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人如玉,可堪风雨雷电?【1】

砰!

身后传来沉闷的关门声。

车子渐渐远去,我未曾回头望一眼。

我欲迈步前行,但只觉双腿一软,脚步微有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好痛!

我蹙起了眉头,心中叫苦不迭。

今天是周日,刚刚我看过了手机,现在大概是下午3点半左右,这个时间有安排的同学应该已经出门,而想宅在寝室里的人似乎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出门,校门口显得有些冷清。

我穿着一袭白衣,足下蹬着小姨给我买的那双高跟凉鞋,与出校门时一般无二。

她终究还是没有把事情做绝……

我心中暗自庆幸,复又神色黯然。

想到昨夜自己经历的种种,我瞬间羞红了脸,握着挎包带子的双手死死的攥紧,胸中像是闷了一大口浊气,也不知是怕还是怒。

男人之后似乎又吃了半片那个蓝色药丸,所谓的延时剂也不知喷了多少遍,恼人的是每当男人说受不了要射的时候,刘凤美都是恰到好处的制止了他,让他喷药不说,在这空余的时间里竟又拿起那个粗大到耸人听闻的假阳具开垦着我本就紧窄的下体……

也不知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多久,男人到了后来整个脸都已经呈现紫色,周身的血管也开始鼓胀起来,当时我只觉得若是此般下去,他多半会血管爆裂,想想倒也不是件坏事。

对于这个无耻龌龊的中年男人,我全无半点好感,心中早已研磨殆尽的那点儿天真也断然不会留给他!

到了最后,大概刘凤美也知道若是再这么下去,有可能真闹出人命,便也不再使坏,只是说不让他射到我里面,其余就随意了。

我到此刻仍能记得男人双目血红,如同野兽般嘶吼连连,从我早已泥泞不堪的下体中将阴茎拔出,他握着那已经憋得发紫得阳具,竟是扳起我的右足,将粘稠的精浆射到了我的脚掌心之上……

想到此处,我腹中又是一阵翻腾,幸好早晨没有吃饭,否则怕是会吐得满地都是吧。

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这种感觉与和大叔做爱全然不同,尤其是在刘凤美使出那东西之后,下体除了痛还是痛,到了后来,交合处已不是白浆,而是红泥!

是血水混合着爱液反复摩擦后形成的红色膏状物……

所谓痛不欲生,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只是那该死的女人竟是乐在其中,不停的说着淫词滥调,但以当时我的状态又怎能有什么反驳的力气,到头来,不过就是硬撑着不倒而已。

男人拔出阴茎的那一刻,下体早已麻木,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肉体……

昨天晚上依旧是我和刘凤美睡一张床,男人则被安排到其他的房间,只是他临出门的时候还是不忘用眼神在我身上来回的打转,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他还没够么?!

我昏沉睡去,直到今天早上10点多才醒。

令我十分不解的是,女人居然和我说要送我回来,而且还把我先前穿的衣服给了我,原以为她会让我穿着她给的那身衣衫的,这让我十分困惑,反复思量下,却也还是没想明白其中关键。

回来的路上,她有些沉默,偶尔说上几句也都好像自言自语。

到了学校的门口,她也只说了一句“下车”便开走了。

她没有说接下来要做什么,甚至都没有说何时再联系我。

既然不知道,又何必浪费精力去猜!

随她去吧……

既来之则安之,如此而已。

只是下半身那里如今……

我不敢迈步,早晨醒来时私密处红肿的像个水蜜桃,双腿轻轻一动便会引起锥心的刺痛,天晓得昨晚上那两个人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会如此折辱我,我心中怒骂不止。

但现在提起此事又有何用?

下半身如同被钢锥贯穿,我此刻唯有微微叉开双腿才能勉强行走,否则腿根接触红肿不堪的蜜穴只有疼的要死的份儿!

腰部也隐隐作痛,而且还是由内而外的疼,我左手轻轻扶住腰,身子也稍稍弓了起来,整个人如同大病初愈,透着一股子的虚弱无力……

校门口走出来一对儿男女,两个人皆是看到了我,女生还好,不过是流露出奇怪的眼神,而男生则就过分的多了,竟从看到我的时候就盯着我猛瞧,虽然眼神因为身旁女伴儿的缘故仍有些掩饰,但我看的分明,的确是从头到脚的打量。

想到自己此刻的落魄模样,我脸上顿时红晕隐现,但是表情仍装作云淡风轻,腰也勉强撑着直了起来,心中盼着儿二人早些走过去。

二人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敏感的低下了头,咬了咬牙还是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

嘶!

痛啊!

我眉头登时打了个结一般,下身的痛楚仿佛能让我五脏六腑都绞扭在一起,远远超出了我的正常承受范围。

在于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瞥见男人竟没有掩饰住自己的目光,眼神随着我的身子转动,忽然他闷哼了一声,似是一旁女生用手肘狠戳了一下他的肋骨,伴着女生低沉的声音:“看什么呢!你个大色狼……”

我脚步一滞,却没有说什么。

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有些压抑的心境也略微放松了下来。

我停留在原地许久,忽而嘴角轻轻抽动起来……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无论到哪里,都会有这样的男人偷瞄,甚至那个李德盛都会不管不顾的在大庭广众下……

这会让我开心么?

哪里会呢?

恰恰相反,我本就是恬淡的性子,哪里会喜欢自己如此引人瞩目,可偏偏事与愿违,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事情反而愈发的多了起来,简直是想躲都躲不掉!

难不成只有我永远不出门了,这个困惑才会解决么?

此刻的天空乌云密布,远处传来了阵阵沉闷的雷声,该不会是要下雨了?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一会儿真下起雨来,恐怕真要被浇成落汤鸡!

我一手用力攥紧挎包带儿,另一只手扶住左腿的后侧,左脚缓缓抬起,手也跟着用力,轻轻的迈出了一步……

下半身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只是蜜穴附近的部位在牵拉之下仍有些隐痛始终未曾消失。

先前如此敏感可能是心理作用大过身体的感受,因为昨夜受到的折腾实在恐怖,所以今天走路之前,本能的心中害怕,全部心思集中于那一点,如何能感觉不到巨大痛楚呢!

说到此,还得感谢刚才那一对恋人了,若不是他们让我分心,恐怕现在连这一小步都不敢尝试,想想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只是我现在的姿势……

实在是太羞人了!

双腿膝盖处稍稍分开,但凡稍一合拢便会剧痛袭来!

我又尝试着再迈了两步,双腿也跟着左右一撇一撇的,腿根处微微的岔开,看起来竟是如此滑稽可笑。

还好我有着极强的身体协调性,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脚步也逐渐加快了起来。

我试图保持镇定,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姿势与平常无异,否则真的被别人瞧出端倪来,还不得羞死啊!

就这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若是视野里有人出现,我就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自然一些,如若四下无人,我便再次微微岔开双腿,继续向前……

真是好一顿折磨!

脸上忽感一丝微凉,我伸手抚摸,指尖湿润,竟是下起了雨点儿……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提起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趁着雨还未下大,得赶快回到寝室!

忽而,我脚步骤停,敏锐的第六感再次发挥了作用。

我缓缓转头望向了左侧,却见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张大了嘴巴,站在一旁的保安亭中隔着玻璃呆立的看着我,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紫,见我发现了他,这个穿着宽大到极不合身保安服的男孩儿身子竟然明显一震,迅速低下了头,复又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又咂摸咂摸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中暗骂自己的不小心,刚才双腿都合不拢的窘态肯定被这个小保安看个正着,他会怎么想我呢?真是的……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不愿再多想这些事情,转头就要继续向前。

吱呀!

保安亭的们忽然被推开了,稚嫩的男孩儿声音传来:“额……,小姐……,不不不,同学,下……那个……下……下雨了……,我额……我看你没带伞,要要不……你到这里……避避……”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嘴唇发紫、紧张到了极点、连说话都舌头打结的男孩儿,眼神有些茫然,也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显得这么激动?

“哦,不是!那个……没事……没事儿了”对方看到我只是转头静静的看着他,他忽然红着脸再次低下了头,这次他没有带着帽子,我能看到他瘦削脸颊涨的通红,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却是极小,即便是我都根本听不清楚。

很奇怪的一个男孩儿……

我轻轻摇了摇头,眼看着雨势渐大,我也便不再理会这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小保安,转身向寝室的方向再次走去。

此刻,雨点儿已经不似先前那般仅仅偶有几颗,而是逐渐变得细密绵厚起来,雨点儿溅在我的脸上和身上,全然没有夏天雨水的闷热,反而带着些许寒意!

凉风骤起,吹起我的乌黑长发,我下意识双手交叠抱住肩膀,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寒意袭来,不知不觉间忽然感到似乎秋天就要来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此刻的天气竟恰好与我的心境无异!

天寒,身寒,

心更寒……

一时间倍觉凄凉!

下体疼痛依旧,我强忍着因昨夜蜜穴被反复贯穿所产生的剧痛勉强前行,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我开始感觉难以睁眼,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前面路边的有两个学生已经开始跑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现在这种状况,我只能慢慢走了,一丝苦涩挂上嘴角,我也对此十分的无奈。

不禁想到了刚在那个小保安,他应该是邀请我过去避雨吧,可我只是与其对视了一眼,他就改口了,倘若他坚持一下,说不定我真的会过去,毕竟我也不想被着滂沱大雨浇成落汤鸡……

只是,当时我的心中全然被羞愤之情占据,自不会主动过去,而且小保安的表情十分奇怪,我不懂他心中所想。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坚持坚持也就到寝室了。

我给自己打气。

此刻雨线连绵,饶是我再怎么劝慰自己,也都无济于事,身子已经湿透,轻薄的衣料紧紧贴附在身上,黏连着包裹住我的肌肤,黑色的胸罩也隔着白色上衣显露了出来。

单是这一点并不是我最担心的,更让我害怕的是下半身此刻还没有穿着内裤,这个样子岂不是说……

我神色慌张的低头看去,随即轻轻的舒了口气。

虽然沾湿的裙子箍住了我的臀部和大腿,但是因为布料很厚,所以里面倒也看不真切,只是在我扭头看向身后时,还是注意到自己挺巧浑圆的臀部形态被衬托的一览无余,沾湿的裙子紧贴着自己的臀缝,着实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子。

我脸上微微一红,伸手将裙子拽了拽,把嵌入臀缝的布料扯出来。

反观私密处,因为我天生下体无毛,所以虽然那里已被浸透,但是却并非黑乎乎一片,只是能隐约看到蜜穴的形态而已,而这里四下无人,倒是没人会注意这些。

嘶!

