但从结果上看，是有类似效果的。”
梁医士没有着急下定论，继续说：“我们又给几只兔子注射了液体，都因为异化途中身体无法承受而死亡，所以我们换了另一种实验用的动物，猴子。”
“接连死亡数只后，我们终于控制好合适的量，让其中几只异化成功了。”
“这是编号C8。”
最右边的大号玻璃箱内，一只头大身小，浑身雪白无毛，皮肤质感如融化的白蜡，皮下青红血管交错的人形生物趴伏其中，看起来，像缩小版的活死人。
“之前在成功异化的C6和C2身上实验过，它们拥有活死人的一切特性，躯体即使切下，也能保持活性，用普通且常规的方法无法直接杀死它们，C2可以被术法加持的刀具杀死，而C6是自身无法承受不明物质的力量身体崩坏死亡的。”
“谢掌事，实验报告我已经发送给你，转化过程和异化后实验体的特性都有详细记录。”
“好，我晚上会细看。”
谢宥安点点头。
虽然很残忍，但动物实验又是必需的，只有弄清楚这些物质的特性是什幺，才能有机会救下那些被异化成活死人的同胞。
看了几眼，苏羽薇便低下头。
“苏小姐，现在我有一个推论，需要你的配合进行实验，你可以答应我的请求吗？”
梁医士转身面向苏羽薇，话语诚恳。
“可以的，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配合。”
苏羽薇忙不迭地答应，但又被梁医士接下来的话说得愣住了。
“苏小姐可以触摸C8的头顶，尝试对它进行控制幺？”
“我……控制它？”
“是的，如果苏小姐能控制住它，或者说，能让它成为你的信徒，那幺，我所有的猜测都有了论断。”
“好……好的！”
苏羽薇咬牙，再次答应了。
“不要担心，我和谢掌事都在你旁边，有什幺危险我们会第一时间控制住它。”
梁医士打开玻璃箱的扣锁，默契地和谢宥安分开站在两旁，凝神以最快地应对突发状况。
深吸了一口气，苏羽薇打开玻璃箱的门，右手有些颤抖地伸了进去。
那只异化成怪物模样的猴子，眼睛大得吓人，见有人将手伸进来，嗜血食肉的它却没有任何动作。
近了……
很近了……
触摸到猴子额头的一瞬间，苏羽薇浑身一颤，眼睁睁地看着猴子闭上眼，低下头，两肘、两膝、前额贴在玻璃平面上，以五体伏地的姿态臣服在她面前。
虔诚，纯粹，神圣，崇拜。
脑中不受控地闪过一连串的词汇，苏羽薇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梁医士，又扭头看看同样震惊的谢宥安。
“我的推论果然是对的。”
梁医士虽然表情平静，但她眼中闪过兴奋不会作假：“这下，搜查范围就能大大减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