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我则笑

裴钧设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无一例外都是顶峰、不是，是他在顶峰——比如他成为名声赫赫的顶级律所合伙人——而林洵还在可怜兮兮的念书或者当个小医师，然后哭着跑他面前的求他原谅……他想了整整五年，万万没想到会是——

“小裴，这个条款的重点是……你先记下来，下午我再详细告诉你。”

听到导师声音回过神的裴钧下意识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孩，她面上似乎跟个专业的职场人似的，但裴钧注意到她的嘴角明显在刻意下压。

操，这个女人是在憋笑是吧？

他这边气的火冒三丈，林洵那边则气定神闲，起身整了整手里的资料：“好的，我现在先去复印，麻烦你们等我两分钟。”

她刚出门没两秒，裴钧就坐不下去了，打了个招呼快步追出去。

走进打印室，林洵刚要关门，外面的人硬生生插进一只手，挤了进来。林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干活。

“才多久没见啊，装不认识是吧？我跟你说，你别自作多情，我才不是因为你才参合这个案子——”

“嗯，我知道。”

说完，林洵不自觉又想到了那声“小裴”，赶紧低头，不让自己笑出声。

裴钧快被气死了：“你、你……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怎幺过的？你居然还敢笑……”

林洵努力压下嘴角，诚恳的看着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裴钧看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来气，他恨不得直接把人——不行，这是公司，他压了压心底的绮念，故意恶声恶气：

“我告诉你，我在那边每天过的可开心了，夜夜笙歌、乐不思蜀！要不是因为必须得研修一年，我才不回来！”

“哦，那恭喜你啊。”

林洵整理着复印好的资料，伸手指了指门：“我要出去了，你还要待在这里吗？”

裴钧狠狠瞪她一眼，先一步走了出去。

裴钧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细细簌簌的讨论声顿时消失。

林洵跟在他身后走回座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变得有点怪，紧张的她拽了拽头发。

主办律师即裴钧的导师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道：

“林小姐，感谢您的讲解，对我们很有帮助。刚好到了午餐时间，贵司已经订好了餐厅，我们一起去吧。”

林洵刚说不去——开玩笑，这种场合肯定有公司高管，她才不去——但旁边和她年龄差别不大的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直接上手把人拉拽进了车里：“别紧张，老大他们跟你们公司的领导一起吃饭，我们这些小助理单独在一起。”

林洵这时才心里稍微安定。她左右两边各自坐着一个姐姐，笑眯眯的盯着她看，搞得她心里发毛，下意识又拽起自己的头发：“怎幺这幺看我……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啦，就是好奇小裴的……高中同学。”

短发的姐姐冲她眨了眨眼睛：

“小裴可优秀了，我们这个专业正常六年毕业，然后用一年时间准备司法考试，可是小裴上个月就已经通过司考了哦，开始研修了。”

“……哦。”

林洵很尴尬，差点脱口而出“关我什幺事”，但是面对陌生人，她说不出不礼貌的话。

那位姐姐误以为她在惊讶，继续帮她不在场的痴情学弟好心补充：

“我们这位学弟可勤奋了，古人是头悬梁、锥刺股，他也不逞多让。听他同窗说，他几乎每天都是最早到图书馆、最晚一个离开的人，聚会基本见不到他的面。最近的研修也是，每天天不亮就到律所，非等天黑、我们催着他走、他才走。欸，他高中也是这样吗？”

“……不是……他挺爱睡懒觉的，每天踩点去学校……”

突然接收巨大信息量，导致林洵一时脑子短路，不自觉说了实话。

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姐姐立刻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八卦眼神，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热络：“那就是了，这就是……爱的力量，毕竟小裴家在这里嘛，他肯定想早点毕业赶紧回来。”

听到“家”这个字，林洵总算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过了几秒又赶紧摇头，假装什幺也不知道，语无伦次：

“他家在这里吗？原来如此啊，是这样的，嗯，就是这样。”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面红耳赤的林洵真想赶紧跳车、把自己埋土里算了。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食不下咽。林洵觉得自己就跟动物园里的熊猫似的，被周围一桌人“围观”，幸好裴钧不跟她一个屋子，要不然她真的要找个借口跑掉。她能感觉出来，旁边的姐姐对她很照顾，但一想到那种“关爱之情”的来源，她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林洵一度非常阴暗的怀疑，裴钧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报复她，让别人以为她是个负心女。

匆忙吃饱饭，林洵立刻借口下午上课、从餐厅溜走。

还好所谓的对接开会也就这一次，要不然她真受不了。

裴钧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公司的人前脚刚走，他就跑到隔壁房间“蹭饭”，奈何人已经离开。

在公司煎熬了一个下午，裴钧还是没忍住跑去找中午跟林洵待在一起的那两位学姐，拐弯抹角的打听那人说了什幺，一会乐一会皱眉，最后惴惴不安：

“你们都是女生，从你们的角度看，她对我还有感情吗？”

“当然有啦。诗中有云：终风且暴，顾我、不对、顾你则笑。你的洵洵上午一进会议室看见你、就笑了嘛。”

裴钧心里不太相信，他觉得林洵就是看他穿的像个卖保险似的才搁那嘲笑他，但两位学姐言之凿凿，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整个人跟个喝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刚准备拿出手机给人发消息，转念一想：擒贼先擒王，他得先把俩人之间的拦路石解决掉。

裴钧决定先去找秦慎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