原本下体就依然遭受了重创,此刻还在红肿着,加之布料紧贴其上,紧密摩擦之下不由得我感到下面一阵的刺痛,我停下了脚步,手轻轻覆在胯间,胸口轻轻的起伏。

“同……,同学,那个……,这个给你,雨大!”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当我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忽然有些诧异是他!

此刻站在我身后的不是别人,就是刚刚那个说话都还支支吾吾的小保安。

怎么会是他?

我向远处眺望,已经看不到那个保安亭了。

他一路跟我到了这里?

男孩儿右手伸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他没有穿雨衣,任由淋漓的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他喘着粗气,显然是剧烈奔跑所致。

我静静的望着他,对方脸上一红,立刻看向一旁的草地。

轻轻摇了摇头,我柔声道:“你……?怎么不给自己打把伞,都浇湿了……”

对方不顾大雨给我送伞,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必须以礼相待。

男孩儿此刻却猛然转头,瞪大眼睛看着我,眼中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似是惊喜交加,口中再次说道:“我没事儿!伞……,你打……”

男生难得说话没有打结,身子离我有段距离,却硬是没有上前,雨伞朝下,他握着手柄,右臂伸到了极限,才堪堪到了我的面前。

男孩儿抬眼看了看我,忽而目光瞥到了我的胸口,其眼神忽而变得极为慌张,瞬间低下了头,雨滴骤急,我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这男孩儿的举动让我有些疑惑,可此时我的确需要这把伞。

伸出右手轻轻接过了伞柄,指尖无意间碰触到了男生的手指,男人身上骤然一颤,急忙缩回了手臂!

啪嗒!

雨伞掉落到了地面上,溅起一阵水花。

“啊,对不起”我急忙说道,顺势就要强忍疼痛去捡。

谁知,男孩儿竟抢先一步,慌忙屈膝下蹲,瞬间拾起地上的雨伞,握住伞的中心处,又一次伸手递给了我。

我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接过伞柄,冲着对方浅浅一笑。

只是此刻雨势依旧,对方也大概不会记住这个细节吧。

男孩儿看我接住了伞,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挠了挠头:“那,那我回去了,你注意……,额,我回去了……”

只是说话间,眼神还是不经意间略过了我的胸口。

和上次一样,对方又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转头跑了回去。

留下我呆立当场,忽然一阵的莫名其妙。

这个男孩儿当真是不会讨好女孩子……

我右手拿着伞,左手捋了捋散落到脸颊旁的发丝,将其顺至而后,轻声呢喃道:“好歹也给人家一把撑开的伞呢……”

一抹红晕渐渐浮现在我的脸庞。

我轻轻按了一下位于伞柄的凸起,伞面瞬间张开。

只听嘭的一声,雨水四溅,我手臂也跟着抖了一下。

抬起伞,我站在雨中间,任雨点儿倾泻而下打在伞面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而我终于不用感受这雨水的刺骨冰寒,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中,看着伞外那如同断线珠子般落下的雨点儿,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想哭却又怎么都哭不出来。

算了,

我所经历的种种折磨不都是自找的……

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手紧紧握着伞柄,我轻轻咬着唇角,看了眼前方的路,我没有再停留,而是抬脚径直向前路走去。

这伞……

等有空的时候还给他吧。

艰难前行,我一边走一边大口地呼吸着,雨水落在地上反弹打在我裸露的腿上,很凉,脚趾也被沾湿,腿肚子开始微微打起冷颤……

看着足下流淌而过的雨水,我不禁想起了昨夜折磨我大半晚的男人。

这人还真是不修边幅到了一定境界了,不但一身臭味熏人,龟头处那一簇簇的白泥更是令我羞愤与恶心,一想到与其做爱做到一半儿,男人竟丧心病狂一般向我粉嫰雏菊的上面吐了一口浓痰……

我瞬间闭上了眼睛,这种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只觉得肚子里十分的闹腾。

这便是刘凤美所谓的不配她么?

我无意间用力收紧了肛门,可总觉得那里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始终挤不出去,但仔细感受,那种感觉又瞬间消失不见,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吧……

想着走着,我的脚步声也逐渐加快,而雨势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加快了脚步,希望自己能够早一些回到寝室。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而一阵劲风刮过,我的伞瞬间被风吹的偏向一侧,我紧紧握住伞柄,可伞却是被风吹的都快变形了,拽着我向一旁连迈了数步!

好痛!

这种强行的拉扯下,我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腰腹用力,勉强将自己的身形稳住,于是把伞面向下挪了挪,好使得其可以握得更加稳固一些。

看着前面遥远的路程,饶是我意至再坚定,可仍是心中发虚……

都怪刘凤美这个可恶得女人!

我心中恨极了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想到咬牙切齿处,我狠狠的用脚跺了一下地面,登时溅起水花无数……

也不知是怎得,雨势变得更急了,风也开始猛吹起来,我知道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只得踉踉跄跄地艰难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在这滂沱大雨之下竟真的走到了宿舍的门口!

看到那熟悉的大门时,我想哭……

上次回来便是如此,没想到今天又是这样,难不成以后这会成为常态么?

我闭上眼睛,不敢去想未来的日子……

倘若之后的日子里刘凤美真如她所言怎么都不肯放过我,那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总得想想办法不是?

可我当下实在太累太痛,这些费脑筋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再去想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左足迈上了宿舍楼前得台阶。

咦?

竟是脚掌触地!

足底感到一阵得冰寒,这是?

我向左脚看去,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我左脚穿着的凉鞋已不翼而飞!

刚才只顾着想事情,居然没有注意到!

我急忙回头看去,可是大雨淋漓,本就视野受限,入眼间哪里能看到地上有鞋的影子,想回去找找看,可是刚一转身下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看来我已经撑到了极限,再这么下去已然无法再坚持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只可惜这是小姨送我的,这么被我弄丢了,实在是可惜。

我看了看右脚上的鞋子,心中如此想到。

算了,先回寝室睡上一觉再说……

走入了宿舍正门,瞬间感到周遭变得出奇的安静,门口大厅灯光昏暗,还有些阴冷,打伞前我全身便已经湿透,水滴顺着我的脖颈向下流淌,头发也粘连在一起,地面被我踩湿,的确是一步一个脚印了。

我将长柄黑伞收起,准备走上楼梯。

“呀,小清!你怎么被雨浇成这样?!”一侧想起了那个亲切而有熟悉的声音,只不过透着十足的惊讶。

是张阿姨,今天是她值班……

我转头冲着这位热心肠的女人勉强的笑了笑,无力的轻轻说道:“是张姨啊……,雨下的实在太大了,还好路上遇到好人借了我一把伞,我没事儿的,一会儿换件衣服就好了。”

“那赶紧回寝室换衣服吧!你可得注意啊!看你身子骨柔柔弱弱的,哪经得起这风吹雨打的,到时候再生病可究不值当了……回去烧壶热水,把寒气给逼出来,你要是需要啊,我这儿有现成的姜,我老头买的,你拿去!驱驱寒……”

……

缓缓走在台阶上,我一手提着还在滴雨的黑伞,另一只手拿着用塑料袋子包裹住的两块生姜。

想着张阿姨那副热情到像是亲姨的样子,心中的确感到有些莫名的感动。

下体丝丝缕缕的疼痛依旧,好在马上就要回到寝室了,这种折磨也总有到头的时候。

一只脚赤足而行,凉意沁透脚掌,一脚高一脚低,而后干脆弯腰将另一只鞋取下,赤裸着两双白嫩天足,拾级而上,胸脯高低起伏,胸中愁闷也减轻了不少。

再难走的路也终归会有个尽头,走到了五楼,我转头望向自己的寝室,忽而有种不敢上前的感觉,若是月婷、慧欣或者诗雨看到我这副模样多半得大跌眼镜了。

可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惹人笑话,我整了整衣衫,还是鼓起勇气走向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

慢慢走到门口,我继而屏气凝神,下意识听了听门内动静,只听见一个女孩儿似乎再哼着小曲儿,不用仔细听,我便知道屋里的人是谁了。

轻轻探脚行至门内,我将伞立于一边墙上,提着生姜和高跟鞋的手臂缓缓垂下,我慢慢靠向了淡蓝色的门框边,看着此刻在室内坐着呆呆看着我的女孩儿,我展颜一笑。

“月婷……”

所谓幸福,也许不是那人前富贵,或者是功成名就,也许往往一件小事,一点小情若是恰到好处,便也是天大的幸福。

若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有一位至交好友陪在身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自从那天回来,我便开始发烧,一连三天高烧不退,这三天时间里我迷迷糊糊,身子如同散了架一样,也就是月婷请假没日没夜的照顾我,给我买药、打饭、烧水、洗衣服、扶着我上厕所、甚至还帮我擦拭身体……

我嘴上不说,可心中却是极为感动,若是有个亲妹妹是否能做到如此都不好说,所以我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对月婷好,一定!

三天的高烧也刮去了我大半的精气神,虽说第四天的时候已然渐渐退烧,但是气色仍旧是萎靡不振,只不过不用月婷贴身照顾,我坚持让她回去上课,也是不想她为了我在苏教授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至于我,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去吾心楼训练,不是不想,是根本没办法,就算是撇开生病不说,仅仅是下体受得伤,我就无法进行稍微剧烈一点儿的运动,更别说是抻筋压腿之类的事情了!

