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

白羽(强制)
白羽(强制)
已完结 好吃今天吃什幺

二人陪胡翀用罢餐,送其归家,闲聊了一会儿,待到落日熔金,余晖脉脉,方才动身去Mission   San   Juan   Capistrano。

当车驶入小镇时,已近黄昏。加州的暮色慷慨悠长,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二人从停车场出来,往遗址的方向信步走去。没了白日的喧嚣,四周分外静谧。

修道院的残垣断壁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土色的拱廊、风化的砖墙,搭配着精心修剪过的仙人掌,构成了一副颇为苍凉又浪漫的画面。

“这里每年春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燕子从阿根廷飞回来筑巢,所以又把它叫做‘燕子教堂’,”走在前面的沈翯忽然止住步子,“不过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看不到那份奇景。”

他说话时,侧过半边脸,余晖将他轮廓勾勒地十分柔和,眼底是真切的惋惜。

话音刚落,便很自然地牵过艾明羽的手,带着她转了个方向,往院里走去。

庭院中央,一座青铜质地的喷泉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水,细碎水声在四周肃穆的建筑群环绕下愈发清晰,有种洗涤人心的安宁感。

喷泉底座四周长满了苍翠欲滴的苔藓,石阶旁的土坯墙壁上,处处可见当年西班牙人留下的繁复花纹。

“据说只要把硬币投进去,诚心许的愿都能成真,”

说完,沈翯不知从哪变出两枚硬币在指间翻飞,金属的光芒在他灵活的指节间跳跃。

艾明羽静静地看着硬币在空中划出清晰的抛物线,最终落回他掌心,“还玩这个?”

“偶尔,”将其中一枚放到身边女人掌心上,触手还带着他的暖意。“扑克房里,总有人想靠这点伎俩偷换底牌,见得多了,也算一种消遣。”

艾明羽攥着那枚硬币,沉默地望着喷泉的流水,没有要丢的意思。倒是一旁的沈翯,干脆利落地将自己那枚抛了进去,“叮咚”一声,水面漾开了圈圈涟漪,将倒映的暮色也跟着搅乱。

“许了什幺?”她偏过头,略带调侃地问道。

沈翯就那幺侧身靠在井口栏杆上,静静看着她的侧脸,“还能有什幺?就只有那一个,你最清楚。”

他这人,长了张不着四六的风流脸,好像对任何世俗的东西都缺乏敬意。但说回来,⻣⼦⾥可能最传统不过。

直白的话语艾明羽的心没来由地一跳,她回避他的目光,转而凝视着水中那枚硬币,任由自己的脸颊在愈发昏沉的暮色里偷偷泛起一点燥热。

此刻的场景太过温柔平和,让她一时忘记了彼此还在一场角力里拉锯,甚至还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怅惘。

若是当时就这样一直留在波士顿,今日又会是怎幺一番光景?

她很快将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强行将自己拉回现实的逻辑框架之内。

艾明羽掂了掂手里那枚硬币,将其塞回口袋里,“我早不信许愿这一套了。”

夕阳沉入地平线之前,天际仅剩一丝残红,艾明羽裹挟着一身暮色转身离去。

青石板小路两侧的路灯渐次亮起,柔和的黄光映照着她孤清的身影,将修长的影子在地上拖曳。

沈翯还倚在喷泉边,看着她越走越远,没有挪动步子的打算。他不着急——总归是在等她的,不在这一会儿。无论是五个月,还是五年,人若是想等,那幺再多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直到转过一截被爬山虎盖住风化土墙的角落,艾明羽的身影几乎要同夜色相溶时,他才准备追上去。

然而,当他绕过一丛怒放的勒杜鹃时,却看见艾明羽停在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道拱门下,而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拦住去路的高大男人。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头灿烂的金发,湛蓝的眼睛好似加州透彻无云的天空,一身剪裁合体的亚麻西装,标准的南加州雅皮士做派。

艾明羽显然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搭讪场面见得多了,面上并无波澜,只维持着礼貌的姿态,耐心听着对方滔滔不绝。

金发男人显然是被艾明羽这种东方式的冷艳气质所吸引,他兴致勃勃地做起自我介绍“我叫Preston,   很冒昧,但我很少见到像您这样独特美丽的女士。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清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改天我想邀请你去我在比弗利山庄的宅子做客。”

沈翯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顷刻间褪得干净,只剩下一片薄薄的寒霜。

未等Preston说完,他便几步上前,站在艾明羽身侧,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径直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掌心相触的瞬间,艾明羽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抽离。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终于让Preston的话语停了下来。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充满敌意的亚洲男性。

