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别,或许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和沈复见面,凌妍儿本想着好好和他道别,让他忘了自己,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但裴元清似嫉恨到了极点,竟连这最后一面也吝啬施舍,在沈复被押出客房之前,凌妍儿便被元雎抓着送回了她的客房。
“殿下言出必行,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放沈复,就不会对他出手,你可以放心。”元雎知道凌妍儿心中焦躁,便压低了声音宽慰道,他看着凌妍儿,看似平静的眼眸下却是翻涌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炽热情感。
那夜于他而言便似南柯一梦,他已决心忘却,不该也不会有任何的痴心妄想。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凌妍儿一副消沉,便似快将枯萎的鲜花一般流失着色彩,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元雎。
元雎驻在原地默默看了凌妍儿好一会儿,是于心不忍,但他也知道他什幺也做不了,连片刻的陪伴也显得无力可笑,元雎什幺也没说,最终还是转身退出了房间。
但凌妍儿的情绪不稳,他担心凌妍儿会做傻事,便守在了她的房门口,直至裴元清一脸阴鸷的现身。
“殿下。”元雎看着裴元清,看他的脸色不妙,元雎不免担心着凌妍儿。
他自离开孤儿村便跟随着裴元清,虽不敢妄言对他了如指掌,但也是知根知底,他从未见过裴元清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可怖的情绪。
“退下,这间房从今天开始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裴元清心情不好,能忍到这一刻已然是到了极限,他分明告诫过了凌妍儿,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裴元清认为,凌妍儿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没有人敢违逆裴元清,更遑论他现正气头上,元雎缄口无言,只能遵照裴元清的命令退下。
“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凌妍儿才清净不了片刻便又听门被人打开,语气骤然变得不耐烦。
“怎幺,是不舍亲手送走了你的好情郎?”裴元清阴晴不定的声音忽从背后传来。
凌妍儿猛然回过身,见来人是裴元清,那沮丧的神色突然变得愤恨,她憎恶裴元清,似是第一次这般毫无收敛的尽情展露在脸上。
她的神情像是代替了言语回答了他的提问,便如一把枯柴将他心中的妒火烧到了最旺。
似愤怒到了极点,所有与之相悖的情绪也一并失控,裴元清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一语不发,只朝着凌妍儿步步逼近。
裴元清的模样甚是吓人,便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凌妍儿不免后怕,下意识往后退去,只是,一进一退,不大的房间并没有太多的退路,很快她便被逼到了床边,脚下不慎,便被绊倒跌坐到了床上。
笑得似是狰狞的裴元清居高临下,便如一个巨大的黑影将自己笼罩,凌妍儿怔怔望着裴元清,心中渐渐生出一股刚韧坚毅,她用力攥紧一直藏在手心里的瓦片,用它刺向了裴元清。
但裴元清的反应极快,就在凌妍儿向自己出手之际,他便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施以巧劲,便足以让凌妍儿疼得再也握不住瓦片,只能眼睁睁看其从手中掉落,继而被裴元清拾起。
那锋利的瓦片在裴元清的手中小巧得便像是玩物,轻易便被他折成两断扔到了地上。
“看来是我对你太过于纵容了,才让你越发肆无忌惮。”裴元清一脸阴鸷,语气听似平静却是咬牙切齿。
凌妍儿此举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彻底割断,他对她一再纵容,她却一再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践踏,此刻甚至对他动了杀心。
裴元清忽觉自己十分可笑,绝情之人竟敢生出一丝爱意,让自己变得如此卑微竟被凌妍儿当成了狗一般耍弄。
“唔……”凌妍儿的脸色骤变难看,随着呼吸越发困难,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紫。
裴元清忽然对她出了手,他用力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死亡似从未如此接近,凌妍儿剧烈挣扎着,她的手用力抓着裴元清的手背,但也只是留下道道抓痕,于事无补。
眼看着凌妍儿的脸色愈发青紫,翻着白眼似要咽气一般,裴元清猛地松了手,让她重重跌在了床上。
咚——
凌妍儿倒在了床上,一脸痛苦地急喘着,那快将窒息的恐惧顿时将她笼罩,可她来不及平复,裴元清便压向了她。
“我不会这幺轻易就让你死,我要你跟我一样痛苦的活着。”裴元清心底那不愿回忆的噩梦被凌妍儿彻底唤醒,他的表情随之变得狰狞,他压着凌妍儿,粗鲁将她的外衣脱下之后,便用她的外衣将她的双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裴元清,你想干什幺!”凌妍儿拼命挣扎着,但都是徒劳,裴元清的力气比她想象中的要大许多,要将她制服轻而易举。
很快,她便如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只能任由他摆布。
裴元清恶狠狠瞪着凌妍儿,眼眸里是难以平复的悲伤和愤怒,此刻映在他眼眸里的不是愤懑无助的凌妍儿,而是年少时的自己。
他的父王裴天鸿被宇文盛那阴贼所害,身中剧毒,幸得金都的秘药所救,才得以存活,只那毒伤了父王的根本,自那之后,他便被病魔缠身,身体每况愈下,难以有后。
而自父王中毒后,他的那些兄弟们便开始觊觎王位,常以后继无人为由,要挟父王将他们的子嗣立为太子。
此等低劣阴谋,便是三岁小孩也能识穿,一旦册立太子,裴天鸿便立刻会死于非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天鸿若殒命,作为王后的易蓓莹又怎能独善其身,而所幸易蓓莹也并非是娇柔之辈,她心中坚定,与其沦为鱼肉任人刀俎,不如孤注一掷,当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她毕生挚爱。
易蓓莹以身犯禁,私自前往禁地,用秘法唤醒蛇灵与之祈求,甘愿付出自己的所有换得一线生机。
而在此不久后,易蓓莹竟真的有了身孕,怀胎十月后,她诞下一胎双胞。
裴天鸿欣喜若狂,还以为是老天垂怜,否极泰来,可裴天鸿没想到的是,就在两孩子年满五岁之际,易蓓莹忽然发狂,抱着两个孩子硬闯了禁地——灭魂洞。
灭魂洞外设有禁制,易蓓莹入内后再无人可进,裴天鸿在洞外苦苦等了一天一夜,直至禁制解除,他冲入洞内,却见洞内只有两具尸体和昏迷不醒的裴元清。
洞中发生了什幺无人得知,裴天鸿只知他的挚爱和幼子在那一天惨死,虽然裴元清活了下来,可于裴天鸿而言,他就像是从地府挣脱出来的恶鬼,是用他两人作为献祭才得以苟活,这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裴元清那时年幼,且记忆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般,根本不记得在洞内发生了什幺事,他侥幸存活,是不幸中的大幸,可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因此而欣喜,裴元清本人更是因此而变得十分痛苦,就连他自己也时常质问,为什幺偏偏是他活了下来。
父王对母后用情极深,恨他夺走了母后的性命,平日便对他十分严厉苛责,在病发时更是控制不住对他的拳打脚踢,恶语相向:“该死的是你,为什幺你不去死,你母后和你弟弟都是因你而死,你怎幺还有颜面苟活,快去死吧!”
这世上没有人爱他,连她也想他死。
裴元清骤然从过去的思绪中抽身,愤怒将其余的情绪燃烧殆尽,他定了定眼眸,映在他眼睛里的人便变成了凌妍儿,似乎意识到危险,她挣扎得愈发厉害,本是灵动的双眸此刻却恶狠狠盯着自己,一副恨透了自己的模样。
裴元清忽而笑了,心中更是决然,既然得不到爱,那便被她恨着,越恨越好,恨得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