那天朦朦胧胧间,我还是给林郁打了个电话,我说自己生病了暂时没办法训练,所以想请个假,却没成想平日里极为严厉的他竟一口答应,还坚持说要来看我,当时我烧的迷迷糊糊的,也未曾多想。

只不过我这几天一直在女生宿舍,他就算是像来看,也实在是不方便。

我睁开眼望向天花板发呆,转头瞥了一眼地上那一大包水果,眉头轻轻舒展。

那是林郁托月婷拿过来的,到现在我仍是一口都没动。

他对我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呢?还是仅仅因为惜才?

缓缓的转了转身子,心中对此仍是疑问重重。

若是后者还好,倘若要是他也喜欢我,以我现在的处境,可是要更加的麻烦,当真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了。

慧欣和诗雨没有在寝室,这两天看到我病的不轻,这两个算不上特别熟络的室友竟也对我格外的照顾,晚上回寝室也不再如先前一样吵吵闹闹的,为了让我睡个好觉,这两个女孩儿不到9点半就熄灯睡觉了,对此我十分感激,想着病好了之后请她们出去吃个饭。

下体的刺痛昨天便已消失,只是偶尔用力时候还觉得使不上劲儿,但已经不妨碍基本的行动,我缓缓的起身,闻着自己已经有些发酸的身子,无论如何一会儿都要去洗个澡。

我随即翩然下床,身子轻盈如燕。

长期的舞蹈生涯积淀下,身体的恢复速度竟也超出了我的想象,绝非一般女子那般弱不禁风,甚至毫不夸张的说,除了没有那鼓胀的肌肉以外,我的身子素质与那些专业运动员并不逊色多少,唯一的区别是经过多年来按照顶级舞者打熬的身体,才能如此的纤细柔滑……

穿戴整齐后,我拿起沐浴的用品走出了寝室。

今天我穿的是一件学生服,白衣黑裙,足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为的不过就是简单轻便,这些天第一次出门,心情竟也好上许多。

仅是五天时间,室外的温度居然降了这么多!

刚一出门,肌肤瞬间感到了空气的微凉,这可着实称不上是凉爽,说是冷意凛然都不为过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立起,我大病初愈的身子轻轻打起颤来。

没想到在这酷暑时节,竟也忽而有了一种秋风瑟瑟的感觉。

我轻轻呵了口气,转身走回了寝室,取了一件稍厚的外套披在身上。

人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女人更要如此,我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便不敢胡闹,病刚好,我怎会不知深浅的再去折腾……

不过一想到浴室门口那个中年妇人,我心中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若不是她,我又怎么可能会遭遇那种尴尬境地!

所以在浴室前台再次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只是板着脸,这也就是我的性子随和,没有怒目而对就算给她面子了!

女人看到了我,紧忙低下头去装作一副忙碌的样子,脸色没了往日的从容,做了亏心事的确应该如此,我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言,甩给她一个漠然背影。

本想骂她两句,可想想还是算了,不痛不痒没什么意思。

……

周五上午,学上门都在上课,浴室内也就我和另外一个矮个子女生。

她一头短发,身材娇小玲珑,站在室内的一角,那所在的洗浴间的门是敞开的,而我为了图个清静,则走到了另外一边。

水滴溅落,带着些许温热,好安静……

自从那天下雨后,我便高烧不止,算算倒如今已经五天没有洗澡了,加上那天淋了一身的雨,再不洗,身子就该发臭了吧。

第一次如此不修边幅,对我而言算是难得的体验,只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伸手将扎起的发丝散开,我甩了甩头,热水浸润着我的身子,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温暖舒适的感觉缓缓的充盈着我的四肢白骸,也抚慰着我受创的心灵。

自年幼起,我便喜欢沐浴,每次洗澡的时候都是最放松的时刻,洗完澡后身子洁净,我总是幼稚的觉得这世间的诸多烦恼也会随着水流一同被冲走了。

滴几滴洗发水在手心,将其涂抹在发丝之上,打着一圈圈的泡沫。

无意间瞥见浴室的另一角那扇敞开的门,那个身上满是泡沫的女孩儿遥遥向我望来,眼神竟有些呆滞,心中稍觉异样,女孩儿急忙慌张的别过头再次打起了身上的泡沫。

一滴洗发水忽而在此刻渗入了我的眼皮,我眼睛一酸,立刻闭目,用手使劲儿揉了揉左眼的眼角,舒缓着眼睛的刺痛。

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洗好了头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已经不见了踪影,浴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轻轻将掌心的沐浴液均匀的抹在身上,我也开始心神摇曳起来。

马上就是暑假了,林郁说要我们晚回家一段时间,算作是暑期的特训。

对此我心中是隐隐有些期待的,虽说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气势,但这个男人的才华却是实打实的,一身的本领若是能尽数学去,必然可以让我的舞技再上一层楼。

这个机会我是一定会倍加珍惜!

也不知到时候沈如雪会不会一同……

每每想到这个女人,我便有些头痛,天生傲娇的性子加上玻璃心,我也不知该如何与其相处,更不知她上次是否真心与我结交,还记得上次就在这个地方,她和李莉、王曼诺几个人那般对我,虽说也不过月余时间,此刻想来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沐浴液已经被打成了泡沫,此刻遍布我的全身,我双手轻柔的搓动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将身上存留的泥垢拨去,难得有这么一个自在惬意的上午……

当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下体的时候,我忽然猛地将指尖缩回!

那里……

我在刚才的一霎那忽然想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让我几近万劫不复的女人……

刘凤美!

原本惬意的心情就如同镜子砸在地上,瞬间碎裂……

她,似乎已经有五天没有联系我了,她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在今天联系我?

不知为何,此刻在我心底竟开始有了一丝的莫名期待!

真该死……

下一次见面她又会让我做什么呢?

不会又是和那个李德盛?

一想到这个男人,我脑中忽而浮现出了那个满是黄白泥垢的阳物……

那些污泥!

此刻是不是都在我的下面……

我泛起一阵恶心,手指不由自主地撑开了刚刚痊愈的下体。

纤细的中指缓缓伸入其中,我嘤咛一声,身子向右倒去,后背贴住了墙壁,周身微微颤抖起来,还是如此刺激……

我双颊酡红一片,可手指仍是越探越深,到了极限的位置,我轻轻勾动手指,缓缓刮动着下面的嫩肉,接着向外一拨,嘶!

巨大的刺激让我眼前都是一花,险些摔倒在地。

摊开手掌,我眯起眼睛看向了指尖,果然,

什么都没有……

我是不是太傻了!

五天过去了,那些脏东西怎么还会在那里……

我会不会因此得上妇科病?

我晃了晃脑袋,心情也变得沉重无比。

那个男人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那么脏的东西,他难道喜欢这样么?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指尖再次勾住了下体蜜穴,我轻轻将其撑开,任水流缓缓滑过其上。

手指再次探入,借着流水轻柔的揉搓清洗着本就敏感的下体,我蹙起了眉头,强忍着升腾起来的欲火,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这肮脏的身子,真的能洗干净么…………

清晨十分,骤雨初歇。

我提着白色的训练包沿着学校的小路缓缓而行。

夜雨不曾打颓了路边的小草,反而在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的照映下愈发的清脆晶莹起来。

知了还在树上不知疲倦的提醒着我要珍惜这夏日的最后一点时光。

我背着双手,将训练包拎在身后,轻轻的嗅着混杂泥土和青草味道的芳香,我不知不觉也翘起了嘴角。

这样的日子才称的上惬意,不是么?

此时,已是暑假,学生们大多都离开了校园。

月婷现在应该是在捷克的布拉格吧……

她说她要去这个号称欧洲最美的城市走走看看,感受一下哥特和巴洛克文化交融在一起的奇妙世界。

想想还真有些羡慕她,本来她是邀请我一起的,但因为林郁老师的暑期训练安排,我只能婉拒小婷的邀请,记得当时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儿一脸不情愿气鼓鼓的样子,我也是只能摇头苦笑。

她待我真的如亲姐妹一般,这让我始终觉得在这个学校里不曾孤独。

想到小婷,我便不能不想到她的姐姐。

莫施琳……

前些日子她又来电话了,说是要带我去她训练的场地看看,只是那几天身体状态真的是糟糕透顶,走起路来下面都隐隐作痛,若她要我上去比划比划,我哪能应付的来呢。

于是只好以身体微恙为借口,答应改日再去。

上次说好的,过些天我去找她吧。

说起莫施琳,我总是有些犹豫,虽说她是月婷的姐姐不假,但我总觉得她对我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却又想不通她能够对我有何所图,也许是我自己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容易疑神疑鬼吧。

学校里人很少,在这个略显偏僻的小路上则更是宁静祥和。

只能听到微风拂过草地发出的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和我鞋子落地的声音。

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我最近再未穿过高跟鞋,都是几双低帮的运动鞋或者板鞋换着穿。

因为早晨刚刚晨跑过的缘故,我穿了一双白色的慢跑鞋,甚是轻便。

上身穿是半袖的浅灰色训练T恤,腿上则穿着黑色的贴身运动裤,将我一双长腿显露无疑,因为暑假学校没什么学生,我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今天是我身体恢复以来的第一次训练,此前大半个月没有跳舞,对于我这种将舞蹈视为毕生追求的人而言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此刻能够马上再次自由舞动,我心情大好,近期一直积郁的心结也慢慢舒展开来。

前面是那个熟悉的岔路口,左边是荷花池。

遥想上次来这里还是和沈如雪一起,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看人还真的不能只看表象。

她这些天应该和林郁学了不少吧,那我只能加倍努力了,骨子里也是要强性子的我虽不愿承认,但心中还是一直存了和她一教高低的心思。

我没有向着池塘的方向走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吾心楼。

此时是荷花花期的末尾,我心想等训练结束后我便过去瞧上一眼,毕竟过不了多久再要看到如此盛开的莲花就要等到明年了……

两周,足足两周时间,那个叫做刘凤美的奇葩女人竟然没有联系我!

这没能让我放下心来,反而使我更加的忧心忡忡……

这女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她是最近太忙顾不上我?

还是故意吊着我,让我率先崩溃?