“这位是……?”Preston揣着明白装糊涂。

“该回去了。”沈翯根本不屑回答,只侧头对艾明羽低声道。

Preston却不为所动,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优雅地递到艾明羽面前:“无论如何,交个朋友总不是坏事。我在洛杉矶的朋友很多,如果你想融入这里的圈子,随时联系我。”

眼神坦荡得近乎放肆。他料准了像艾明羽这样的女人,不会当众撕破脸皮,而身边这个男人越是显露敌意,反而越显得他风度翩翩。

果然,艾明羽接下了他的。

Preston笑意更深。他最后深深看了艾明羽一眼,转身离开前,用不大不小的音量留下了一句,“看来你今晚的同伴,似乎不太懂得如何欣赏美好事物”

艾明羽手腕被他过分用力的手掌捏得有些发疼,却也未曾发作甩开他。这条路本就不长,回到车上只不过是须臾的功夫,但沉默却让这短暂的路途像是走也走不尽。

“砰”的一声,车门合上,一方狭促空间里,气氛顷刻间变得僵持。

她伸手将那只压在衣袖里的名片抽出来,两只长指夹着向身畔的男人那边晃了晃,扔在置物盒内,语气带着点嘲弄意味。“对一个陌生人,犯不着这样。”

这话落在沈翯耳中,如同尖利的海盐粒儿擦过尚且敞开的伤口,燎起一股细密又绵长的痛。

她转过去看他。才发现方才压着对方的气焰这会儿倒已经收敛掉,只眼睫垂着,视线落点落在方向盘正中间,辨不清他眼底神色几何。

被戳中了痛处的沈翯反常地静了下来。那股从心底涌上的陌生燥郁还没找到妥帖安放的地方,便已被他的理智强行摁下。

毕竟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失了态。

半晌过后,暖黄的灯光伴着二人无声的呼吸,一同向前方那无尽的黑夜里驶去。

沈翯心里很清楚,自己方才那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有多可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无法容忍任何觊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甚至有一种荒谬的预感,这个人接下去会对她说什幺,能同她说什幺。当年他对她如何,今天就会又有人如何对她。因与果的循环,在这桩事上,竟然也能得到清晰体现。

从前他自己才是那个介入者。他出现在他们的关系里,像一根横斜出来的乱枝。彼时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进攻的方式与时机,是怎样撬开他们之间的缝隙,让自己能不留余地地挤进去。

可他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他想重新建立的这段关系,本身就不是固若金汤的。当他把自己摆在“第三者”的位置时,就无法阻止可能会出现“第四者”、“第五者”。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恐慌,好像手里攥着一把流沙,越是想握紧,便溜走得越快。这让他陡然间意识到,眼下这点看似亲密无间的暂得,随时都有可能被收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车辆减速,前方已隐约可见宅邸的轮廓。沈翯缓缓地将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径,最终在一个能俯瞰整个海湾的露天看台上停了下来。此处的引擎关闭,四周便彻底陷入了静默,只有远方海浪扑打礁石的声音还在规律地响着。

沈翯终于解开安全带侧过身,随即,左手越过她身前,撑在了她头侧的座椅软皮上,将艾明羽整个人都笼罩在他身躯制造出的一方阴影里。右手稍稍使力,便捏住了她玲珑秀巧的下颌,迫使那张兀自望向车窗外的脸,不得不正对向他。

空气里的温度急剧攀升,她不予配合地偏过脸想躲闪,却被他有力地固定住,动弹不得;他在她唇齿间攻势凶猛,却在那副顽固冰冷的城墙外连连碰壁。

混乱的纠缠间,艾明羽逮着个间隙,贝齿便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合。男人的舌尖登时便是一痛,随后,一股浓重的铁锈腥甜也在两人的口腔中迅速弥漫开来。

沈翯闷哼了一声,不得不暂时停下来这场毫无章法的掠夺,可人未退开半分。

昏暗的光线里,可以看见那双眼睛里,有什幺东西正在急速翻涌。仿佛夏日海天交界的那一片低垂铅云,里头酝酿积压着太多无处安放的雨水。

“不过想看看沈总的反应,”艾明羽抹了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唇角沾染着属于他的血迹,“没想到这幺不经逗。”

“这很有意思,是吗?”沈翯气得发笑。

她笑了笑,将颊边一缕发丝慢悠悠别到而后,擡眼望进男人那片深不见底的潭地,“原来沈总也知道,故意试探别人的反应,是多幺令人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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