至少我绝不至于幼稚的相信她会大发慈悲的放过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倒也乐得如此。

姑且不论她打了什么歪主意,我此刻都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走到了那栋古老建筑门口,看到了门口右侧刻着的‘吾心楼’三个字,忽然有些感慨。

过去都是在书本上了解这位舞蹈宗师级人物沈吾心先生的事迹,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证他过去的传奇人生,不由觉得能够来这里便是一种幸运。

这座建筑的大门常年紧闭,我拾级而上,用力推开了那厚重的大门。

虽未开灯,但是通过大厅顶端的独特设计,厅内并不昏暗,阳光从四周玻璃透入,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沿着熟悉的道路前行,通廊两侧是我熟悉的大舞蹈家的画像,恍如置身艺术的海洋,我在其中翩翩起舞,忘却了一切的烦恼。

是啊!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跳舞而已,舞蹈就像我的生命,或者说它为我的躯体注入了灵魂。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那间熟悉的玻璃舞室。

我每次训练都习惯性的提前一小会儿,所以我到达这里时,舞室内并无一人。

更衣室内,我褪去衣衫,换上紧身的舞服,心中隐隐有些兴奋,不为别的,只是可以跳舞就足够开心。

昨天林郁又给我电话了。

这些天几乎每天他都会打来一个电话,询问我身体的恢复状态。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在意我是否参加训练,只听说他以前不太关心教学任务的,怎么在我这里完全不是这样!

看了看脚上的芭蕾舞鞋,我脸颊有些微红。

我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学生,有些事情我是能看的清的,这个男人对我似乎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那么简单,可若说是喜欢我,甚至追求我,我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毕竟他可是成名已久的舞蹈家,而我不过是一个还未证明自己的学生而已。

天赋再出众又如何?

在未取得足够荣誉之前,这些东西也不过都是一个可能性而已,不值一提。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也许他本就是花花公子,对我不过就是想玩玩儿而已。

若真是如此,就更不值得去想。

我抿了抿嘴唇,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些,毕竟在我奔向舞蹈更高境界的路上,我希望自己更加的纯粹一些,不希望被这些无聊的事情干扰心神,心无旁骛才能再上一层楼……

电话里林郁听到我说今天可以参加训练的时候,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让我准备好芭蕾舞的训练服,语气平淡。

听到他如此语气,我反而长舒了口气。

若是他真的对我没那层意思,反而少去了很多麻烦。

因为训练室内种着绿植的独特设计,站在其中仿佛置身于花房,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在林郁和沈师姐到达前,我准备先热热身。

桃红色的舞鞋踩在黑槭木地板上,悄无声息,我开心的一只脚抬起为轴,瞬间翩然转个圈,而后抬脚向前奔了两步轻盈一跃,身子瞬间掠向空中,双腿一前一后几乎笔直,而后轻盈落地,动作一气呵成。

我嘴角上翘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心中积郁一扫而空,只有一种放空自己的欣喜。

足上穿着的这双训练鞋是前阵子小姨寄过来的,当我打开盒子的时候瞬间感动到不行,这是一双顶级的训练舞鞋,牌子是俄国的Grishko,专注于制作芭蕾舞鞋,这个品牌的鞋子是纯手工缝制,尤以足尖的独特做工和设计闻名,足尖的方寸之地被称之为鞋盒,这个设计是足尖鞋最核心的秘密,也是芭蕾舞者能够做出各种高难度组建动作的倚仗,而Grishko的鞋子这方面最是注重,用特制的胶粘剂将特殊织物粘合在一起,做成能够将脚趾和一部分脚面恰好套入其中的硬套,软硬适中,却又能够恰到好处的支撑脚掌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可以说这款鞋子对于脚趾的保护是极佳的!

传统的足尖鞋大体分成三种:Vaganova、Era、Fouette,每个型号又分成17种尺寸,每种尺寸又有五种肥瘦情况,十分的讲究。

我这款就是Vaganova型舞鞋,是苏联古典芭蕾教育体系奠基人之称的舞蹈家瓦加诺娃的同名款式,而尺寸就更是马虎不得,否则一旦穿错了型号,对于脚趾是一个巨大的伤害。

所以每个假期小姨都会亲自给我量双足的尺寸,一点儿也不觉得烦。

每次我都要听小姨不停的唠叨我的脚是如何如何难得一见,一定要爱护好,不可以因为练舞受到半点儿伤害云云,记得有一次恰好在回家前因为训练的特别狠,拇指甲有些隐隐瘀血,被小姨看到,狠狠的数落了我暴殄天物,生生让我在家静养了好些天。

所以这次小姨干脆,直接买了最贵的进口牌子的鞋,而且一连买了好些双一起邮给了我,我知道她是怕我因为舞蹈训练弄伤的脚,让我又好气又好笑,心中纳闷小姨为何如此执着的跟我的双脚卯上了,也亏得她在我家那边办了一所艺术学校,生意十分红火,否则这些鞋子光是费用听起来都能让人乍舌。

只不过这种鞋子不能总穿,因为专业的足尖鞋可不同于软底鞋,这种鞋子是有寿命的,一般专业的演员进行演出,也就能用至多不超过五次就报废了,Grishko品牌的鞋子质量不俗,也一般不超过十次,但这也是强度比较大的演出。

今天之所以穿这个,也是林郁要求的,因为今天要进行专业芭蕾舞的进阶课程,这也是我期盼已久的,毕竟林郁在芭蕾舞领域的造诣是这个学校里数一数二。

我脚踝绷直,脚掌瞬间离地而起,足尖点地一前一后,我双臂在胸前缓缓打开,足尖轻盈的向前迈步,巨大镜子里呈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片刻的功夫,我便来到了把杆前,随即我右腿向前一探,轻易的就搭在了横杆之上,俯身向前我开始拉伸腿部的肌肉。

传统的古典芭蕾技术是建立在外开、伸展、绷直的广义基础之上。

基本的姿势包括五种脚姿和七种手姿,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在巴黎创办世界第一所皇家舞蹈学院时确立的,据说这位国王还是一位顶尖的舞蹈家。

专业的老师喜欢直接用不知是法语还是意大利语来称呼这些动作,名字诸如arabesque、attitude、ecarte,亦或是将腿部动作统称为battements还有比如ronddejambo、portdebras等等一开始接触只觉得云里雾里,可是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这大概就是芭蕾舞曲高和寡的根本原因吧……

毕竟按照这种情形,芭蕾舞对于观众的要求仍是极高的。

所以除了芭蕾之外,我还喜欢自由奔放的现代舞或者气韵独具的中国古典舞,不同的舞种赋予了我不同的灵魂,每次转换都让我觉得好似换了一种人生,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跳舞,渴望跳出属于自己的舞蹈……

舞蹈前的热身必不可少,我尤其注重这个细节,一方面可以通过不断的拉伸锻炼来让自己的动作愈发舒展,另一方面也是避免受伤的最佳方式,受伤对于舞者而言是很可怕的,我听说过就有一些卓有天赋的舞者因为一次大伤黯然退役。

低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胸部怎么好像又大了一圈……

原来还没有注意到,可穿上紧身的舞服之后却显得极为明显,两颗浑圆乳球挺立在胸前,与纤细的腰肢极不相称,我心中有些恼火,心想这胸前又添了不小的累赘,到时候若是穿着轻薄一些的衫子,舞动起来酥胸上下颤抖,那成了什么样子!

想想都觉羞耻异常……

右腿放松好之后,我抬起左腿再次下压。

时间也快到了,仍不见林郁和沈如雪的身影,我倒也不急,只想着这个时光慢些流逝,好让我能够再多享受一刻。

忽听两个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我心中微微诧异,转头望向舞室大门处,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远处,我定睛一看,才瞧清来人长相,怎么会是她们?

我心中十分讶异,隐隐也有几分愤怒。

不为别的,因为这两个人正是那天浴室里沈如雪的死党,王曼诺和李莉!

她们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我心思急转,再看二人的神色,尤其是那个高个子叫李莉的女孩儿如刀般凌厉的眼神,心中顿觉不太妙,难道是冲我来的?沈如雪呢?

二人看到我也是一愣,忽而窃窃私语起来,话说到一半,李莉有些耐不住性子,一边走一边说对我高声说道:“我说怎么如雪最近失魂落魄的,原来她猜的没错,你还真在这儿!”

“这身材,啧啧啧,每次看呢,都看不厌,比如雪呀也一点儿不差,难怪她会如此对你上心……”旁边穿着淡黄色连体裙的王曼诺狐媚笑道,可眼神里透着的却不是善意,足下的黑色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一旁的李莉穿着与其恰好相反,牛仔短衣和黑色锥子裤,尤其是那双红色的篮球鞋极是扎眼。

“二位师姐有事么?也是要来训练?”我不动声色,只是将左腿从把杆上放下,看着两个人淡淡说道。

“你别明知故问,我问你,最近如雪心情这么差是不是和你有关?”二人走近,李莉再次开口道。

“沈师姐怎么了?我也有好些天没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的状态。至于说是我让她心情不好,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我语气平淡道,心中却起了波澜。

之前不是和沈如雪聊的很好么?而且这些天我根本就没见过她,这又是怎么了?

“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次苦头还没吃够么!”李莉瞪大眼睛,眼睛盯着我的胸部,恶狠狠地说道。

“唉?李莉,咱说好的,这次不动手……,这地方可不比你家澡堂,到时候别自找麻烦!”身旁王曼诺忽而对其低声说道。

“二位师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前阵子我生病休息,今天也是最近第一次来训练,我还在等林郁老师和沈师姐……”我看向二人,轻声道,说道林郁二字的时候我刻意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当她们听到‘林郁老师’几个字的时候神色也是一变,王曼诺还紧张的回头看向了门口。

“废话少说!最近如雪总是心不在焉,要不是昨天她喝多了无意间说出来,我俩还不知道这几天的特训全都取消了!那林郁也不解释什么,就说最近太忙,搞得如雪跟丢了魂似的!”

李莉再次高声道。

“哎呀,还是我说吧……”王曼诺接过话茬:“陆清,刚刚李莉的话你也听见了。林郁这些天冷落如雪是因为你吧?听说为了你,他破例第一次带学生,你不参加训练,他立刻就不教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给林郁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女人斜着眼睛看着我,看似和善的笑意中隐藏着浓烈的敌意。

“就是就是!就你这出身,哪能跟我们家如雪比!就是个草鸡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呸!”李莉在一旁装腔作势起来。

见识过了刘凤美的冷嘲热讽功夫,顿觉这两个人的叫板如小儿科,在我心中连波澜都难以掀起,我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不会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吧?前些天我已经和沈师姐说起过我和林郁的事情了,她没和你们提过?”

面前二人面面相觑,似乎并未听说过此事。

“我们一会儿要开始训练了,回去吧……”我尽量保持克制。

“喂,话还没说清楚呐!”李莉显然打算不依不饶。

“如雪的确没和我们说,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王曼诺沉声问道。

“你们何不去问问沈师姐?”对方这种轻蔑的语气,我心中也着实有些愠怒。

“能问她,我俩干嘛来找你!”李莉向前一步,瞪大眼睛大声道,右手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向上扯去。

我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道:“放手……”

对这个鲁莽的女人,我心中只有冷笑。

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神色平静如水道:“我和林郁只是师关系,这话我和沈师姐也说了,信不信由你们。另外前阵子我感冒请假,也不知道为什么林郁会取消之前的训练,你们要是好奇可以直接去问他……”

我其实想说‘就算是我和林郁有什么,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不想让事态失控,这后半句我还是忍住没有说。

两个人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互望了一眼,还是王曼诺率先开口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俩是外人,本来不该插手,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如雪是我们的好姐妹,她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谁要是想欺负她,我们肯定不会客气,怎么说都会替她出头,这点我们不妨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家如雪只喜欢林郁一个人,这点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也希望她可以早点儿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我奉劝你不要掺和他俩的事儿!要你说的是真的还好,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们会怎样啊?”

王曼诺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一个阴沉到极点的男子声音在大厅内响起。

我们三人皆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表情却是各异。

对面的两人面色骤变,尤其是王曼诺,脸色苍白如纸,直直向后退了三步,李莉也立刻松开我的手腕,其人呆立当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林……,林郁老师”王曼诺小声嘟囔着,声音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你是谁?口气不小啊……”林郁的神情愈发的阴沉,就好像有一股子难以名状的愤怒几欲勃然喷发:“谁给你的勇气在这里撒野!沈如雪?”

“不,不是如雪,她不知……”王曼诺此刻唯唯诺诺的厉害,神色愈发慌张,“你不用解释了!记住了,我不管你们是谁,以后不许来这里,也不许再对陆清无礼,否则就被怪我翻脸无情!滚……”

林郁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说的让我都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你别以……”那在一旁就不发声的李莉忽而抬起头来,眼神发红道,可话还没说完,立刻被王曼诺一把拉住,本欲说出的话语也卡在嗓子眼,一脸的忿忿不平。

“还不走么?是不是要我亲自送你们呢……”林郁冷冷道。

“不用!”王曼诺又是身子一激灵,急忙说道:“林……林老师,我……我们这就离开”

我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神色,这女人之所以如此战战兢兢多半是因为忌惮林郁在学校的影响力。

李莉也全然没了先前的气势,二人只得灰溜溜的向门口走去。

林郁背对着他们,头也没回,只是轻声问我:“你……,她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她们也刚到这里不久。谢谢你,要不是你出现的及时,又是一场麻烦……”我勉强笑了笑道。

今天他依旧穿的是白衬衫、牛仔裤,淡棕色的尖头皮鞋样式考究。

他轻声道:“刚才她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右耳朵出就行,以后你或许会有更深的体会,越是优秀出众,一定免不了一些闲言碎语。你不用管这些,只要好好练习就好,用成绩说话就是最好的回击。”

还是如此冠冕堂皇……

刚才王曼诺说的话若是他真听了去,怎会不知这事儿的真正起因与他自己有关,可这话语里依旧不痛不痒,只字不提自己,我心下稍有失望。

“那老师,你呢……?”我抬眼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

对面男人眼神闪烁,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嘴唇翕动正欲说些什么。

忽听门口响起清脆的高跟鞋落地的声响,打断了我和林郁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一个高挑女人,一袭红色连衣裙,就这么出现在了训练室的门口。

“如雪!”刚走到门口的李莉大声喊道。

一旁的王曼诺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可头却悄然低下。

“曼诺,李莉?你俩怎么在这?”女人带着讶异的神色忽然问道,眼神却飘向了我和林郁所在的位置,脸色有些难看。

“别问了,回头和你说”王曼诺悄声说。

大概也只有听力如我这般才会听到此刻她的言语吧。

“沈如雪,以后你的这些朋友少往这里带,下次见到我定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林郁转身朗声说道。

沈如雪终于看到了林郁的表情,女人瞬间脸色雪白,应该是猜到了大概七八分。

“你们疯啦,来这里捣什么乱!快回去!”沈如雪咬着牙说道,双腿连续点着地,看起来十分的焦急。

二人没多言语,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沈如雪,你已经迟到了!快些换衣服……”林郁冷声道。

女人脸白如纸,听到这话如蒙大赦,重重的点了点头,向更衣室走去。

身旁的男人重重的吸了几口气,随即表情放松了下来,嘴角勾起对我说道:“今天是暑假特训的第一天,我准备开始教你们古典芭蕾的精髓……”

……

黄昏时分,更衣室内我刚洗过澡,裹着浴巾站在镜前吹着头发。

另一侧,沈如雪穿着粉色的内裤和文胸,左脚搭在皮质长凳上,正弯着腰双手在腿上缓缓的涂抹着什么,莹白的肌肤甚是显眼。

女人一头乌黑长发垂在脸的右侧,凹凸玲珑的身材将一个女人的美感诠释的淋漓尽致,即便我是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的确是一个天生尤物!

她似乎发觉了我的眼神,转头望向了我,神色有些冷漠,可不知怎得,片刻后又冲我微微笑了笑,我也报以微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吹风机。

室内也忽然安静了下来,此刻只有我二人身处一室,气氛因为早上的事情略微有些尴尬。

女人低头抚摸着腿上的肌肤,低下头,没有直视我,继而缓缓突出了几个字:“听说你前两天病了……”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颜,看不清表情。

我向前迈了两步,轻声道:“只是着凉发了点儿烧,不要紧。”

对于这个女人,我总是没办法全然放松下来。

女人直起腰,瞬间仰起头带起一头秀发,转头看向我:“不要紧……,对,不要紧……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一病,我连蹭课的资格都没有了……”

女人笑容惨淡。

“沈师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林郁会取消这些天的课程,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有很多原因,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用很快的语速将这句话说完,多少有些心虚。

可我没理由心虚啊!

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句。

“我想的哪样啊?”

沈如雪神情落寞,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容道:“今天曼诺和李莉应该是来找你为我讨说法的吧?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两个家伙的脾气,呵,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不过我说她们不是我找过来的,你信么?”

“我信!”我淡然道。

“的确,我没必要骗你。今天林郁哥哥怎么对我你也看到了,他不信……,是不是很可笑?你说说,我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呢?”

女人像是问我,又好似自言自语道:“我不怨她们俩,谁是真关心我,我就算再傻也分得清……”

“她们俩只是问我关于林郁的事情,并没有把我怎么样。我和他们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和林郁只是师生而已,没有其他想法。若是你们还不信,我真的不知道在要说什么了……”其实我本没有必要和她们说这些,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计较。

“我们之间的事儿,她们凭什么插手?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她们说,我还没弱到那个地步……至于和林郁的事儿,我也不会再提,只要你说话算话就行。”

沈如雪放下了搭在矮凳上的左腿,踏着粉色的轻薄拖鞋走到了我的身边。

“说起来,今天你的芭蕾底子还真是让我吃惊,你的启蒙老师水平很高……”女人右手扶着胯,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身材,随口轻声道。

“师姐过奖了,我的舞蹈是小姨教的,她是舞蹈老师。”

“哦,难怪……,你很幸运。”

“小姨人很好的,她一直羡慕我可以考上这所学校,这是她没能实现的梦想。所以只要一想到她,我都会加倍努力,我不想辜负她对我的期望。沈师姐夸我,可我却觉得你的芭蕾舞功力比我只高不低,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精确,不愧是出身于舞蹈世家……”我笑道。

“你这么说我不否认,谁叫我爸爸是沈长青呢……”女人神色颇为黯然。

看着对方有些落寞的眼神,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得轻声说:“沈先生是舞蹈名家,自然也希望你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你说他对你严厉,这也许就是他爱你的表现吧,或许以后我们都能理解吧……”

“也许吧……”女人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我问道:“你发烧刚好,今天训练强度不小,我看你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别再累坏了身子,到时候我又没课上……”

“沈师姐……”我撅起嘴拉长了声调。

“哈哈,开玩笑的!”

沈如雪忽而展颜一笑,她忽然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此刻被浴巾包裹住的身体,轻声到:“真羡慕你的皮肤,遇到你之前,以为自己最白,可没想你比我还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我有些羞涩的一笑,轻声道:“沈师姐才是天生丽质呢,我可比不上,学校里不都说你是咱校第一美女么……”

“什么第一美女啊,都是些虚名而已,对我可没什么意义”女人脸现一丝得意,可话语之间却很是平淡,忽而她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自言自语道:“说不定,过段时间你陆清就取我而代之了……”

话语声音很小,可我还是听的轻轻楚楚。

我暗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急忙轻声道:“沈师姐,你说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女人神色恢复平静。

她随即说道:“今天我替曼诺和李莉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捋了捋头发,淡淡回了一句:“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女人嘴角泛起笑意,眼神深处却瞬间闪过一抹阴霾,随即消失不见。

……

此后的几天,沈如雪和我像是有默契一般,都未再提及此事,我也乐得如此,全身心沉浸在获取新知识的喜悦之中。

而林郁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对于芭蕾的基本功的理解简直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

在教学的过程中,我的一些细微的错误习惯,他总是能够一眼看到,而且不像我以前的老师,只是纠正动作,他会将正确动作连同这个动作因何产生、如何演变、乃至于与其他动作的连接中的微妙原理都讲解的十分透彻。

就比如说古典芭蕾的脚姿和站姿的分类,他就没有按照课本中的那样教,而是从文艺复兴时意大利的宫廷芭蕾舞讲开来,再讲到法国的国王路易十四如何将芭蕾发扬光大并将这些基本的动作固化下来,每一个时期这些动作的演化都讲的清楚明白,如同听一个极为生动的故事,说道一直在芭蕾舞界争论不休的所谓“纯粹的舞蹈”与“戏剧性舞蹈”的话题,他也不加掩饰的支持了后者,上次他和我讲的有舞蹈的灵魂大概就是这个观点吧。

讲到精彩之处,我还会与自己对于芭蕾的认知一一印证,忽而有了一种全新的体悟,原本割裂的知识体系也逐渐融会贯通,才知道曾经的自己仍是小觑了舞蹈的博大精深,一番体悟下着实受益匪浅。

这让我欣喜之余不由得对这个男人增添了一丝好感。

于此同时,我和沈如雪之前这段时日也算相安无事,有时若是赶巧,我们俩还会结伴而回,当然沈长青都会开车来接她,每次看到那个坐在车里的中年男人冷峻的脸孔,我都会瞬间脊背一阵发凉,而他也从未再和我说上一句话。

而沈如雪,似乎他的笑容和其父亲是绝缘的,只要那个男人出现,师姐脸上的笑意便会瞬间消失,弄得我也是暗自摇头,心中忽而觉得如她这般活着还真是无趣……

眨眼间,又到了周末。

而让我一直揪着那颗心的电话却仍是未曾打过来,这让我有些恍惚,难不成之前的那些都是梦境?

随即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被压在抽屉最深处的那张照片还在……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将其撕掉,可还是没有如此做,因为这是我此刻手中唯一可以对付刘凤美的证据!

但愿她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我站在学校图书馆的书架前如此想着。

那本洛丽塔今天上午我一口气已经将其看完,亨伯特与洛丽塔有一段短暂的不伦之恋,可年轻的洛丽塔还是移情别恋了,我不知道当她知晓其母亲是被亨伯特杀死的那个瞬间,女孩儿是怎么想的,只是讶异于两人截然不同的爱情观。

最后亨伯特还是死了,为了他的洛丽塔……

当我看完这本书将其合上之时,只觉得胸中一股浊气积郁其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我为洛丽塔感到悲哀,为亨伯特感到不值,而这一切似乎在亨伯特小时候的那此遭遇中就已注定……

不伦之恋便是这样的结局么?

就像人们记住的总是悲剧,也许是同理心使然,对我尤为如此。

看着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我总是免不了想到了我和大叔,虽然文化背景和经历截然不同,但我就是忍不住心中黯然神伤,我和他何尝不是一场不伦之恋呢,或者对于他而言,这场本不该发生的关系连情爱都算不上,就像长歪了的枝丫,迟早是要被剪掉了。

连轰轰烈烈都算不上,就这么结束了……

我嘴角现出一抹苦笑,随即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书架。

架子高耸,即便以我的身高,想够到最上排的书籍,也多少要稍稍踮起脚尖,我今天穿的是双尖头的淡黄色平底鞋,站的久也不觉劳累。

架子中排和下排的书籍我已经都扫过一遍,大多是讲解舞蹈技巧的。

训练中间休息的时候,林郁老师讲的那些古代舞蹈的起源很是有趣,饶是对舞蹈涉猎颇丰的我也深以为然,竟再次提起了我的兴趣,所以今天闲来无事,便来到了暑期仍对外开放的图书管,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芭蕾舞史的书籍。

因为是暑假,所以图书馆只开放到下午两点。

现在是一点半,可我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打算如最上面一排再找不到,今天就不再找了。

我轻轻踮着脚尖,浏览着上面的一排书藉。

《古典芭蕾舞基本功训练教程》

《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剧-睡美人(选段)》

……

《西方芭蕾舞与现代舞简史》

《中国芭蕾舞史》

《俄罗斯芭蕾舞秘史》

《西方芭蕾舞史纲》

《天鹅》

当我看到这些书籍名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看来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拣选了一本《中国芭蕾舞史》和一本《西方芭蕾舞史纲》。

忽而看到那本名为《天鹅》的书脊处写着“世界的饥渴,安娜用美来喂养”几个字。

安娜?

是那位俄罗斯的芭蕾舞女王安娜·巴甫洛娃?

好吧,那第三本书就是你了!

我嘴角勾起,略有些顽皮的一笑,随即再次踮起脚尖伸手去取那本书。

当我指尖刚刚触及封皮的瞬间,没成想竟从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在我之前握住了那本书!

手掌白皙修长,可是看指节却分明是一个男生,我吓了一跳,立刻如小兔一般跳向了一旁,双手将另外两本书捧在胸前,略带些许愠怒的看向身侧这个无礼的男人。

可当我定睛看去,顿时傻了眼,是他!

对面男人手里拿着那本《天鹅》递向了我,一脸的灿烂笑容……

林郁!

“这本书很好,值得一看……”男人眯着眼睛轻声道。

“林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看到这个意想不到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眨了眨眼睛忽然问。

林郁看着我笑而不语,随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书架,手托着下巴饶有兴味的说了一句:“你对舞蹈史也感兴趣?”

我脸上一红,没好意思说是因为林郁课上的分享才激发了我的兴趣,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手接过了林郁递过来的那本淡蓝色的书。

“这些书,多看看,没坏处……!不过书上的东西也不能全信,一般人都觉得以前的人比现在的人强,尤其是艺术圈,本就尚古,觉得越是现代的东西就越不值钱,真是可笑!其实啊,任何艺术形式大多不断推陈出新,长江后浪推前浪,看书不过溯源,思考实践才能创新……”林郁兴致颇高,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我不自觉得也跟着频频点头,待他说完,我开口笑道:“时代在变,社会形态在变,意识形态也变,观众也在变,自然舞蹈的形式也会根据这些变化而调整,究竟孰好孰坏、孰优孰劣也不尽然……艺术本就主观,无论仿古还是创新,都有道理不是么?”

说到舞蹈,连平时颇为沉默的我也悄然间也话多了起来。

对面男人听到我的话眼神忽而一亮,继而哈哈大笑:“说的不错,少有学生向你这么和我直接表达不同观点的,很好……”

我自不会去以为对方这句话有多少实质内涵,仅是轻咳了一声,问:“林老师也是来借书?”

“算是吧……”

“经常来么?我怎么很少见到您……”

“那是你不走运!哈哈,开个玩笑。我上大学那会啊,周末也是这样总泡在图书馆,现在就很少来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过来转转,没想到遇到了你。”

男人笑眯眯的看着我,从眼神中分辨不出话语的真假。

我心中自有些不信,却也不会幼稚的表现在脸上,轻声道:“那真的很巧……”

不知为何,每次和这个男人近距离说话,我的心跳总是不自觉的有些加快,尤其是独处的时候,可我明明对他没有那种感觉的,到了现在我仍是想不明白。

因为对方是成名已久舞蹈家,让我心生敬畏?

或许吧……

忽然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在架子的另一侧突兀的响起。

“两位同学,已经下午两点,我们要下班了啊……”一位略有些发福的戴眼镜阿姨一边归拢着架子上散落的书籍,一边斜着眼睛冲我们说道,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们小年轻啊,怎么总是喜欢在图书馆谈情说爱,下次换个地方啊!”

说完女人便不再理采面面相觑的我们,走到了下一个架子旁整理起来。

身旁的男人嘴角翘起了一个惊人的弧度,眼神笑眯眯的看着我,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而我则涨红了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面,心中娇羞不已,心想这图书管阿姨也不是不认识我,干嘛故意给我难堪……

噗嗤!

林郁竟然没憋住笑,乐了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不严肃的样子,还是因为我!

心中气恼之余竟鬼使神差的用手中的书砸了一下对方抬起的手臂,我自然是用了很轻的力道,随即我也没有再看他,红着脸抱着三本书向门口走去……

留下一个表情略微错愕的男子在身后。

……

“陆清,你怎么走那么快?”

“这个不用林老师管……”

学校的小路上,我在前,他在后……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觉得脸颊滚烫,心中更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腾而出被我强行压制下去。

明明不该如此的啊?

以前和他在一起训练的时候很正常啊,怎么今天我会如此失态?

可恶的是,这个男人还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真是如狗皮膏药一般……

腾腾腾!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修长的男子身影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只能无奈的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鞋尖不发一言。

“陆清,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男人语气郑重其事。

明知故问!

我此刻双颊绯红恰如天边的云霞,心中气恼面前男子忽然间的不正经,小声嘟囔道:“林老师也没借书,跟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眼前男人听到我忽然问起这个愣了愣神,随即表情变得凝滞几分,不再似先前那般略有轻佻。

我抬眼望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男子,心中竟第一次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当初我和他定了一个月内决定是否继续跟他学习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在心上,只是近些日子越发的纠结了起来,因为和他练习我真的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技艺真正开始突飞猛进,只要继续如此,假以时日一定会突破如今的瓶颈,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岂能轻言放弃!

可……

若是他对我只限于惜才的目的,我的确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但他似乎对我不止如此……

心中如同有一个咱处于平衡的跷跷板,两边都有我割舍不下的东西,好难!

算了,还有一周时间,到时候再去考虑吧……

最近一向处事果决的我忽然换上了选择恐惧症,各种选择一拥而上,我感到自己心力交瘁,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如果长久如此,早晚会断掉!

不过也因如此,才发觉原来拖延也不失为一种面对此时困境的良方!

拖延症似乎和吸毒是一个道理,不吸难受,但是吸了危害更大。

这种日子看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了……

我低头苦笑,此时对面男子也开口了:“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先不要说出你的答案好么?刚才是我唐突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室吧……怎么?作为你的老师,这点面子总该给吧?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也不安全,对么?”

不得不说,面前这个男人的确是很绅士,对方已经如此说了,若是我再拒绝,的确显得过于小家子气。

我浅浅一笑,轻点了一下头:“那就麻烦你了……”

“我帮你拿书!”男人眉头舒展,凑前一步道。

“没事!不沉……”我摇了摇头,抱着书的手臂紧了紧,一阵清风拂过,白色长裙随之飘摇,轻轻刮蹭着小腿,肌肤微微泛起痒意。

男人与我并肩而行,时不时撇头看向了我,俊逸侧颜潇洒而出尘……

我余光望去,一时间有些恍惚,随即惊觉自己的失态,立刻转头望向另一侧,心头一时间如小鹿乱撞,反而更加疑惑。

我难道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忽而想到了因我而被那些恶人毒打的大叔,霎时间十分愧疚,觉得自己很过分……

身旁的男人显然不知道我的这些小心思,见我有些沉默,他转头笑道:“苏毓卿老师你认识么?”

“苏老师?那位国家级舞美教授么?”为何对方会忽然提到苏老师,我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轻声回答道。

“前两天和她排练的时候,我见到一个有趣的学生,颇有才华,是苏老师的得意门生”男人接着道。

他不会是在说月婷吧?

“是么?很好啊……”我的回答自己都觉得有些敷衍。

大概是男人觉得卖关子没收到应有的效果,便也直截了当的说:“那女孩儿好像是你的室友,名字叫做莫月婷,对么?”

我不知道对方如此问的用意,或许只是找个话题,我也顺着他的话应道:“嗯,月婷在编舞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觉,每每都会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创意,我看了都会羡慕,说不定将来能够自成一派!”

我说这话绝不是恭维,的确是心中所想,月婷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现在看着不起眼儿,但跟着苏毓卿老师学习之后,她的才华将来一定会华丽绽放,作为她的闺蜜,我真的很为她开心……

“的确,协助苏老师编舞的这几个学生中,你的这位室友的确展露出了不俗的灵性,有些想法着实让我和苏老师都觉得妙啊,是块好苗子,让我对你们这对组合很是期待!”

男人爽朗一笑,一扫先前有些阴郁的气质。

“组合?”我有些莫名其妙。

“哈哈,你的这个好朋友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要成为你的独家编舞师,你说是不是有趣?”

这个莫月婷,怎么什么话都说呢!

“月……月婷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过段日子这个男人就不是我的老师了,我不希望他涉入我的生活太深。

“不巧,我答应她了……”男人歪着头眼神有些玩味。

“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想到这个男人真的会答应!

因为在这虽学校里,一旦编舞和舞者成为了搭档,至少一直到毕业都不会换人,除非一些极特殊的情况,比如一方退学,而且一旦失去了搭档,想再找一名合适的伙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大部分人都对此极为谨慎,很少有大一就成为组合的。

不过如果真的是月婷,对我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想毕她也是这般想的,看来我得加倍努力了,才能不辜负这位好闺蜜的信任!

“怎么,觉得你那位室友不合适?”男人问道,但话语里一丝担心都听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些突然,还没准备好……”我嘴角浅笑,看着身旁的男子并未多说。

“陆清,就这一点而言,我建议你可以学一下莫月婷,凡是简单一些,开心一些,不要总是将很多事情藏在心里,这样只能苦了自己……”男人忽而转了话锋,言语之间颇为凝重。

“我哪有什么心事?林老师说笑了。只是我向来不喜热闹,不像月婷那样活泼,可能给你造成什么误解了吧……”既然不想对方插手我的事情,我的话语也就冷淡了许多。

“陆清,你怎么总是这样拒人以千里……”男人眉头皱起,语速忽然加快。

“林老师,我的宿舍到了……”没等他说完,我轻声说了这句话,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站在了宿舍的门口。

“哦……”男人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只不过被巧妙的掩饰了过去:“那好,你好好休息。”

“嗯,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你也早些回去吧,那我上楼了……”我转身对着男人浅浅一笑,捧着书说道。

刚欲转身向楼内走去,男子忽而又说道:“这几本书回去慢慢看,不要急,一定会有收获的……”

“嗯,知道了……”我轻声回答。

我不敢对这个男人太好,因为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欠大叔就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招惹是非……

移步向前,我有些感叹身后男人的感情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可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呢?

就让时间慢慢冲淡这些情愫,总好过连朋友都无法做,我想他也慢慢会明白的。

“是因为沈如雪么?”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略微压抑的嗓音。

我脚步瞬间停顿,片刻后我轻轻叹了口气:“林老师,这世间感情终究还是要你情我愿。您是我老师,我是您学生,仅此而已。倘若有所逾越,恐怕连这点儿缘分也要尽了,您真的想走到这一步么?”

周遭空气突然如同凝固,几乎落针可闻。

我等了片刻,却没有任何回应,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握着书籍的手更是攥紧,一抹苦涩笑意渗出唇角,可眼神却异常坚毅。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心中没有遗憾,只有压抑许久的情感释放后的畅快!

随即,我悄然迈步,径直向前走去。

自始至终,未曾回头看上一眼……

沿着扶梯行至一半,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足下一软,身子瞬间向左倾斜,随即左肩撞在一旁的墙壁上,手中的书掉落在地,我没有去理会,抬起右手堪堪复住墙壁,我将身子靠在了白墙上,发丝轻轻遮住了我的脸庞。

我肩头耸动,轻轻的抽泣起来。

不是因为拒绝了他,只是单纯的想哭。

这段日子我所面临的人与事实在太过沉重,我柔若的肩膀还能否扛得住?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好难,真的好难!

要不要就这样什么都不管的逃离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将再也与我无关,大叔、刘凤美、林郁、沈如雪、李德盛、莫施琳……

,这些人、这些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多好!

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伤害你,多好!

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落下,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刘凤美之后没有哭,被沈如雪她们折磨没有哭,知道大叔不要我了,虽然我哭了,但是却不似此刻这般,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好似身体里有无限的委屈,必须要在此刻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我是怎么了?

终于知道人哭到一定程度,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

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如此脆弱……

妈妈,爸爸……

清儿好想你们!

……

不知过了多久,耸动的肩头终于平复,我靠在墙边,胸口起伏不定,双颊因为哭得缺氧而不住的发麻,甚至能感受道干涸的泪痕对脸颊肌肤产生的紧绷感。

不过,此刻的心情却是比先前舒爽了太多,似乎所有的委屈都随同先前的泪水滑落。

会哭的女孩儿,笑起来也最灿烂……

这句话似乎有些道理。

我抬起右手,指尖拢起散乱发丝,重新顺至耳后,接着缓缓蹲下,将掉在地上的书一起捡起,心中颇为心疼,埋怨自己为何不明就里的与这些书过不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拾心情抱着书再次拾级而上。

叮铃铃……

就在此刻,背包中的手机忽然响起!

心中有些讶异是谁会在此时打来电话?

难道是林郁打过来的?

若是他……

我紧咬着嘴唇,脚步不停,竟是没打算接这通电话。

接了要说什么呢?

难道真要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他才甘心?

可惜这个男人却从未说他喜欢我……

若是误会他了,我这一番举动或许就真成了可笑的自作多情。

哎呀,好烦恼!

但愿我在林郁眼里不至于像个傻子……

连响了两通电话方才止住,不知为何,心中掩饰不住的有些烦躁,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未作,就是安不下心来。

好容易回到了寝室,双脚轻轻从鞋子中抽出,踏到拖鞋中的瞬间,瞬间好似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这是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回到了寝室便如同回家一样,可以让人稍稍舒一口气。

也是到了此刻,我才忽然感觉自己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开始站立不稳起来。

大病初愈,没如何休息便直接进行了如此大强度的训练,即便自己体质再好,也禁不住这几番折腾,此时显然身体有些倦怠,如同被瞬间将精气神掏空一般。

还真是拼命啊……

我自嘲一笑,准备褪去衣衫上床先歇息片刻。

忽而想起先前那两通电话,没来由的心中一紧,该不是她吧?

要不要看上一眼?

指尖轻颤,我伸出的手掌缓缓向先前被扔到书桌上的手机而去,竟霎时间有种奔赴刑场的荒谬感觉。

要不先睡一觉之后再说?

算了,何必自欺欺人……

我轻轻咬住嘴唇,心中默念: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

紧闭着双眼,指尖终于触碰到了手机,随即将其反转,我仍旧紧闭双目,仅是凭着手感缓缓按下了Home键。

狠狠一咬牙,我豁然睁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心脏急剧的跳动,呼吸都跟着瞬间停滞!

当我终于看清屏幕提醒中赫然写着的“小婷”两个字,这才身子绵软的颓然坐到椅子上,双目仍是茫然的看着前方。

还好,不是她……

随即自嘲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好丢人,竟怕成这样!

我伸出手指点开微信,给月婷发去了一个视频通话的邀请,毕竟她人在布拉格,我还不准备把花费都浪费在国际长途上,也不知月婷有什么急事,连打了两个电话。

噔!

随着一声轻响,屏幕上出现了月婷那张微胖的小圆脸,背后是成排的欧式建筑。

能在此时看到我的这位好朋友,我心情大好,笑骂道:“月婷,你人都在布拉格了,怎么还有空闲给我打电话呢?”

“想你啦,不行么?”女孩儿开始时有些负气的样子,可随即就绷不住了,立刻笑逐颜开道:“看!我在哪?猜猜……”

这姑娘,又调皮了……

既然给我出题,我只好接招喽!

我看了看她身后的建筑,突然镜头一转,从自拍变成了后摄像头的景象,我看的清楚,对面是一个教堂,纤细而高耸,这是?

泰恩教堂?

没错,上次看旅游杂志的书上就有这座建筑!

我嘴角上翘,轻声道:“布拉格广场吧……”

“呀!你怎么知道!我还想显摆显摆呢……”女孩儿嘟起嘴唇一脸沮丧。

“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巧合吧”我浅浅一笑。

“小清!你人都长的这么好看了,在才华方面就给我们留点儿空间呗……你这样又好看,懂得又多,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女屌丝活路了啊!”

月婷哭丧着脸,眼角噙着的尽是幽怨。

“去去去!我还不知道你么……,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嘴角含笑,伸手像是要拍到屏幕上。

“嘿嘿”对面女孩儿咧嘴一笑,忽然晃着脑袋开始唱道:“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

活泼女孩儿性格大多都是讨喜的。

和月婷在一起,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不必琢磨说这句话对方会不会想歪了,也用不着卖力去讨好,我喜欢这种感觉,轻松惬意,就好像你在她身边可以随意的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示出来,也不必顾及她会有什么异样的目光,便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在国外省着点儿流量,没看新闻说有个女孩儿在俄罗斯莫名其妙被扣了好几万电话费么?”看着月婷有些放浪形骸,我轻声提醒道。

“不用担心,我这儿机场租的无限WI-FI,流量基本用不完的!小清,可搞笑了呢,我跟你说啊,就因为周董的这首歌,我在这儿一通找许愿池,结果你猜怎么着?布拉格广场根本就没有许愿池,只有许愿墙!你看,就在这儿!”

屏幕忽然一转,我看到了一个青铜雕像,我并不知道这个雕像纪念的是谁,也不知为何月婷要给我看这个,只是看着屏幕,轻轻皱了皱眉头。

“我刚问过当地人,这个是一个名为胡斯的人的雕像,是宗教改革的先驱……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啦,你看到没有,这面墙!就是传说中的许愿墙!《布拉格恋人》中的在希和英佑就是在这儿许的愿!现在安了个栅栏,不让人进了,特可惜……”

月婷话语里透着些许失望。

我定睛一瞧,这哪里是墙,分明是雕像的基座嘛!

“估计是像你这样要去许愿的人多了,所以人家才不得不设个栅栏的,既然许不了愿,那就好好逛逛呗,就你自己么,和你一起过去的其他人呢?”

我记得月婷说邀请我没成之后,她又问了两个高中同学,三个人自由行的。

“她俩逛小店呢,我逛腻歪了就过来随便走走。这不看到许愿墙差点儿闹了个笑话,对啦,对这儿你要不要许个愿?虽然不让贴东西了,但试试就当玩儿了呗!我刚才就许了一个!”

女孩儿声音似乎很兴奋。

这个月婷,总还是免不了小女孩儿的心性,我也是服了……

心中略有些无奈,可月婷特意打来电话,又不好让她失望,我也只能浅笑着,思索了片刻,随即双手合十,心中默默许了一个愿望。

我希望……

“我许好愿望了,谢谢你,月婷……”片刻后,我睁开眼睛,缓缓的说道。

“许什么啦,许什么啦?”月婷似乎在跳脚问。

“愿望,怎么能说呢,说出去就不灵了……”看着对方一副十分八卦的样子,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半开玩笑的说道。

“小气……”画面切换到月婷的脸,她嘟嘴念道。

“好啦,她俩电话催我啦,先不说了啊,明天我再打给你啊,拜拜!”女孩儿笑嘻嘻的说。

“拜拜,玩儿的开心啊……”我摆了摆手,看着月婷关掉视频信号,我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床外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我没有开灯,屋内昏暗,唯有点亮的手机屏幕增添了些许难得的光亮。

想起适才那一瞬许下的心愿,心中竟生出一股无力感,眼神茫然的盯着手机屏幕,在其变黑的刹那,我重重的将其握紧!

居然还是他……

可笑还是他……

幸好还是他……

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他的,即便是简简单单许个愿,都要为他而许!

为什么我就是忘不了他?

为什么我都为他受了如此折辱却依然想着他、念着他,为什么?

我手掌颤抖,心思百转千回,说不出的滋味。

陆清,你能不能忘了他呢……

已为他做了太多,牺牲了太多,应该两不相欠了,对么?

电视里那些坏人做了坏事之后,不都会撂下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类的浑话么?

你陆清为什么就不能这么说?这么做呢?

反正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想见你了,不是么?

对于这种负心汉,还有什么好怜悯的呢?

论样貌、论身材、论气质,你那点配不上这个种地的老男人,啊?

他都已经不要你了啊,你还要替他坚持什么呢?

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吧……

求你了!

心中一个声音忽然出现,不停的在怂恿我……

你是谁?是我么?

这人怎么这么坏?

“坏?”

心中那个声音愈发的清晰,几乎就象是再和我对话一般。

“你是谁?你怎么能在我心中说话?”我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心中有些害怕,嘴唇未动,却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太奇怪了!

“我,呵呵,我就是你啊……”

“你说谎,你怎么能是我?”

“我怎么不能是你?一直都是我陪着你,你忘了么?”

“你到底谁是谁?可笑,你什么时候陪着我了?”

“呀!记性还真差啊,不是我,你怎么会去偷看爸爸的黄碟呢,当时看的多嗨啊,不记得了么?”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我心中大惊,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

“这回相信我就是你了吧?”那个声音笑嘻嘻的说道。

自己和自己对话?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以前不是没有过心灵交锋的时候,但是那也是我自己在犹豫,在权衡利弊,可这次完全不同,这新出现的声音十分陌生,而且完全不受控制,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将要做什么,就好像体内另外一个灵魂……

“我劝你别去想他了,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即没钱,人又老,有什么好的?你干嘛为他跟丢了魂儿似的,为他什么都敢干,疯了吧!”

心中另一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极为不屑。

“不要再说了!你根本就不懂,不懂!”我几乎是嘶吼着将这句话说出,气势一点儿不弱,可嘴唇却是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恐惧么?

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害怕到都不敢去思考……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你喜欢他,却偏要借着报恩的幌子,真是可笑!这老头是个好人不假,人也挺不错,靠得住……这点我也承认!可你将身子给了他,我就不懂了,至于么?不过这老男人的阳具还真是雄壮,而且还持久的可怕,难怪你春心荡漾了……”

女人笑声鬼魅,任我如何按住耳朵,却依然在我耳边萦绕不止。

“住口,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他是我的恩人!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肮脏龌龊!”

我颤声说道,胸口因为大口地喘息而一起一伏。

“恩人,恩人,所以就以身相许了对吧?你自己相信么?还有那个刘凤美,你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呢?我看着心里都堵得慌,要是我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看着她那张肿脸就讨厌!当时你怎么就没听我的话,把她给掐死呢?真是可惜了……”女人口中啧啧道。

“那时候是你?不!是我要这么做的,不是你!你不要胡说!”我脸色煞白。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女人慢悠悠的念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我?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紧紧捂住耳朵,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我就是你,是你最不愿面对的自己,承认吧……”女人声音渐渐变得平缓,经开始循循善诱起来。

“不!我是陆清,我不是坏女人!”我拼命摇头,试图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晃掉。

“不是坏女人?和李德盛那个家伙做爱的时候是谁叫的最欢?是谁欢喜的连尿都喷出来了?既然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坏女人有什么不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多自由!”

女人声音变得高亢兴奋,在我脑中不断盘旋。

“我是被刘凤美她们逼迫的,那是生理反应,不是我愿意的……!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不愿自己哪怕有一点空暇去思考她说的话语。

“逼迫的?算了吧?我最了解你,也最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知道为什么刘凤美每次都能握住你的软肋么?呵呵!不妨告诉你,其实是因为你自……”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我大叫出声,身子颤抖不已,忽然将头狠狠撞向了一旁床头的柱子,只听砰的一声,我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而后眼前一花,身子向左倾斜倒下,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

嘶!

头好痛!

右侧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痛楚,我立刻捂住了痛处,闭上眼睛,脸颊都有些抽搐。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窗户的方向有隐约月光投射进来,映照出屋内陈设的依稀轮廓。

已经是入夜了么?

我竟然在这碰撞之下硬生生昏厥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晃了晃脑袋,我这才感觉到自己此刻竟是侧卧在冰凉的地板上,右侧的肩旁也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磕碰所致,左手撑着地板,稍稍发力将自己的身子支撑而起,头仍有些晕乎乎的。

我依稀只记得自己进入屋内后接了一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却一时之间全然记不起来了。

而后发生什么事情我脑中居然一片空白……

我是不小心头撞到了床边的立柱么?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失忆了?

大概是吧……

当双腿不再麻木,可以稍微使力的时候,我艰难的从地上站起,随即扶住一旁的桌子,大口地喘息着。

身子果然还是没有恢复好,几天训练下来竟然会累成这样。

我微微皱眉,心中微有失落。

还好,明天不训练,又可以再休息一天。

洗漱完毕,我褪去衣衫,登上二层,继而重重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微风和煦,天高云淡。

本是训练的日子,林郁却莫名其妙的被邀请去一个重要晚会担当主嘉宾,而且为了提前彩排,取消了今天的训练计划,想来那晚会一定十分重要,可对于是谁邀请的他,男人只字未提,我也对此没有半分兴趣。

想想这三周的特训,也仅剩下最后的五天,心中没来由的竟有些割舍不下。

所以便想也不想,独自拿着训练包,走向了吾心楼。

虽说无法得到他的指导,自己认真总结总结也是好的。

周末就回家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从未离家如此之久,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再想想每次回家爸爸都会做那道拿手的红焖鲤鱼,妈妈都会止不住的唠唠叨叨,我的眼圈竟是瞬间泛红!

家永远是心灵的港湾,无论在外面受多大的委屈,想想家里的一顿热乎饭菜,就会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幸福感也许就是如此简单……

今天天气不热,我穿着一件色的浅绿色的露肩上衣,与之搭配略带橙色锻裙垂到膝盖,足下蹬着浅棕色的高跟鞋,不似平常那般学生气,也不知怎的,近来开始喜欢成熟一点的风格,愈发觉得以前的穿着有些过于小女生了……

可能是年龄略长,或者别的连我都说不清的原因。

我并不排斥这种变化,在生活方面我向来由着自己的性子。

兴致所至、心之所安,

尽其在我、顺其自然……

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便也没了理由过于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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